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已受過嚴厲的叮囑,垂首說:“管家說她們懈怠瀆職,將她們辭退了,又招了新的來?!?/p>
沈靜姝心內(nèi)明白,定是裴陟又遷怒于保姆,將保姆辭退了。
那幾個保姆確實是觸了裴陟的逆鱗,她沒什么可說的。
不過,她們好歹也帶弘郎帶了這么長時間,把弘郎健健康康地帶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離開時她應(yīng)當(dāng)給每個人封個紅包的。
想及此,沈靜姝道:“一會我封個幾個紅包,讓管家捎給她們吧,算是我感謝她帶弘郎的辛苦費?!?/p>
傭人的神情變了又變,陡然變得慌張和遲疑,面面相覷后,有個傭人道:“夫人,管家大人說她們是司令府的恥辱,不許再私下聯(lián)系她們,就當(dāng)……就當(dāng)她們死了?!?/p>
管家是個嚴厲苛刻的中年人,對裴陟忠心耿耿,府里一應(yīng)事宜他說了算。
這話像是管家能說出來的。
沈靜姝便道:“我知道了。”
等以后有機會見到再說吧。
第二日,裴陟為了討沈靜姝歡心,想起她喜歡看自己射擊,便要帶沈靜姝去城門守衛(wèi)營那里的靶場玩。
沈靜姝其實對這種射擊不感興趣,她更想帶孩子去公園玩,便道:“我們帶弘郎去近郊的皇家園林玩吧,昨天弘郎還沒玩夠?!?/p>
裴陟哼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弘郎也該去軍營漲一下見識了,不然將來怎么繼承他老子的事業(yè)?”
沈靜姝有些為難。
直說不愿去,裴陟會不高興,可她又不想帶孩子去那種地方。
孩子還那么小,去見識槍聲怎會是好事。
她想了想,道:“我怕槍聲會嚇著弘郎?!?/p>
裴陟已有些不耐煩了,“有耳罩,怕什么?我是弘郎的親爹,我還能害他不成?”
沈靜姝心中一梗,差點就要說出:“前幾日是誰讓孩子吸了一天二手煙半夜咳嗽的?”
再說恐怕又要鬧得不高興。
她別無他法,只好妥協(xié),轉(zhuǎn)身去為弘郎準備衣裳去了。
裴陟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沈靜姝走到哪里,他那深沉的目光就滴溜溜跟到哪里。
靶場上日頭曬,沈靜姝給孩子戴了一頂卡其色涼帽,給他穿了件同色的背帶褲,她端詳著自己的寶貝疙瘩,充滿愛意地笑著道:“弘郎真可愛!”
為他穿鞋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在孩子肉肉的小腳上親了口。
裴陟喉結(jié)滾了下,看得眼紅,一陣酸意從心中蔓延至眸中。
她放著英俊不凡的老公不親,整天親什么也不懂的丑娃娃。
還可愛。
裴陟不善的目光望向兒子,觸到兒子帽子上帶的兩個貓耳朵時,忍不住輕嗤。這就是可愛?
沈靜姝為孩子打扮好后,又拿著孩子的小肉手聞了口,放在嘴上親:“弘郎好香呀!”
弘郎被媽媽夸得“咯咯”直笑。
身后忽然覆上高大的陰影,灼燙堅硬的男人身軀靠過來,拿起沈靜姝的手,口中無恥地說著:“期期,別光摸兒子,也摸摸我。”
在沈靜姝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男人的大手已經(jīng)帶著她的手放到了他身上。
沈靜姝觸電般地縮回手,頂著張粉紅的小臉回眸瞪他:“孩子在呢。”
弘郎卻是看到了,一臉天真,笑著指著裴陟:“爸爸也有雞雞。”
裴陟從身后摟住沈靜姝,不正經(jīng)地逗弄兒子:“你的雞兒呢?”
弘郎低頭,從開襠褲里找到自己的,一手拽著,一手指給爸爸看。
裴陟狂笑不止。
弘郎也看著爸爸媽媽傻笑。
沈靜姝皺眉,把弘郎的手從他的小雞雞上拿下來,柔聲教他:“寶貝,不要用手拽?!?/p>
裴陟也說:“兒子,這是你的根,別動它,以后還得靠它傳宗接代。”
弘郎似懂非懂地聽著,把手拿下來不再碰了。
把兒子弄妥了,裴陟湊在沈靜姝耳邊道:“出門前做一次,好不好?”
沈靜姝聽了,身子本能地一僵,垂了長睫,輕聲道:“我那里還腫著?!?/p>
她那臉兒柔白,唇嫣紅,眸中盈光的模樣,楚楚可憐,把裴陟勾得喉結(jié)又動了好幾下,大手在她臀上胡亂捏了幾把,聲音變得喑?。骸澳悄銕臀??!?/p>
沈靜姝欲哭無淚,只能被男人拉到臥室中。
……
原本收拾整齊的綢緞錦被被揉搓成一團。
發(fā)泄完欲望的男人神清氣爽,帶著老婆孩子出發(fā)去了靶場。
裴陟立在青磚靶墻前,屈指彈了彈槍柄,金屬碰擊聲在一片肅靜的靶場上格外清晰。
他側(cè)身扣動扳機,第一發(fā)子彈精準地正中靶心。
眼睛的余光看到沈靜姝正專注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壓住嘴角,左手隨意插在口袋中,右手持槍的手腕穩(wěn)如磐石。
隨著槍響,三個竹制靶標依次爆裂,飛濺的竹屑在光下如同金色碎屑。
靶場上響起掌聲。
這算什么,他馬背上射擊也一樣精準,今日可得給沈靜姝開開眼界,讓她知道他有多么厲害。
隨著“咴兒”地一聲響,馬蹄踏碎滾燙的砂礫,黑鬃馬如離弦之箭疾馳而出,裴陟穩(wěn)穩(wěn)地坐在馬背上,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握槍瞄準了靶心。
“砰”地聲悶響,靶標應(yīng)聲倒地。
裴陟又勒著馬往更遠的地方跑去,待足夠遠時,他雙腿如鐵鉗般夾緊馬腹,左手拽著韁繩猛地向后一拉。
馬蹄騰空的剎那,右手的勃朗寧手槍已扳動扳機。
只聽得“砰砰”連響,遠處的靶標順次爆裂倒地。
靶場上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守衛(wèi)營長過來恭維道:“司令這槍法出神入化,真讓下官打開了眼界?。 ?/p>
裴陟只淡淡一笑:“我這也不算什么。你們的狙擊手好好練,練好了盡可以找我比,贏了我的重重有賞?!?/p>
守衛(wèi)營長雙目放光,“啪”地敬禮:“是,司令!”
應(yīng)付完煩人的下屬,裴陟去看沈靜姝,想看她看到了他精彩的表現(xiàn),是否還是一臉崇拜的樣子。
可往高臺上一看,被氣得一下子上了火:沈靜姝根本沒在看他,她正專注地看靶場外的什么。
沈靜姝是看到外面街道上有個老人家暈倒了,正想讓人送老人家去看大夫,有個身影從人群中沖出來,對那老人進行急救。
所幸,最終老人悠悠醒來。
圍觀的人連連稱贊。
陳霽明抹了把汗,臉上露出笑意。
那笑容真誠、明朗,如夏日里爽口的甘泉。
沈靜姝出神看著,心中升起一股難以描述的感覺。
似是為這世間真的有她想象般的男子漢大丈夫而感到慰藉,為陳霽明在做著她最想做的事而感到高興。
可旋即而來的是一種失落。
這失落是為何,她也弄不明白。
街上的陳霽明忽然轉(zhuǎn)身,朝這個方向看來。
在兩人目光即將交匯時,沈靜姝心跳得厲害,正好聽到裴陟喊她過去,她連忙轉(zhuǎn)身從看臺上下去了。
“在看什么?”裴陟一把拉起她的手,眉宇間充斥著濃重的不悅。
“外面街上有個老人家暈倒了,有個醫(yī)生過去救她……”
裴陟濃黑的眉頭微蹙,不耐煩地打斷她:“我?guī)銇硎强次掖虬凶拥?,你都沒看,白浪費了好幾個靶子!”
沈靜姝不吱聲了。
她本來就不想來,是他硬要帶她來的。
裴陟很了解她,她雖垂著眼簾,一副“順從”的模樣,可她心中并不認同,只是不愿說罷了。
“說?!迸嶷炷罅怂中囊话?。
沈靜姝那對漂亮的長睫顫了一下,還是沒吭聲。
裴陟的大手移到她腰上捏了把,薄唇湊近她白軟的耳垂,催促:“說不說?”
沈靜姝這才垂眸道:“又不是我想來的?!?/p>
裴陟“嗤”地笑出來,道:“你倒是會給自己找理由?!?/p>
“行了,不怪你了,我教你去打槍?!?/p>
沈靜姝終于抬眸看他,糾正他:“我本來就沒錯?!?/p>
裴陟雙眼放亮,笑道:“好,是我說錯了,行了吧?”
他語氣輕浮,根本不是誠心的。
整日把她當(dāng)個好笑好玩的玩意兒。
沈靜姝抿唇,不再理他,自己走在前面。
裴陟從后面一把扯住她手腕,將她扯到自己身邊,兩人十指交叉去靶子旁。
裴陟站在沈靜姝身后,將她摟在懷里,大手覆在她玉白的手上,教她如何瞄準、如何開槍。
他難得這么耐心地教別人,原以為教完了沈靜姝就能打出漂亮的一槍,熟料枉費他教了這一大頓,她竟然連扳機都不敢扣動。
“扣下去就行,沒事的,我都教你了?!迸嶷煳罩氖持嘎粝氯?,要扣動扳機。
沈靜姝全身都寫著抗拒,身子僵硬地窩在裴陟的懷里,一個勁地往回縮,語氣里帶了懇求:“我害怕,我不想開槍……”
裴陟哄著她:“你學(xué)會了就有樂趣了,學(xué)會開槍還能自保?!?/p>
可沈靜姝根本不想摸這冰冷的鐵疙瘩,更不想看著一枚枚子彈從自己手中飛出,這些都是暴力的象征,她只想遠離才好。
她知道拗不過裴陟,便閉上了眼。
“卡拉”一聲,手中的扳機被男人溫?zé)岬拇笫治兆】鄣阶畹?,對面靶標爆裂,?yīng)聲倒下。
男人在她耳邊低笑:“打完了,睜開眼吧!期期,你看,你打中了。”
沈靜姝看向手中冒著煙的槍管,再看看對面地上的靶標,臉上一種難以接受的神情,還有一絲委屈。
她抬眸望向丈夫,眼中有一抹脆弱的情緒:“我不想打了,我想回去?!?/p>
裴陟繼續(xù)哄她:“今日帶你來是特地教你的,多少人想讓我教都輪不到?!?/p>
意思是現(xiàn)在還不能回家,只能在這里學(xué)射擊。
沈靜姝那黑潤的眸中盡是愁云,不懂裴陟為何忽然起了性子非要教她射擊,她又不是這塊料。
在裴陟的指導(dǎo)下,她又勉強打了十發(fā)子彈,沒有一槍命中的。
裴陟像是見了什么最好笑的事,隨著她一槍槍的打完,他唇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調(diào)侃道:“期期,你這么大兩個眼兒,離靶子還這么近,一槍也打不中?哈哈哈!果然好看的眼多數(shù)不好使!”
沈靜姝被他說得紅了耳根子,將槍放到托盤上,淡淡地道:“我本來就不想學(xué)?!?/p>
用過的槍發(fā)熱,沈靜姝細皮嫩肉的定是燙手,裴陟從托盤里拿了把新槍塞到她手里,安慰道:“別氣餒,你不是有最厲害的老師么,我再教你就是了,放心,一定把你教會。”
沈靜姝欲哭無淚。沒有天分學(xué)不會也不行,看裴陟那架勢是非要把她教會。
走又走不得,她只能繼續(xù)被裴陟教著如何瞄準。
那廂守衛(wèi)營長被今日這一幕幕看得咋舌:司令跟夫人感情還這么好呢,先是在夫人面前逞強表現(xiàn),又特地教夫人學(xué)射擊。
呃,只是,司令那教法,恐怕是很難教會夫人的。
他站在夫人身后,將夫人圈在懷里,躬著腰把臉貼在夫人臉上,說話時嘴都直接貼到夫人的耳垂子上了。
看不清到底是在傳授要領(lǐng),還是在趁機親吻,一些新兵蛋子都不好意思往那看。
男人不是一般對外室情人才有這種調(diào)情的雅興么,司令對自己的妻子竟然還是這么熱情,也著實讓警衛(wèi)營長大開了眼界。
看來傳言中司令沒有妾侍這事一定是真的。
夫妻兩人的感情是騙不了人的。他是親眼所見的。
正胡亂想著,忽見司令握住夫人的手朝天上開了一槍,一只大雁“啪”地從空中砸到地上,羽毛飄散了一地。
沈靜姝愣了一秒,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手中射出的子彈殺死了一只活生生的大雁。
它流的血把黃土都染成了深紅色。
她全身冰涼,手顫抖著,臉色逐漸蒼白,卻聽見裴陟道:“期期,這是你第一件獵物,應(yīng)當(dāng)紀念一下?!?/p>
沈靜姝將槍放下,回首望向裴陟,含淚的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悲憤:“你為什么不經(jīng)我同意,強制我殺生?”
不等他回答,她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將裴陟甩在身后。
裴陟只得跟上去,口中少不得解釋著:“早知道你會生氣,我就不那么做了。我現(xiàn)在知道了,以后不了,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