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塵發(fā)來的糖醋汁配方詳細得令人發(fā)指,精確到克和毫升,仿佛一份嚴謹?shù)幕瘜W實驗報告。
我對著手機屏幕研究了半天,才勉強湊齊了所需的茄汁、蘇梅醬、白醋和冰糖。
廚房里煙火氣升騰,我系著圍裙,手忙腳亂地嘗試著這份“港式糖醋汁”。
結(jié)果可想而知——不是甜了就是酸了,要么就是勾芡沒掌握好,最后出鍋的排骨顏色深沉,黏糊糊的一團,賣相實在堪憂。
我嘆了口氣,拍照發(fā)給他,配文:【沈醫(yī)生,看來我沒有做粵菜的天賦?!?/p>
帶著一點自嘲,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期待著他的反應。
他回復得比平時慢了一些。
沈卿塵:【火候稍過,汁收得太緊,下次嘗試減少熬煮時間。】
果然是醫(yī)生風格,直指問題核心,毫不留情,但……至少沒嘲笑我。
我撇撇嘴,正準備收拾殘局,他的消息又來了。
沈卿塵:【家常菜無需復雜,適口即可?!?/p>
我看著這句話,微微一怔。
他這是在……安慰我?用他那種特有的、硬邦邦的方式。
羅綰卿:【沈醫(yī)生也會做家常菜?】
我很難想象他那雙拿手術(shù)刀、簽價值億萬合同的手,在廚房里切土豆絲的樣子。
沈卿塵:【嗯,獨居,需要自己處理三餐。】
沈卿塵:【最擅長粵菜。】
他居然回答了,而且透露出“獨居”這個信息。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羅綰卿:【真厲害?!?/p>
羅綰卿:【我只會些簡單的,番茄炒蛋,青椒土豆絲之類的,復雜一點的就不行了。】
沈卿塵:【番茄炒蛋,很下飯?!?/p>
我?guī)缀跄芡高^屏幕,看到他一本正經(jīng)打出這幾個字的樣子,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那種被他遙遠關(guān)懷著的暖意,又悄悄地彌漫開來。
我們之間的對話,似乎越來越自然地滑向生活瑣碎,而不僅僅是關(guān)于奶奶的悲傷后續(xù)。
這個小小的插曲之后,我的心情似乎明朗了一些。
我開始強迫自己規(guī)律作息,即使胃口不好,也會按時煮點清粥小菜,或者下一碗面條。
偶爾會拍下照片發(fā)給他,不再是訴苦,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匯報,告訴他“我有在好好吃飯”。
他有時會回復一個簡單的“嗯”,有時會評價一句“青菜看起來很新鮮”,有時則毫無聲息,大概是在忙。
但我并不介意。
我知道他看到了。
這種沉默而穩(wěn)定的聯(lián)系,像一根細細的線,牽引著我,讓我不至于在悲傷的海洋里徹底迷失。
我開始重新打開文檔,嘗試續(xù)寫那篇停滯許久的小說。
思路依舊磕絆,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一片空白。
我把耳機里的音樂從極度悲傷的純音樂,換成了一些稍微舒緩的、帶著故事感的古風歌曲。
日子,好像真的在一點點地往好的方向挪動。
又過了幾天,一個周六的下午,我正對著窗外發(fā)呆,構(gòu)思情節(jié),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是微信,是電話鈴聲。
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讓我?guī)缀跗磷×撕粑蚯鋲m。
他怎么會直接打電話過來?是奶奶的病例還有什么問題?還是……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聲音下意識地放輕:“喂?沈醫(yī)生?”
電話那端傳來他熟悉的聲音,透過電流,比微信語音里更加真實,那股清冷的、帶著細微粵語口音的普通話,直接敲在耳膜上。
“羅小姐,沒打擾你休息吧?”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聽不出什么情緒。
“沒有沒有,我在家?!蔽疫B忙說,手心有點微微出汗。
“嗯?!彼麘艘宦?,然后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我下周需要到昆明參加一個學術(shù)會議。大概停留三天?!?/p>
我的心猛地一跳,昆明?他要來昆明?
“哦……是嗎?那,一路順風?”我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他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我甚至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然后,我聽到他用那種討論病例般的平靜口吻,說出了一句讓我大腦瞬間空白的話。
“羅小姐,如果你方便的話,”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晰而冷靜,“會議結(jié)束后,我想請你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