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的水龍頭事件后,我們家門口清凈了好幾天。
估計王阿姨夫妻倆,把我們家有“神仙”的事,當成小道消息給傳播出去了。
這幾天,我總感覺走廊里有人鬼鬼祟祟的。
從貓眼看出去,能看到有人在我們家門口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他們不敢敲門。
他們怕。
這正合我意。
我們有吃有喝,水電自給。只要沒人來煩,這末世跟放長假也沒什么區(qū)別。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我姐伺候好。
她負責動動手指,把我們的生活質(zhì)量維持在人類文明的巔峰。
我負責把她放大出來的東西,收拾好,整理好。
比如,昨天她把一小塊肥皂放大了,我們現(xiàn)在有了一塊門板那么大的肥皂,夠我們洗到下輩子。
再比如,她把一顆花生放大,我們得到了一顆籃球那么大的花生,我剝了一下午,剝出了一盆花生米。
我感覺我不是在末日求生,我是在我姐開的物資倉庫里當管理員。
這天下午,敲門聲又響了。
我警惕地湊到貓眼前往外看。
又是王阿姨。
不過這次,只有她一個人。
她臉上帶著那種,我媽逼我去走親戚時,我努力擠出來的,標準假笑。
手里,還拎著一棵蔫了吧唧的大白菜。
菜葉子都黃了,看著營養(yǎng)不良。
“小姜啊,在家嗎?是阿姨?!彼穆曇?,比上次溫柔了一百倍。
我回頭看了眼沙發(fā)上的姜染。
她正戴著耳機,用她那個無限電量的手機看電影??吹酶赂聵?。
她沖我擺擺手,意思是讓我自己處理。
我只好硬著頭皮去開門。
“王阿姨,有事嗎?”我只開了一道門縫。
王阿姨的笑臉,更燦爛了。
“哎呀,小澈啊?!彼H熱地喊我的名字,“阿姨來看看你們。這幾天過得怎么樣???家里缺不缺什么?”
“不缺,謝謝阿姨關(guān)心?!蔽铱蜌獾鼗卮?。
“你看你這孩子,跟阿姨還客氣什么。”她說著,把手里那棵大白菜往前一遞,“家里也沒什么好東西了。這棵白菜,還是雪災(zāi)前買的,新鮮著呢。阿姨給你們送來,補充補充維生素。”
我看著那棵白菜。
就這?新鮮?
我沒接。
“阿姨,真不用了。我們家有菜。”我說的是實話。前天我姐放大了一顆番茄,我們現(xiàn)在有一顆跟瑜伽球一樣大的番茄,天天吃都吃不完。
王阿姨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
“拿著拿著,這是阿姨的一點心意。”她硬要把白菜往我手里塞,“咱們鄰里鄰居的,互相幫助是應(yīng)該的。上次你們家的水,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她終于提到水了。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阿姨,您有話就直說吧。”我也不想跟她繞圈子。
王阿姨干笑了兩聲,收回了白菜。
“其實吧……也沒什么大事?!彼曛郑凵裢覀兾堇镱?,“就是上次那個水……我們用完了。你看,能不能……再……”
我明白了。
她是來要東西的。
但這回,她學聰明了。
她不硬搶了,改用道德綁架。
先送你一棵爛白菜,堵住你的嘴。
然后,再以“互相幫助”的名義,索取她想要的東西。
這套路,可真夠惡心的。
“王阿姨,不好意思。”我直接拒絕,“我姐的能力,每天只能用三次。很寶貴的。不能隨便浪費。”
“怎么能是浪費呢?”王阿姨急了,“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水是生命之源啊!我們樓里,好多人家里都斷水好幾天了。老人孩子,都快扛不住了。小澈,你就當是積德行善,幫幫大家吧?!?/p>
她把自己擺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
好像我們不幫忙,就是冷血,就是無情,就是全樓的罪人。
“行啊。”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姜染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我身后。
她靠著墻,抱著胳膊,看著王阿姨。
“王阿姨,你說得對?;ハ鄮椭?,是應(yīng)該的?!?/p>
王阿姨一聽有戲,眼睛都亮了。
“我就說小染是個好孩子!”
“不過,”姜染話鋒一轉(zhuǎn),“我們也不能白幫忙,對吧?”
她指了指王阿姨手里的白菜。
“咱們就按你說的規(guī)矩來,以物換物,公平交易。”
“你的意思是……”王阿姨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很簡單?!苯旧斐鍪郑澳惆涯愕陌撞私o我,我給你放大?!?/p>
“放大……我的白菜?”王阿姨懵了。
“對啊。”姜染一臉理所當然,“你給我們送溫暖,我們當然也要回報你。我?guī)湍惆堰@棵白菜,放大一千倍。這樣,你們?nèi)揖筒怀顩]菜吃了。怎么樣,我夠意思吧?”
王阿姨的表情,精彩極了。
從困惑,到震驚,再到一絲絲的恐慌。
她可能在想,一棵白菜放大一千倍,那得有多大?
能把她家給塞滿嗎?
“怎么?王阿姨不愿意?”姜染挑了挑眉,“你不是來送愛心的嗎?我?guī)湍惆褠坌姆糯螅銘?yīng)該高興才對啊?!?/p>
王阿姨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她當然不愿意。
她想要的是水,是現(xiàn)成的,可以救命的東西。
而不是一堆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的,被放大了的白菜。
“小染……阿姨不是那個意思……”她想解釋。
“我就是這個意思?!苯敬驍嗔怂?,“要么,你把白菜拿回去,我們兩不相欠。要么,你把白菜給我,我?guī)湍惴糯?。你選一個?!?/p>
姜染的語氣很平靜。
但這種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
王阿姨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她看著手里的白菜,又看了看姜染。
她知道,今天她要是不給個說法,是走不了了。
“那……那就……放大吧。”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這就對了嘛。”姜染笑了。
她從王阿姨手里,接過了那棵蔫了吧唧的大白菜。
然后,她當著王阿姨的面,掏出手機。
點了一下。
“叮。”
王阿姨手里的那棵白菜,瞬間消失了。
王阿姨愣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突然,樓道里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像是木頭被擠壓的聲音。
然后,是一聲巨響。
“轟??!”
整棟樓都跟著震了一下。
王阿姨嚇得尖叫一聲,轉(zhuǎn)身就往樓梯口跑。
我也嚇了一跳,趕緊從貓眼里往外看。
只見我們這一層的樓道,被一棵巨大無比的白菜,給堵死了。
那棵白菜,比我們家的大門還要高,還要寬。翠綠的菜幫子,緊緊地貼著兩側(cè)的墻壁,把整個走廊塞得嚴嚴實實。
墻皮都被擠得裂開了。
王阿姨家的門,被堵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她現(xiàn)在,連家都回不去了。
我聽到她在樓道那頭,發(fā)出了絕望的哭喊聲。
我回頭,看著我姐。
她吹了吹手機屏幕,好像上面有灰一樣。
“你看,”她對我聳了聳肩,“現(xiàn)在,她的愛心,夠分給全樓的人了?!?/p>
我看著走廊里那座綠色的小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姐這個人,你不能說她壞。
她只是,特別講道理。
你跟她講道理,她就用你的道理,給你一個一千倍的驚喜。
那棵巨型白菜,最終還是被樓里的居民,合力給“解決”了。
我聽著外面叮叮當當,又砍又剁的聲音,持續(xù)了整整兩天。
家家戶戶都分到了一大塊白菜。
王阿姨也因此,成了全樓的“名人”。
不過,是臭名遠揚的那種。
據(jù)說,她現(xiàn)在一出門,鄰居們看她的眼神,都跟看怪物一樣。
再也沒人敢上我們家門口來“送溫暖”了。
挺好。
清凈是清凈了。但新的問題也來了。
降溫了。
氣溫降得毫無道理。
我早上起來,看到窗戶的玻璃上,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花,像蕨類植物的葉子,爬滿了整個窗面。
家里的暖氣早就停了。
我們倆,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還是凍得瑟瑟發(fā)抖。
我裹著兩床被子,坐在沙發(fā)上,牙齒都在打架。
“姐……冷……”我含糊不清地說。
姜染的情況比我好點。
她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件舊的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像個球。
但她也在不停地搓手。
“廢話,我也冷?!彼鲆豢诎讱?,“這鬼天氣,是想把人凍成冰棍。”
“你……你的那個……能不能……變點熱的東西出來?”我抱著最后的希望問她。
“我想想?!苯景欀迹胺糯蠡鸩??不行,容易把家點了。放大暖寶寶?那玩意兒是化學反應(yīng),放大一千倍,估計會炸?!?/p>
她難得地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看來,她的能力,也不是萬能的。
“能量守恒定律,還是要遵守的?!彼止局盁o中生有,做不到。只能改變形態(tài)和數(shù)量?!?/p>
我聽不懂。
我只知道,我快要凍僵了。
家里的溫度,估計已經(jīng)降到零下了。
再這樣下去,就算不餓死,也得被凍死。
我把頭埋進被子里,企圖汲取最后一點溫度。
突然,姜染拍了拍我。
“起來,別睡。睡過去就醒不來了?!?/p>
她把我從被子里拽出來。
“去找找,家里有沒有棉花,或者羽絨之類的東西。一丁點都行。”
我腦子凍得有點轉(zhuǎn)不動了。
“找那個干嘛?”
“別問,快去找?!?/p>
我只好從被窩里爬出來,開始在家里翻箱倒柜。
衣柜里,都是些單衣。
儲物間里,也都是些雜物。
棉花?羽絨?
現(xiàn)在誰家里還存這些老古董。
我翻了半天,一無所獲。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看到了姜染身上那件舊羽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