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湖面上，竟然開始結(jié)冰了！
先是岸邊，接著迅速向湖中心擴(kuò)散……眨眼功夫，偌大的湖面便被封凍了！
這時，一個低沉綿長的女聲傳來。
“這一屆弟子，都這般沒有規(guī)矩么?！?/p>
眾人一驚，齊齊回頭。只見一個身著竹青色緙絲箭衣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身后，挽著一根戒尺，徐徐走來。
眾人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
女子走到湖邊，沒有停頓，直接走了上去，等走出了兩三步后，方緩緩道：“排好，過來。”
那女子不茍言笑，周身都縈繞著一股沉穩(wěn)的氣場，她話一出口，眾人立刻順從地排成了幾列，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那冰面夠牢固，但是一不小心就會打滑，也不知那女子如何做到，走得十分平穩(wěn)。而且，在眾人即將走到那石臺上時，石臺邊緣竟緩緩升起了墻壁門窗，不多時，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座裝潢素雅的屋舍。
眾人：“……”
雖然跌跌撞撞的，好歹是走到了湖心石臺。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這石臺比原先在湖岸邊看見的要大不少，席位已經(jīng)設(shè)好，坐下百來人不成問題。
“自己找位置坐下?！?/p>
女子坐到面對眾人的席位上，很顯然，她就是授課的先生。
盡管覺得女子授課有點新奇，但在場之人大多是大程人士，大程民風(fēng)開放，對于女子授課也不是不能接受，加上來人氣場實在強(qiáng)大，眾人立時乖乖地坐下了，易歡和柳璟坐在一處，面前的條案上已放好了書簡筆墨，香爐也燃了起來。
待眾人坐定，女子緩緩開口道：“我是你們的授課先生，符渡?！?/p>
“今日此事，不為別的，就是要你們知道，今日這湖上無橋，以后也不會有。要么好好修行，自己學(xué)會術(shù)法過湖，要么就待在湖邊，等我到了，帶你過去。不許互相幫忙過湖，也不許找別的什么人幫忙，如有違者，在湖里泡滿一天再上來?！狈烧Z調(diào)不急不緩，不容反駁。
這授課的先生……有點不好對付啊……
眾人皆心道糟糕。暗暗決定得好好修行，否則的話到時候就真的太丟人了……
“現(xiàn)在開始上課，你們案上的書簡下壓著幾張帛書，拿出來?！?/p>
易歡拿開書簡，那下面果然壓著幾張帛書，他拿出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上面畫了人像，人像旁邊還寫了字，有朱筆勾畫批注，似乎是介紹畫著的人。帛書有許多張，每一張上的人像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這是筠行的長君持和幾位少君持的畫像和介紹，這上面的介紹，你們只需看我勾畫批注的部分就可以。這些不是讓你們學(xué)，只是讓你們記，免得日后碰到長君持少君持，連行禮都不知道?！狈傻穆曇魳O有穿透力，每個弟子都聽得十分清晰，立刻認(rèn)真地捧著帛書記上面的內(nèi)容和人像。易歡拿起最上面的一張，那上面畫著一個眉目俊朗的青年，看旁邊的介紹，竟就是筠行的長君持。
“……這么年輕？”易歡有些詫異，這青年怎么看也才二十五六的年紀(jì)啊。
符渡五識敏銳，立刻聽到了易歡的聲音，往他的方向淡淡掃過一眼，道：“筠行長君持，姓高名斂，表字勝寒，號明蘭，八百四十五年前離經(jīng)澗一役一戰(zhàn)成名，繼師位?，F(xiàn)居扶芳殿?！?/p>
“……八……八百四十五年……前？”
“……多……多少？？？”
一眾弟子皆吐字艱難。
符渡淡淡道：“長君持現(xiàn)年一千一百二十九歲?！?/p>
“……”
鴉雀無聲。
柳璟溫聲問道：“如此說來，高長君這是已位列仙祗？”
“不，”符渡搖了搖頭：“仙者與天地同壽，不老不死，但高長君只是憑自身修為使壽數(shù)異于常人，延緩衰老，還不算羽化登仙，不過，也已是難得?！?/p>
四下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柳璟繼續(xù)問道：“那么，先生，可有人真的羽化登仙過么？”
“有，”符渡眸中流露出些許崇敬來，道：“高長君的師尊，也就是上一任筠行長君持蔚燁仙君，便是在高長君繼長君位之前羽化登仙了，只是仙跡無處可尋，不知到了何處?！?/p>
又是一片驚嘆。
易歡沒搭理這茬，嘁，登仙就登仙，干我何事，橫豎又不是我登仙，也沒見得登仙了做了什么好事啊，都是閑得。易歡撇撇嘴，繼續(xù)翻看手上帛書，翻了幾張，忽然看見一個熟人。
是他們來的那天，接待他們的那個林少君。
易歡看了幾眼，發(fā)覺這人其實比他想得要厲害一點。此人姓林名七弦，表字郁盡，號玉生。與現(xiàn)任長君持高勝寒師出同門，是高長君的師弟，蔚燁仙君的入室弟子，現(xiàn)居承華殿。如此看來，估計又是個年紀(jì)說出來嚇?biāo)纻€人的老妖怪。
抬手拂亂了香爐上裊裊攀升的青煙，符渡正了正色，道：“好了，肅靜。都記得差不多了吧，現(xiàn)在開始上課，先講基礎(chǔ)的五行……”
符渡授課時話語十分精練，沒有一個多余的字，很快就把其他人要講上半個時辰的東西都給講完了，柳璟記得很輕松，易歡依舊是隨便記記，反正書簡上有寫了，大不了回頭再看看。
一眾理事弟子進(jìn)來分發(fā)餐點，量不大，也就墊墊肚子。易歡看了看，一小碟米糕，一盅……肉羹？？？
常年茹素的他表示很不能接受：“修煉不是需要茹素么？這是假的肉？？？”
符渡恰好從他旁邊走過，聞言淡淡道：“筠行并不講究茹素，可以沾葷腥。只要不誤事，飲酒也可以。草木亦是生靈，茹素沒有任何意義。弱肉強(qiáng)食也是天地法則之一，不會貽誤修行。而且修行有所成之后，還可以成親，生兒育女都沒問題?！?/p>
易歡：“……”
那為什么在宮里的時候不許他沾葷腥？？？
柳璟掩唇咳了一聲，輕聲道：“許是做做表面文章，沽名釣譽罷了，這種事很常見，倒是委屈你了?！?/p>
易歡：“……”
好吧好吧，算了算了。
易歡吃了一塊米糕，看著那一盅肉羹，有點好奇，但又不想吃，或許是常年茹素的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聞到這肉羹的味兒就有點犯惡心，忙把那肉羹蓋上了推遠(yuǎn)。柳璟見狀，把自己那一碟米糕遞了過去，道：“這米糕還好，不是甜的，你不吃肉羹，米糕多吃些吧，免得待會兒體力不支?！?/p>
易歡搖搖頭，把米糕推了回去，這米糕做得很實在，巴掌大，方方正正的一塊，有些硬實，像是干糧，他胃口本也不大，這一塊米糕吃下去就已經(jīng)有些半飽了，撐死了也是吃不了柳璟那一份的。
柳璟在宮中陪他那段時間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他胃口小這事兒，易歡也不是什么矯情的性子，既然不要那肯定就是真的不需要，便也沒有強(qiáng)求，只是嘆口氣，道：“阿歡一直只吃那么點不行啊?！?/p>
易歡沒吱聲，只是默默把自己那一碟米糕吃完了，撐得有點想吐。
很快，給他們吃東西的時間就過了，符渡帶著他們?nèi)チ诵Ｎ鋱?。說是校武場，其實就是一處空曠的平地，其他地方至少也鋪了青石板，但這地方卻是夯土的地面，地面上還有不少裂紋。
“剛才，給你們講了五行，現(xiàn)在，你們就開始學(xué)馭五行?！狈删従徸叩奖娙嗣媲?，道：“馭五行，即駕馭五行之力?！闭f罷，符渡抬起手，掌心散出點點微芒，這時，眾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夯土地面出現(xiàn)了細(xì)碎裂痕，裂痕之中，密密麻麻的細(xì)碎水珠升起，聚攏在符渡的掌心，符渡手指微動，那些細(xì)小水珠便凝聚成了細(xì)細(xì)的幾根絲弦，符渡在那絲弦上一撥，竟真如琴弦一般發(fā)出響聲。不等眾人驚嘆，符渡收了手，絲弦化回水珠墜地，被地面吸收得一干二凈。符渡手掌平攤，攥緊，松開，掌心出現(xiàn)了一簇細(xì)弱的火苗，漸漸地，越燒越猛，仿佛是在燃燒她的手掌一般，漸漸地成了一個火球，即將把她的手掌吞沒的時候，符渡手指一收，那火球便立刻滅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眾人已是看得呆了。
“捻水為弦，掌心生火，還有之前的湖水結(jié)冰，都是馭五行中比較簡單的部分。馭身外五行，首先要做的，便是馭自身之氣。所以……”符渡淡淡然抬手一指遠(yuǎn)處，道：“繞著校武場先跑十圈。”
眾人：“……”
是夜。
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沐浴完的易歡穿著中衣趴在條案上，連拿著書簡的力氣都沒有。
柳璟進(jìn)屋就看到了這么一幕。
“就這么趴著，當(dāng)心著涼哦?！?/p>
易歡毫無反應(yīng)。
柳璟無奈地笑了笑，過去把他手中松松握著的書簡拿過來放下，道：“我看你啊，現(xiàn)在也沒心思溫書，早點睡吧?！闭f罷，直接把易歡打橫抱起來，放到榻上，給他蓋好被子。
易歡十分驚奇：“你抱得起來我？？？你有這么大力氣？？？”
“不是我力氣大，是你太輕了，姑娘家都抱得起來?！?/p>
“？？？”認(rèn)真的嗎？？？
柳璟笑了笑，沒多說什么，取了書簡出來細(xì)細(xì)溫讀背記，沒有發(fā)出太大響動。易歡雖然累得要死渾身沒力氣，但講真也沒多困，索性爬起來趴在榻上盯著柳璟的背影看。
“喂，我說柳璟啊?！?/p>
“嗯？”
“你真的一點兒不累？”
“很累啊?！?/p>
“我可一點兒沒看出來你累！”易歡憤憤然：“你是肉做的嗎？”
“不是肉做的，我還能是鐵做的嗎?！?/p>
“那為什么我感覺我動都動不了了，你還能燒水做飯掃個地？？？”
柳璟嘆口氣，把書簡放下，走到易歡榻邊，把他摁回去，用被子仔仔細(xì)細(xì)地裹起來：“我可也一點兒沒看出來你動都動不了。你吃么又吃那么少，之前在宮中估計出門都不怎么出，身體自然不如別人好，日后多練練就行了。好啦，別想那么多，睡覺吧?！?/p>
易歡哼了一聲，把頭埋進(jìn)了被子里。翌日，依舊是被柳璟叫醒，柳璟似乎能控制自己睡眠時間，想什么時候起來就這么時候起來，時間掐得很準(zhǔn)。而且昨天才走過一遍的路，今天再走，便輕車熟路。到了湖邊時，還有一刻鐘才到時間。
過了一會兒，人都陸陸續(xù)續(xù)來齊了，沒什么人遲到，估計是因為他們都是幾十個人住一起，醒來的人會叫醒其他人的緣故吧。
易歡干站著發(fā)呆，這時，忽然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
“三兄！”
三兄？
易歡茫然回頭，一眼就看見了他身后的易禎。
“你？！”易歡沒控制好音量，一下子就有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易歡忙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我來跟三兄一起修習(xí)呀！父親已經(jīng)準(zhǔn)我來啦！我昨天才到的，落了一天的進(jìn)度，三兄幫我補好不好？”
易歡：“……”
柳璟看了面前那大概只有十歲的男童一眼，雖未見過，卻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微一頷首，算是行過禮了。
易歡抬頭，果然在易禎身后看到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冷面少年。
果然……有易禎的地方，肯定也有趙恒。
現(xiàn)在大程皇室一共有四個皇子，大皇子易律，三皇子易歡，四皇子易璠，五皇子易禎。二皇子是一出生就夭折了的。易歡不受寵，易禎年幼，故而儲位之主就在易律和易璠之間，易律是皇后所出的嫡長皇子，易璠是妃子所出，但易璠卻似乎更受易止青睞，自幼十分受寵，這從他張揚跋扈甚至有些殘暴的性格中也可見一斑，但易止就是寵著他，而且似乎隱隱也有要立易璠為太子的意思，然而若說名正言順，怎么著也是易律名正言順，而且皇后母族也不是吃干飯的，所以最后是誰坐上那位子還真不好說，這也是易律和易璠向來不對盤的重要原因之一。四個皇子中，毫無疑問，易歡是沒有繼位可能的，而易禎又素來不精于此道，但無論誰繼位，都不會短了易禎什么，將來估計也是個閑散王爺，也算是享福的命。這趙恒呢，是當(dāng)朝上將軍趙泊之子，雖然邊境只有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部族津族會對邊防有那么一點兒威脅，但是易止為了穩(wěn)固地位，便命名望頗高的趙泊常年率兵駐守邊境，目的就是讓他離開句紈這個權(quán)力中心，趙恒便是趙泊留下的質(zhì)子，和易禎關(guān)系很好，幾乎一整天都在一塊兒，比侍衛(wèi)跟得還牢。
然而……他們兩個……怎么看都是跟筠行沒什么邊搭得上的吧？？？
所以……？？？
易歡還想再問問，就聽到了一疊聲的“見過先生”，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是符渡來了，便只得作罷。
易禎估計是這批弟子里年紀(jì)最小的一個了，個子比別人矮上一截，十分地引人矚目，易歡莫名汗顏。課上完后，易歡趁著分發(fā)餐點的空檔，又把易禎揪過來問了一通，可他只說是在宮里待著沒意思想出來鍛煉鍛煉，易歡即便覺得有哪里不對頭，也不好再問什么，而且易禎并不在奪嫡之列，本就看得不嚴(yán)，能被允許來筠行也算不上多稀奇。倒是柳璟，與易禎分外聊得來的樣子，沒一會兒易禎就跟柳璟比跟他這個親皇兄還親了，易歡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心里白眼直翻。
而這種不滿，更是在午時散課回去吃飯休息的時候，達(dá)到了頂峰。
“……你……你們怎么在這里？”剛沐浴完，出來準(zhǔn)備吃飯的易歡，看見笑嘻嘻的易禎和面無表情的趙恒后，眉毛狠狠一抽。
“啊，他們兩個都不會做飯，弟子膳堂里的伙食他們又吃不慣。我去膳堂秤米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肚子餓又吃不下，怪可憐的，就帶回來了?！?/p>
趙恒暗暗哼了一聲，他可沒吃不慣，還不是易禎這小祖宗，不想吃又不鬧騰，皺著張臉可憐巴巴坐在那里，人家當(dāng)然只好把他帶去啊！啊……真是丟人死了……
其余人倒是都沒有注意趙恒，易歡盯著易禎，易禎和柳璟盯著易歡。
“三兄……”易禎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對手指，那副樣子，也難怪柳璟看了都會母愛泛濫了，只可惜，易歡對此并不感冒，臉依舊僵著。
且不說他不習(xí)慣和很多人一起吃飯，而且……雖然在宮中他和易禎關(guān)系不壞，但……但他也從不覺得是好得可以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關(guān)系??！
而且……今天這一回吃了，那估計回回都要在這兒吃了。
然而，他也只是僵了那么一會兒，他雖然不想刻意去搞好自己和誰的關(guān)系，但也無意把關(guān)系搞僵，很快便點了點頭，道：“那……那就一起吃吧?！?/p>
“謝謝三兄！?。 币椎澗筒顡溥^去抱他大腿了，易歡聽著他對自己的稱呼，有點頭大。
易歡和柳璟，某種意義上算是走后門的，因為其他同屆弟子都是經(jīng)過嚴(yán)格的考核才被選入的，易歡不知道以前那些皇子是怎么個心態(tài)，反正他自己是有點心虛的，加上性格使然，十分低調(diào)，筠行那些理事弟子也不是大嘴巴，故而沒幾個人覺得他身份有多特殊。但是他沒想到易禎也來了，雖然易禎蠻懂事地喊了他三兄而不是三皇兄，但是他這么點年紀(jì)，就算是個通過考核的天縱奇才，可之前也沒聽過這么一號人物啊，而且還晚了一天才來上課，傻子都會發(fā)覺易禎身份特殊。估計沒多久就會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他們是有獨立院落居住的，筠行能給的特權(quán)也只有那么一點，以后恐怕少不得面對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
這么想著，易歡就有點頭大，加上飯桌上多了一個于他而言關(guān)系一般的弟弟和一個壓根兒說過的話都沒超過十個字的趙恒，胃口便消磨得一干二凈。
柳璟卻似乎沒有看出什么異常，去把做好的飯菜端上來，趙恒自覺地過去幫忙。易禎自來熟地坐到了易歡旁邊，從袖中掏出一卷書簡，展開了湊過去道：“三兄，這個是我在我房里找到的書簡！好像是介紹樂器的，但是這行字的墨跡有點糊了，我看不出來這個是什么字……”
易歡抿了一口茶，目光在那書簡上一掃，淡淡道：“筊。”
“?。俊?/p>
杯中茶水并不燙，易歡小心地在掌心倒了一點，放下茶杯，用手指蘸著掌心的一小灘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了一個規(guī)整的篆字。
“大簫謂之言，小者謂之筊。是《爾雅》中的《釋樂》，你這個應(yīng)該是以前住過的人留下來的一卷默本，估計是寫著玩兒的，寫得很亂?！?/p>
“原來是這樣，三兄你懂得好多??！”這話若是換了別人來說，或許易歡會覺得只是拙劣的諛詞，但偏偏易禎說得十分之真誠，一看便知是發(fā)自真心，易歡覺得有些窘迫的同時，又隱約明白了柳璟為什么會帶他回來吃飯，
易禎話音方落，柳璟便在門口笑道：“什么懂得好多？”
“哦，他說，寫這書的人懂得好多。”易歡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面不改色地撒謊。
開玩笑！也不看看柳璟是被誰養(yǎng)大的，這些東西肯定早就倒背如流了，易禎要是因為他背出了這么一句就在柳璟面前說他懂得好多，那他以后還要不要在柳璟面前混了？！太丟人了好不好！
易禎有點茫然地看了易歡一眼，后者用喝茶的動作掩飾，掃了他一眼，隱秘地使了個眼色，易禎不大懂為什么，但還是很乖地沒有多嘴。
柳璟笑了笑，沒有追問。他端著一鍋羹湯，只是用布巾墊著手，沒有別的處理，把羹湯放下后，易歡很輕易地就看見他指尖紅了一片，不禁蹙眉道：“燙不燙?。繛楹尾挥檬嘲??！?/p>
“這羹湯有些滿了，用食案反而容易灑，反正沒有多少路，倒不如我自己端著?！绷Z隨意地把手中布巾疊了疊，遮掩住了手上被燙紅的地方，正好趙恒已端著飯菜進(jìn)來，柳璟便起身迎過去，幫著把飯菜布好，便把此事掩過了。
柳璟的手藝顯然并不是只有易歡喜歡，易歡原本還想著要端一端皇兄的架子，十分優(yōu)雅矜持地拿起筷子，然而，他這邊筷子還沒有碰到菜盤子，就被易禎毫無包袱的吃相震驚了。
易禎：“天啦柳阿兄！我從來沒吃過這么難看卻這么好吃的菜誒?。 ?/p>
易歡：“……”（啪嗒一聲筷子掉了一根）
趙恒：“……”（默默扶額，順道擋臉）
柳璟：“哈哈，我也覺得我做的菜賣相不大好呢?；仡^抽空還是要再精進(jìn)一二?！保ú粍勇暽貜囊椎澘曜酉?lián)屖巢兜揭讱g碗里）
如果此刻柳璟坐在易歡旁邊而不是對面的話，易歡一定一胳膊肘捅過去。
勉強(qiáng)熬過了這頓有點詭異的午飯，柳璟收拾完碗碟之后的一句話，直接讓易歡差點繃不住當(dāng)場炸毛。
“我們這院子委實有些大了，這么空置著白占筠行的地似乎也不太好。要不小五你們搬進(jìn)來同住吧，這空著的房間還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