服務(wù)器室的紅光像凝固的血,潑在生物水泥墻上,把那些滲黏液的小孔照得像無數(shù)只盯著人的眼睛。程諾的手指死死扣著振動棒的開關(guān),高頻 “嗡” 鳴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分鐘,虎口震得發(fā)麻,可眼前的傀儡還在涌 —— 寸頭男的傀儡舉著帶電線的錘子,每砸一下地面就濺起綠熒光的黏液;穿校服的傀儡哭著喊 “媽媽”,手里的美工刀卻朝著林阿脆的胸口劃去;最遠處還有個穿西裝的傀儡,領(lǐng)口別著開發(fā)商的徽章,正用蛞蝓雕像碎片敲擊服務(wù)器外殼,發(fā)出 “咚咚” 的聲響,像是在給倒計時敲節(jié)拍。
“程哥!我快撐不住了!” 林阿脆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粉色臟辮被傀儡扯掉了幾縷,電子棺材包甩在地上,里面的塔羅牌散了一地,被黏液泡得發(fā)皺。她手里的電擊環(huán)已經(jīng)沒電了,只能用振動棒胡亂揮舞,擋住撲過來的傀儡,“張磊!破解得怎么樣了?還有多久!”
張磊蹲在服務(wù)器側(cè)面,筆記本電腦屏幕亮得刺眼,上面的代碼像瀑布一樣往下滾。他的喇嘛袍被劃破了幾道口子,露出里面滲血的傷口,額頭上的冷汗滴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水跡:“還有三分鐘!緊急程序加了三層加密,我需要更多的意識數(shù)據(jù)當鑰匙!程諾,你妹妹的 U 盤能不能再釋放點意識信號?服務(wù)器快把她的意識吞完了!”
程諾趕緊摸向口袋里的 U 盤,指尖傳來滾燙的觸感 —— 不是之前的溫熱,是像揣了塊燒紅的鐵,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里面的躁動。他把 U 盤舉到眼前,外殼上的蜂窩紋路正在發(fā)光,淡藍色的光透過紋路滲出來,映在他手背上,像爬了層會呼吸的鱗片?!皶詴?!能聽到我說話嗎?再堅持一下!” 他對著 U 盤喊,聲音發(fā)顫,“爸爸也在幫我們,我們馬上就能救你出來!”
U 盤突然 “嗡” 的一聲,發(fā)出微弱的信號聲。服務(wù)器屏幕上的妹妹虛擬形象原本已經(jīng)快變成粉末,此刻竟凝住了,她的嘴角動了動,聲音從服務(wù)器揚聲器里傳出來,帶著電流雜音:“哥…… 我看到爸爸了…… 他在服務(wù)器里…… 他說有個‘后門程序’,在…… 在服務(wù)器底座的刻痕里……”
程諾的目光立刻掃向服務(wù)器底座 —— 那是個半米高的黑色金屬座,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紋路,之前以為是裝飾,現(xiàn)在湊近看才發(fā)現(xiàn),那些紋路是用指甲刻出來的,歪歪扭扭,卻能辨認出是 “程建國” 三個字,還有一串數(shù)字:“20150713”。
“2015 年 7 月 13 號……” 程諾的心臟猛地一縮,那是爸爸失蹤的日子!他蹲下來,指尖撫過那些刻痕,能摸到指甲劃過金屬的粗糙觸感 —— 爸爸當年被抓來當 “材料” 時,居然在服務(wù)器底座上刻下了線索!“張磊!看底座的刻痕!是爸爸留的后門程序!數(shù)字是 20150713!”
張磊立刻爬過去,用電腦掃描刻痕:“是二進制密碼!20150713 轉(zhuǎn)成二進制是‘1111010110001111001101’!我試試用這個當密鑰!”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屏幕上的加密進度條突然從 “30%” 跳到 “70%”,“有用!再加把勁就能破解了!”
“小心!” 林阿脆突然尖叫起來,她指著服務(wù)器頂端 —— 那個穿西裝的傀儡不知什么時候爬了上去,手里的蛞蝓雕像碎片正對著服務(wù)器的核心接口,“他要把碎片插進去!會激活終極血祭的!”
程諾抬頭看去,那傀儡的臉突然清晰起來 —— 是開發(fā)商老板!之前在會議記錄里見過的男人,此刻他的臉泛著青灰色,嘴角裂到耳根,眼睛里爬滿了電子蠱蟲,正朝著核心接口伸過手?!皵r住他!” 程諾猛地站起來,抓起地上的電擊項圈,朝著服務(wù)器頂端爬去。
傀儡聽到動靜,突然回頭,眼睛里的蠱蟲朝著程諾噴過來。程諾趕緊躲開,蠱蟲落在地上,瞬間變成黑色粉末。他趁機撲過去,用電擊項圈纏住傀儡的胳膊,按下開關(guān) ——“滋啦” 一聲,電流順著項圈傳遍傀儡的身體,他發(fā)出尖銳的慘叫,身體開始冒煙,卻還死死攥著雕像碎片,往接口里塞。
“程哥!我來幫你!” 林阿脆也爬上來,用振動棒抵住傀儡的后背,高頻噪音響起,傀儡的動作頓了一下。程諾趁機奪過雕像碎片,狠狠砸在地上 —— 碎片裂開,里面流出黑黏液,爬滿了電子蠱蟲,卻很快被振動棒的噪音震成了粉末。
傀儡失去碎片,身體瞬間癱軟,從服務(wù)器頂端掉下去,摔在地上變成一堆黑灰。程諾喘著粗氣,低頭看向林阿脆:“你沒事吧?剛才嚇死我了?!?/p>
“我沒事!” 林阿脆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粉色臟辮上沾著的黏液滴在程諾手上,“快下去幫張磊,時間快到了!”
兩人爬下來時,張磊的電腦屏幕突然亮了綠燈:“破解成功!緊急程序暫停!服務(wù)器倒計時停在 5 分鐘!” 他激動地站起來,卻沒注意到身后有個傀儡 —— 是之前穿外賣服的 “妹妹” 傀儡,此刻她手里拿著把水果刀,正朝著張磊的后背刺過去。
“小心!” 程諾猛地沖過去,推開張磊,水果刀刺進了他的胳膊,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染紅了他的格子衫?!俺谈?!” 林阿脆尖叫著,用振動棒砸向傀儡的頭,傀儡的身體瞬間變成粉末。
“我沒事?!?程諾咬著牙,拔出胳膊上的水果刀,疼得倒抽冷氣,“快…… 快刪除‘城市更新計劃’的數(shù)據(jù)!別管我!”
張磊趕緊坐回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敲著:“正在刪除!但服務(wù)器里還存儲著所有‘材料’的意識數(shù)據(jù),包括你爸爸的!刪除計劃的同時,這些意識數(shù)據(jù)也會被清空……”
程諾的動作頓了一下。刪除數(shù)據(jù),就能阻止開發(fā)商的陰謀,救整個新港市的 13 號生人;可一旦刪除,爸爸和所有 “材料” 的意識就會永遠消失,連妹妹的意識 U 盤都可能受影響。他看向服務(wù)器屏幕上的妹妹虛擬形象,她正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堅定:“哥,刪吧。爸爸說,他們的意識早就該安息了,不能讓更多人跟我們一樣?!?/p>
“可是……” 程諾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服務(wù)器外殼上,“我還沒跟爸爸說句話,還沒讓你們真正回家……”
“回家……” 服務(wù)器揚聲器里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電流雜音,“諾諾,爸爸在這里?!?/p>
程諾猛地抬頭 —— 屏幕上的妹妹虛擬形象旁邊,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身影,穿著舊工裝,臉上帶著笑,和程諾錢包里的爸爸照片一模一樣!“爸爸!” 程諾的聲音哽咽,“真的是你!你一直在服務(wù)器里!”
“是我,諾諾?!?爸爸的虛擬形象笑了笑,“當年我被抓來當‘材料’,發(fā)現(xiàn)了開發(fā)商的陰謀,就把意識數(shù)據(jù)藏進了服務(wù)器的后門程序里,一直等著你們來。曉曉的意識能堅持到現(xiàn)在,也是我一直在幫她擋住服務(wù)器的吞噬。”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溫柔,“現(xiàn)在,該結(jié)束了。刪除數(shù)據(jù),阻止他們,讓爸爸和所有‘材料’,能走得安心?!?/p>
“爸爸……” 程諾的手指攥得發(fā)白,他看了看胳膊上的傷口,又看了看地上王大錘的方向(雖然隔著通道,卻像能看到王大錘攥著女兒照片的手),深吸一口氣:“好。爸爸,我們聽你的。”
張磊的手指懸在 “刪除” 按鈕上,猶豫著看向程諾:“真的要刪嗎?刪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p>
“刪。” 程諾的聲音很堅定,“為了大錘,為了樂樂,為了所有被當成‘材料’的人,我們必須刪?!?/p>
張磊點點頭,按下了 “刪除” 按鈕。服務(wù)器屏幕上的 “城市更新計劃” 數(shù)據(jù)開始快速消失,進度條從 “100%” 降到 “0%”,妹妹和爸爸的虛擬形象也開始慢慢變得透明?!爸Z諾,照顧好自己。” 爸爸的聲音越來越輕,“替爸爸…… 好好活著?!?/p>
“爸爸!曉曉!” 程諾伸出手,想抓住屏幕上的身影,卻只摸到一片冰涼。屏幕暗了下去,再亮起來時,顯示著 “數(shù)據(jù)刪除完成,服務(wù)器已關(guān)閉”。
服務(wù)器室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之前涌來的傀儡紛紛倒在地上,變成黑色粉末,被風吹得飄起來,像撒了把黑鹽。墻上的生物水泥開始剝落,露出里面的普通水泥,小孔里的黏液也不再滲出,慢慢凝固成黑色的痂。
“結(jié)束了……” 林阿脆的聲音帶著激動,眼淚掉了下來,“我們成功了!開發(fā)商的陰謀被阻止了!”
張磊也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筆記本電腦滑到一邊:“是啊…… 結(jié)束了。我們救了很多人?!?/p>
程諾卻沒說話,他蹲在服務(wù)器底座前,撫摸著爸爸刻下的 “程建國” 三個字,眼淚滴在金屬上,暈開一小片水跡。他的胳膊還在流血,卻感覺不到疼 —— 心里的空缺,比傷口更疼。爸爸和妹妹的意識消失了,卻換來了整個城市的安全,換來了大錘和樂樂的安息,換來了所有 “材料” 的解脫。
“程哥,我們該走了?!?林阿脆走過來,遞給程諾一塊紗布,“這里很快會被開發(fā)商的殘余勢力發(fā)現(xiàn),我們得趕緊離開,把真相告訴所有人。”
程諾點點頭,接過紗布,簡單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傷口。他撿起地上的 U 盤 —— 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冰涼,外殼上的蜂窩紋路也不再發(fā)光,像是里面的意識真的消失了。他把 U 盤放進貼身的口袋里,又撿起爸爸和妹妹的合影,緊緊攥在手里:“爸爸,曉曉,我們回家了?!?/p>
三人順著通道往回走,之前的黑暗已經(jīng)消散,通道口透出了陽光,照在地上的黑黏液粉末上,泛著金色的光。路邊的生物水泥墻還在剝落,露出里面的普通水泥,像是在褪去身上的 “罪惡”。
走到理發(fā)店門口時,程諾停住了。里間的王大錘尸體還躺在紙箱上,懷里的鐵皮盒依舊攥得很緊。他走進去,小心翼翼地把王大錘女兒的兔子發(fā)繩放進鐵皮盒里,又把爸爸和妹妹的合影放在旁邊:“大錘,樂樂的發(fā)繩給你帶來了。你們父女倆,再也不會分開了?!?/p>
林阿脆和張磊也走了進來,默默地站在旁邊。陽光透過破窗戶照進來,落在王大錘的臉上,像是在給他最后的溫暖。
“我們把大錘和樂樂葬在蜂窩巷吧?!?程諾突然開口,“那里是他們相遇的地方,也是他們離開的地方。我們要讓所有被當成‘材料’的人,都能魂歸故里?!?/p>
張磊點點頭:“我知道一個地方,在蜂窩巷的后山,有片空地,很安靜,適合他們?!?/p>
林阿脆也點頭:“我去買花圈和墓碑,雖然簡單,但至少讓他們有個安息的地方?!?/p>
三人分工合作,程諾和張磊抬著王大錘的尸體,林阿脆去買花圈。災(zāi)后的流民巷雖然還有點死寂,但已經(jīng)能看到零星的居民出來走動,他們的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卻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走到蜂窩巷后山時,程諾突然停住??盏厣嫌袀€小小的土堆,上面插著個木牌,寫著 “程建國之墓”—— 是爸爸的墓!不知道是誰立的,木牌上的字跡很新,像是剛立不久。
“爸爸……” 程諾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把王大錘的尸體放在爸爸墓旁邊,開始挖坑,“大錘,你就和我爸爸做鄰居吧。你們都是英雄,都該被記住?!?/p>
張磊和林阿脆也過來幫忙,很快就挖好了坑,把王大錘的尸體放了進去,又把鐵皮盒放在他身邊。林阿脆把花圈放在墓前,墓碑上寫著 “王大錘與王樂樂之墓”,簡單卻莊重。
“大錘,樂樂,安息吧?!?程諾對著墓碑鞠躬,“我們會記住你們,會告訴所有人,你們是英雄?!?/p>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照在兩座墓碑上,泛著溫暖的光。程諾摸了摸貼身口袋里的 U 盤,又看了看爸爸的墓碑,心里突然踏實了 —— 雖然爸爸和妹妹的意識消失了,但他們永遠活在他的心里;雖然開發(fā)商的殘余勢力還在,但他們已經(jīng)阻止了最可怕的陰謀;雖然蜂窩巷的詭事還沒完全結(jié)束,但他們已經(jīng)有了面對未來的勇氣。
“我們該走了?!?林阿脆拍了拍程諾的肩膀,“還有很多事要做,要把開發(fā)商的陰謀公之于眾,要幫那些被吃掉記憶的人恢復(fù),要讓這個城市,再也沒有‘活人樁’,再也沒有‘陰間容積率’?!?/p>
程諾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兩座墓碑,轉(zhuǎn)身跟著林阿脆和張磊往下山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地上的黑黏液粉末上,像是在告訴所有逝去的人 —— 你們沒有白死,我們會帶著你們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就在這時,程諾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一句話:“游戲還沒結(jié)束,下一個‘材料’,是你?!?/p>
程諾的腳步頓住,后背瞬間冒出冷汗。他回頭看向山上的墓碑,夕陽下,爸爸的墓碑后面,似乎有個模糊的身影,穿著開發(fā)商的西裝,正朝著他微笑,手里舉著塊蛞蝓雕像的碎片 —— 是開發(fā)商老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