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那極致的、幾乎要讓他心臟驟停的恐懼中,他看懂了那只漆黑瞳孔里映出的東西。
那瞳孔深處,清晰地映出了一扇窗。
是他家那扇唯一的、此刻在他身后的窗戶。
窗戶的輪廓,甚至窗外遠處工地上塔吊微弱的燈光,都映在那只詭異的瞳孔里。
可是……
可是……
張偉全身的骨頭縫里都冒出了寒氣。
他正背對著那扇窗戶站著。
他的人,他的身體,明明完全背對著窗戶,擋住了窗戶的絕大部分視線。
鏡子里,他身影的后方,那只詭異的眼睛瞳孔里……怎么可能……如此完整地……映出他身后的窗戶?!
除非……
除非那瞳孔里映出的……根本就不是通過他身體阻擋后所能看到的……現(xiàn)實的窗戶……
而是……
另一個角度的……
“窗”。
一個……正從他身后,透過那扇真實的窗戶,凝視著屋內(nèi)景象的……視角。
咔噠。
一聲極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響聲。
從他身后,那扇真實的、緊閉的窗戶方向傳來。
像是……有什么冰冷的東西,輕輕搭在了窗玻璃的外面。
張偉的思維徹底停滯了。大腦像被灌滿了冰冷沉重的鉛漿,無法轉(zhuǎn)動,無法理解眼前這違背一切常理的恐怖景象。
鏡中,那只從黑發(fā)間露出的、純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深處映出的窗戶,清晰得殘忍。窗框的木質(zhì)紋理,玻璃上模糊的污漬,甚至遠處塔吊那一點微弱的、針尖似的紅光,都分毫畢現(xiàn)。
可他明明……就背對著那扇窗!
他的后背,他的后腦勺,此刻正嚴嚴實實地阻擋著那扇窗戶!鏡子里他身影的背后,本該是他后背的影像,或者至少是模糊的、被遮擋的窗戶一角,絕不可能……絕不可能如此完整、如此清晰!
除非……
那瞳孔映出的,根本不是通過他身體與窗戶之間的空間看到的。
而是……窗外。
是窗外某個東西的視角。某個正貼在玻璃上,向屋內(nèi)窺視的東西的視角。
“咔噠?!?/p>
那聲輕響,又一次從真實的、他背后的窗戶傳來。
比剛才更清晰。像是指甲,冰冷、堅硬的指甲,無意識地、或者有意地,輕輕磕碰在玻璃表面。
張偉全身的肌肉纖維在一瞬間繃緊到了極限,然后又如同失去所有彈性的橡皮筋,驟然松弛,帶來一種近乎虛脫的酸軟。他撐在墻上的那只手劇烈地顫抖,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他不敢動。
他甚至不敢呼吸。
眼睛卻像被釘死了一般,死死地盯著手中的銅鏡,盯著鏡中那只倒映著窗戶的、純黑的鬼眼。
時間仿佛被拉長,又被壓縮,在這死寂的房間里扭曲成一個令人發(fā)瘋的怪圈。電視里的喧鬧不知何時停了,可能是節(jié)目播完,進入了深夜的靜音廣告,只有屏幕的光無聲地閃爍,映得房間里的陰影忽明忽暗,變幻著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