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鏡中那只純黑的眼球，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冰冷的、非人的視線焦點，從原本凝視虛空的狀態(tài)，慢慢移動，最后……定格了。
定格在鏡中，張偉那慘白扭曲的臉上。
隔著一層冰冷的鏡面，隔著一重虛幻的影像，那來自窗外、又倒映在鬼瞳之中的視線，穿透了所有障礙，牢牢地鎖住了他。
張偉的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氣管。極致的冰冷從尾椎骨一路炸上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仿佛有無數冰冷的細針在扎。
那視線……有重量。
粘稠、陰寒、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惡毒和……貪婪。
像滑膩的毒蛇，緩緩纏繞上他的脖頸。
“咔噠……吱呀——”
聲音變了。不再是輕微的磕碰，而是變成了某種尖利的東西在玻璃上緩慢地刮擦。令人牙酸的聲音，細細密密地鉆進耳朵，折磨著早已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鏡中，那只鬼眼的瞳孔里，映出的窗戶影像，開始發(fā)生變化。
一小片模糊的白色霧氣，出現在玻璃上，正好對應著刮擦聲的位置。像是有人在窗外，對著玻璃輕輕呵氣。
霧氣迅速凝結，又慢慢散開一些。
那散開的部分，隱約勾勒出一個……印子。
一個模糊的、邊緣不清的……唇印。
蒼白的，沒有血色的，仿佛被水泡了很久的……嘴唇的形狀。
緊接著，第二片霧氣呵出，又一個蒼白的唇印出現，旁邊是多出來的一個模糊指印……
第三個……第四個……
刮擦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鏡中鬼眼的瞳孔里，那扇窗戶的玻璃上，正飛快地被一個又一個蒼白模糊的唇印、指印覆蓋、占據！像是無數看不見的嘴巴和手掌，正擁擠在窗外，爭先恐后地對著玻璃呵氣、拍打、刮擦！
冰冷的窒息感徹底攫住了張偉。他感覺自己正被拖入一個無聲的、瘋狂的海底，無數蒼白的手臂從黑暗中伸出來，要將他拖入深淵。
而現實中，他背后的那扇真實窗戶……
寂靜無聲。
除了那持續(xù)不斷的、越來越密集的“咔噠”和“吱呀”刮擦聲，沒有任何其他動靜。窗外依舊是沉沉的夜，沒有燈光突然亮起，沒有好奇的鄰居張望，什么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被困在這間燈光昏黃、充斥著無形恐怖的屋子里。
這種分裂感幾乎要逼瘋他！鏡中倒映的瘋狂景象，和現實感官接收到的“正?！毙畔?，撕裂著他的認知！
刮擦聲陡然停止。
死一樣的寂靜猛地壓了下來，比之前的噪音更讓人心悸。
鏡中，那只純黑的鬼眼，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然后，張偉看到，瞳孔深處映出的那扇已被無數唇印指印覆蓋的窗戶……
窗框，輕輕震動了一下。
像是……窗外有什么東西，正在用力地、試圖推開它？
不……不是推開……
是……拉拽？
某種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正作用在窗戶的外面，不是要推開闖入，而是……要將整扇窗戶，連同這面墻，甚至整個房子，都拖拽進某個無法想象的深淵！
窗戶的木質窗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雖然細微，卻清晰無誤地透過墻壁傳來。
與此同時，張偉感到一股冰冷的、針對靈魂的吸力，驟然從身后傳來！
不是風，空氣并未流動。而是一種更深層、更可怕的力量。仿佛他的靈魂變成了輕飄飄的羽毛，正被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漩渦強行吸出體外！
“呃??！”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扯散、抽離！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一仰。
鏡中，他駭然看到，自己的影像竟然變得有些模糊、透明！而影像身后，那紅嫁衣的輪廓卻更加清晰、凝實！那掀開一角的黑發(fā)下，純黑的鬼眼中，貪婪和惡毒幾乎要滿溢出來！
它在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