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貨車駛離巷口，千切豹馬蹲在院子里，把媽媽寄來的幾盆綠植擺在繡球花旁邊。
宮城縣的夏天比東京涼爽一些，風里帶著草木的清香。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及肩的紅發(fā)用一根發(fā)圈松松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鎖骨。
千切豹馬剛整理完二樓的臥室，額角沁出薄汗，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
新家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蛷d的沙發(fā)上鋪著淺灰色的毯子，茶幾上擺著姐姐從法國寄來的香薰蠟燭，墻上掛著千切豹馬自己選的風景海報——一片綠色的草原。二樓臥室的書桌上，攤著青葉城西高中的往年考題，旁邊堆著幾本排球入門教材，是及川徹上次送給他的。
“叮咚——”門鈴響了。
千切豹馬走到玄關，透過貓眼看了看，是及川徹，手里還拎著個塑料袋，不知道裝著什么。他拉開門，及川徹就擠了進來，熟稔地換了鞋。
“新鄰居，看看你收拾得怎么樣了?！奔按◤赝蛷d里探了探，目光掃過那些綠植，“比我家整潔多了，果然是‘大小姐’作風?！?/p>
其實只是剛剛搬過來所以很整潔而已——千切豹馬其實是不會在意東西擺放位置的人。
“別叫我大小姐?！鼻斜R關上門，也沒真的生氣，轉(zhuǎn)身往廚房走，“喝水嗎？”
“那就來一瓶可樂吧?！奔按◤睾敛豢蜌獾卦谏嘲l(fā)上坐下，拿起桌上的排球教材翻了翻，“怎么樣，及川大人推薦的書不錯吧？”
“不錯。”千切豹馬從冰箱里拿出可樂，扔給及川徹，自己擰開了一瓶礦泉水，“規(guī)則差不多懂了，就是動作還不太熟。”
“只看可沒用，得練?！奔按◤財Q開可樂喝了一大口，指了指窗外，“下午沒事吧？去公園打排球？我?guī)恪！?/p>
千切豹馬看了看書桌上的考題，猶豫了一下：“那……練一個小時？”
臨近升學考試，他不能一直練球，要把大部分時間留在復習備考上。
而且，鹿兒島的國三畢業(yè)時間比東京宮城這一帶要晚，所以，他還要自學高一上半學期的知識。（私設）
“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及川徹立刻站起來，眼里閃著光，“走，我?guī)闳ス珗@，那有現(xiàn)成的球網(wǎng)。”
宮城縣的午后陽光正好，公園里的草坪綠油油的，幾個小孩在遠處追逐打鬧。及川徹從包里拿出兩個排球，扔給千切一個。
“先熱身，活動手腕腳踝?！奔按◤匾贿呑鲋?，一邊叮囑，“墊球最重要的是姿勢，膝蓋別鎖死，胳膊得伸直，用小臂中間墊，記住了？”
千切豹馬點點頭，跟著做拉伸。他的柔韌性很好，壓腿時膝蓋能貼到地面，手臂繞環(huán)的幅度也比及川徹大。及川徹看得直挑眉：“柔韌性不錯?！?/p>
“以前踢足球的時候，教練也讓做這些?！鼻斜R活動完手腕，拿起排球掂了掂。
及川徹站到他對面，把球拋了過去，“試試？就按我說的姿勢?！?/p>
千切豹馬接住球，深吸一口氣，彎下膝蓋，胳膊伸直，小心翼翼地把球墊了回去。球不算穩(wěn)，歪歪扭扭地飛向及川徹的左邊，及川徹腳步一動就接住了。
“不錯，比上次在排球館好多了?！奔按◤赜职亚驋佭^來，“再來，用力一點，別怕飛出去?！?/p>
這次千切豹馬沒那么拘謹了。球飛過來時，他盯著球的軌跡，身體微微前傾，小臂準確地迎上去，“砰”的一聲，球直直地彈回及川徹面前。
“好球！”及川徹眼睛一亮，又快又急地把球墊過來，“小千！接這個！”
……這又是什么稱呼？
球飛過來了，千切豹馬不再想及川徹對他的一百種稱呼，幾乎是本能地動了。他的腳步在草坪上輕輕一點，像被風吹動的葉片，瞬間移動到球的落點前，手臂穩(wěn)穩(wěn)一墊，球又回去了。動作快得讓及川徹都愣了一下。
“干得好小千！”及川徹來了興致，開始加快傳球的速度和角度，有時往左邊，有時往右邊，甚至故意把球墊得偏高或偏低。
但千切豹馬總能接住。他的反應快得驚人，往往球剛離開及川的手，他的腳步就已經(jīng)動了，像提前預判了軌跡一樣。身體的協(xié)調(diào)性也很好，哪怕是需要彎腰或起跳才能夠到的球，他也能調(diào)整姿勢，穩(wěn)穩(wěn)地墊回來。
不過十幾分鐘，他墊球的手感就肉眼可見地變了，球的弧度越來越穩(wěn)，力道也控制得恰到好處，偶爾還能順著及川徹的節(jié)奏，把球墊到他最舒服的位置。
“停，停一下?！奔按◤靥帜税押?，喘著氣看千切豹馬，“小千，你這是第一次正經(jīng)練？”
千切豹馬也有點喘，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眼里卻亮得很：“嗯，昨天在家對著墻墊了一會兒，感覺還行?！?/p>
“對著墻墊就能成這樣？”及川徹覺得不可思議，他當初練墊球，可是磨破了胳膊肘，練了一個月才找到感覺。
可惡的天才……及川徹默默在心里咬著手帕流淚。
“真是可怕的天賦啊……小千。”
“哪有那么夸張?！鼻斜R抬手把束頭發(fā)的發(fā)圈取下來，任由紅發(fā)散落在肩上，手指無意識地梳理著，“可能……是運動神經(jīng)比較好吧?！?/p>
以前踢足球時，教練也總說他“球感好得不像初中生”，控球、變向、沖刺，好像身體里天生就裝著一個精密的計算儀器，能精準算出每一步的角度和力度。沒想到換了排球，這種感覺居然還在。
“這叫老天爺追著喂飯吃?！奔按◤貕合滦睦锏南敕ǎχ鴵u搖頭，把球扔給千切，“歇一會兒吧，看你頭發(fā)都汗?jié)窳?，等下回去又得搗鼓你的護發(fā)素?！?/p>
千切豹馬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fā)，果然有點潮，皺了皺眉：“等下回去洗?！?/p>
“走吧，請你喝冰咖啡，就當獎勵你進步神速?！奔按◤亓嗥鸢珗@門口走，“順便給你講講戰(zhàn)術，省得你入學了跟不上?！?/p>
千切豹馬跟在他身后，腳步輕快。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紅發(fā)和棕發(fā)在陽光下交疊著，像兩團跳躍的光暈。
路邊的便利店門口，及川買了兩杯冰咖啡，遞給千切一杯。千切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驅(qū)散了熱意，也讓腦袋清醒了一些。
“說真的，小千，”及川徹靠在欄桿上，看著遠處的電車駛過，陽光浸潤他棕色的眼瞳，“你的速度，是我從小到大見過最快的?！?/p>
從任何運動領域來說，包括短跑，都是最快的。
這句話及川徹沒說。
“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考試?！奔按◤嘏牧伺乃募绨?，“青葉城西雖然不像白鳥澤一樣難考，但也得好好準備，別到時候球練好了，學沒考上，那可就尷尬了?！?/p>
“知道了?！鼻斜R點點頭，他這幾天一直在刷題，模擬考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好，心里也算有底，“應該沒問題?！?/p>
“那就好?！奔按◤匦α诵?，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杯子扔進垃圾桶，“我得回去訓練了，明天再來找你？帶你去學校附近的書店買本進階的習題冊?！?/p>
“不用了，媽媽已經(jīng)給我寄過來了?！鼻斜R說。
“行，那明天下午公園見啦小千，繼續(xù)練球?！奔按◤負]揮手，轉(zhuǎn)身往青葉城西的方向走，背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挺拔。
千切豹馬看著他走遠，才轉(zhuǎn)身回家。推開院子的門，看到秋千在風里輕輕晃動，剛才出門練球之前脫下的外套搭在上面，被吹得獵獵作響。
他走到書桌前，坐下，翻開模擬題。但目光落在題目上，腦子里卻忍不住想起剛才墊球的感覺——排球撞擊小臂的震動，跑動時風掠過耳邊的聲音。
他拿起筆，卻沒立刻寫，而是轉(zhuǎn)頭看向窗臺上放著的排球。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球面上，反射出亮閃閃的光。
千切豹馬搖了搖頭，沉入題海。
過了一會，他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然后走到窗邊，拿起排球。指尖觸到粗糙的橡膠表面，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沖動。他走到院子里，對著墻壁開始墊球。
“砰、砰、砰……”
排球撞擊墻壁的聲音很規(guī)律，像在敲打著節(jié)奏。千切豹馬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腳步隨著球的反彈靈活移動，紅發(fā)在風里飛揚，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專注。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天邊染上了橘紅色。千切豹馬停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墊了快半個小時，胳膊有點酸，但心里卻很暢快。
他抱著球站在院子里，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路燈，深吸了一口氣?？諝饫镉型盹埖南阄叮€有鄰居家傳來的電視聲，很熱鬧，也很安心。
也許，真的像及川徹說的那樣，他能在青葉城西，在排球部，找到新的方向。
千切豹馬笑了笑，轉(zhuǎn)身走進屋內(nèi)。
洗完澡，吹干頭發(fā)，千切豹馬坐在書桌前，重新拿起筆。這次，他的注意力很集中，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很快就做完了一套題。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他柔軟的紅發(fā)上，泛著淡淡的光澤。書桌下方的排球安安靜靜地待著，像一個等待被喚醒的伙伴。
千切豹馬看著窗外的夜空，嘴角還帶著笑意。他知道，距離入學還有一段時間，但他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
期待那個，在新的賽場上，重新奔跑起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