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靈鐲里的晨露凝結(jié)在改良稻穗上，像綴了滿穗的碎鉆。阿巖指尖拂過飽滿的谷粒，看著靈植空間里那座小木屋的煙囪升起裊裊青煙 —— 這是他用控火符點燃的灶火，鍋里正燉著給奶奶治腿疾的靈草湯。
“阿巖哥！李叔又往靈田撒石灰了！” 鐵蛋的叫喊聲撞開籬笆門，帶著一身晨露沖進院子。少年手里攥著半截被燒焦的靈草，草葉邊緣還泛著刺鼻的硫磺味。阿巖心里一緊，抓起墻角的鋤頭就往后山跑。
三年了。
林教授走后的第一個冬天，奶奶終究沒能熬過去。出殯那天，王寡婦悄悄塞給他塊紅糖，二丫把攢了半年的野栗子全倒在奶奶墳前。倒是李家族長，站在山坡上啐了口唾沫，說這是 “妖術(shù)反噬”。
后山的靈田已經(jīng)擴展到半畝地，四周用青石壘了矮墻。此刻李家族長正指揮著兩個兒子往黑土里撒白灰，青灰色的粉末落在靈植上，原本翠綠的葉片瞬間卷成了細條。
“住手！” 阿巖的鋤頭砸在青石墻上，火星濺到李家族長的布鞋上。老頭梗著脖子后退半步，手里的石灰袋卻沒松：“這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憑什么讓你種這些妖草？”
“這些是能讓大家吃飽飯的稻種！” 阿巖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手腕上的啟靈鐲突然發(fā)燙，靈田深處的聚靈陣隱隱發(fā)光。那些被石灰灼傷的靈草竟慢慢舒展葉片，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綠光。
李家族長的小兒子李狗剩突然尖叫起來，指著靈田中央：“爹！你看那是什么！”
阿巖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靈田中央的黑土里，不知何時冒出株銀色的樹苗。樹干纖細如銀簪，葉片薄如蟬翼，在晨風中輕輕搖晃，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這是林教授走后的第三個春天，啟靈鐲里第一次長出陌生的靈植。
“妖孽！” 李家族長舉起石灰袋就往樹苗扔去。阿巖眼疾手快，甩出張黃符紙。符紙在空中化作道綠色光墻，將石灰擋在外面。他這三年沒白練，不僅把《靈植秘錄》背得滾瓜爛熟，還能同時畫出三道木生符。
“李族長要是再搗亂，我就把你偷賣集體山林的賬報給鄉(xiāng)派出所?！?阿巖的聲音冷得像山澗冰泉。他從懷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里面記著這三年來李家族長倒賣木材的時間和數(shù)量 —— 這是鐵蛋蹲在村口茶館聽來的，每次都用炭筆歪歪扭扭記在煙盒上。
李家族長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他知道阿巖說得出做得到，這小子現(xiàn)在可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野孩子了。啟靈小學蓋起來后，阿巖不僅教孩子們認字，還帶著村民種改良稻種，去年全村的糧食產(chǎn)量翻了一倍，連王寡婦家都能頓頓吃上白米飯了。
“我們走！” 李家族長狠狠瞪了阿巖一眼，帶著兩個兒子灰溜溜地走了。鐵蛋湊到靈田邊，指著那株銀樹苗：“阿巖哥，這是不是林老師說的相思木？”
阿巖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銀葉。葉片冰涼如玉，葉脈里流淌著淡淡的金光。他想起林教授臨走時說的話，相思木只在心念相通的人之間生長，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喉結(jié)忍不住上下滾動。
“阿巖哥，快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了！” 二丫的聲音從山坡上傳來。少女背著個竹簍，辮梢的紅頭繩在綠樹間格外顯眼。她蹦蹦跳跳跑到靈田邊，從竹簍里掏出個油紙包：“王嬸蒸的紅糖糕，說給你補補身子?！?/p>
油紙包還帶著余溫，阿巖掰開半塊遞給鐵蛋，自己拿著另一半慢慢嚼著。甜香在舌尖化開，讓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林教授也是這樣把紅糖糕塞給他，指尖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來，暖得人心頭發(fā)燙。
“對了阿巖哥，昨天山外來了個穿中山裝的，說要找你?！?二丫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他說他是省城靈植學院的，還給了你封信?！?/p>
阿巖的心猛地一跳。他接過二丫遞來的牛皮信封，指尖觸到信封上燙金的?；諘r，止不住地顫抖。信封右下角印著行小字：林晚晴教授推薦。
林老師……
他找了個僻靜的石頭坐下，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信紙是帶著草木香的淡黃色，上面的鋼筆字清雋秀麗，正是林教授的筆跡。信里說她已經(jīng)幫他申請了保送名額，九月初去省城報到即可，還附了張詳細的路線圖，連在哪站換乘馬車都標得清清楚楚。
信紙背面畫著個小小的笑臉，旁邊寫著行小字：相思木結(jié)果時，我在學院后山等你。
阿巖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信紙上，暈開小小的墨痕。他抬頭望向省城的方向，只見白云悠悠，青山連綿。這三年他無數(shù)次在夢里見到林教授，有時是她在曬谷場教孩子們畫符，有時是她坐在灶門前添柴，可每次想抓住她的手，都會從夢里驚醒。
“阿巖哥，你怎么哭了？” 鐵蛋怯生生地問。阿巖趕緊擦掉眼淚，把信紙疊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沒什么，沙子迷眼了。” 他站起身，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靈田，看著遠處飄著炊煙的村莊，突然覺得這三年的辛苦都值了。
“鐵蛋，你去通知大家，下午在學校后院上靈植課?！?阿巖拍了拍身上的土，“二丫，麻煩你幫我照看相思木，別讓牛羊靠近。”
兩個孩子脆生生地應(yīng)著跑開了。阿巖望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啟靈小學現(xiàn)在有二十多個學生，最小的才五歲，最大的就是鐵蛋和二丫。去年縣教育局來人考察，說要把這里設(shè)成示范小學，還派了位年輕的女老師來支教。
他走到相思木前，指尖畫出道聚靈符。銀樹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輕輕搖晃著葉片，灑下的光斑在他手背上組成個小小的符號 —— 那是林教授教他的第一個木生符。
“等我?！?阿巖對著銀樹苗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堅定，“我很快就去找你?！?/p>
夕陽西下時，啟靈小學的教室里還亮著燈。阿巖在黑板上畫著靈植圖譜，鐵蛋在底下幫他扶著油燈，二丫則給孩子們分發(fā)靈植餅干 —— 這是用靈植花粉做的，吃了能增強體質(zhì)。
“明天我們學催熟符，大家記得帶毛筆?！?阿巖合上《靈植秘錄》，看著孩子們一張張興奮的笑臉，突然想起林教授說過的話：教育就像靈植，你播下什么種子，就會收獲什么果實。
他走出教室時，月光已經(jīng)爬上操場邊的白楊樹。相思木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像條銀色的絲帶，一頭系著大山深處的牽掛，一頭連著遠方的期盼。阿巖摸了摸貼身的信紙，手腕上的啟靈鐲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回應(yīng)著他的心跳。
這三年，他不僅學會了畫所有基礎(chǔ)符文，還培育出五種新的靈植。鄉(xiāng)派出所的人來過兩次，每次都帶著米面來看他，說這是林教授托他們轉(zhuǎn)交的。他知道，林老師一直在默默關(guān)注著他，就像這相思木，雖然隔著千山萬水，卻始終心意相通。
“林老師，我準備好了?！?阿巖對著月光輕聲說，眼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等我到了省城，一定好好學習，將來回來建更多的學校，讓所有大山里的孩子都能讀書識字，都能看看外面的世界?！?/p>
月光下，相思木的葉片輕輕作響，像是在溫柔地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