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方才明明可以斷本宮的子，為什么不斷？！你都讓了多少次了？！莫當(dāng)本宮是瞎子！”易歡簡直要掀棋盤了，支班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響進來：“……三郎君可有吩咐？”
“沒你的事！”易歡沒好氣地往外喊了一聲，轉(zhuǎn)頭繼續(xù)怒道：“你簡直放肆！老師跟我下棋都從不讓我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這是被小看了嗎？！
棋盤對面的柳璟只來得及伏地謝罪，還沒來得及辯解，兩人便都聽到了通報聲，原是容儀來了。
“你坐好！”說罷，易歡捋了捋袖口的褶皺，自己起身迎了出去。容儀進來后便看到自家徒兒一臉無辜茫然，看了看那局殘棋，想到自己未進來時聽到的動靜，了然，無奈笑道：“阿璟下棋向來都是這樣的路子，三郎君不妨再試試?！?/p>
易歡不好拂了容儀的面子，只得憋著氣坐下，繼續(xù)下棋?？蓱z柳璟還一臉惶恐，不過還是定下心來繼續(xù)。容儀笑瞇瞇地在一旁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之后。
易歡看著面前的棋盤，陷入了沉思。
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子了。
然而……
易歡看了看手里還剩下一枚子的柳璟，后者臉上寫滿了無辜和茫然。
“……”
易歡再次陷入了沉思。
原來……是這么個路子……
什么……玩意兒……
容儀哈哈一笑，道：“這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便不再叨擾三郎君了，告辭。”
易歡本想說老師你先回去吧，讓這小子留下！然而話未出口便想到了平民是不能擁有隨意出入皇城的權(quán)力的，柳璟想要在皇宮中走動，便只能是以容儀弟子的身份跟隨其左右。況且自己這兒伙食全素，估計人家也吃不慣。便放人了。師徒二人走后，支班進來想要收拾棋局，易歡揮手道：“不必了，你去傳膳吧，本宮再看一會兒?！敝О鄳?yīng)聲退下，不一會兒各種精美菜肴就端了進來，易歡看都沒看一眼，盯著那棋局琢磨，直到支班提醒他菜快涼了，才不情不愿地動筷子。
雖然茹素，不可見葷腥，但素食做法花樣也很多，加上御廚手藝獨到，這些菜也算是很不錯了。但到底是已經(jīng)吃了十三年，再多的花樣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易歡如往常一般吃得并不多，動了幾筷子就不想吃了，勉強把飯粒給撥完，就讓人撤了下去。正準(zhǔn)備再去琢磨那棋局，眼角余光忽然看見一物，拾起，原是柳璟帶來的那個木櫝，易歡打開看了看，里面是空的，原先的雞子嘛，現(xiàn)在在他肚子里，殼被柳璟包在帕子里帶出去了。現(xiàn)在這木櫝里只有一塊折疊得邊角整齊的細(xì)布。
已近晌午，窗口透入的光線已讓室內(nèi)明亮了不少，易歡看了看，發(fā)覺那細(xì)布上似乎隱隱透出墨跡。
嗯？
易歡手指一動，把那塊細(xì)布挑了出來，抖開了一看，眼睛一亮。
那細(xì)布也就比帕子略大些，上面細(xì)細(xì)密密地繪滿了屋舍街道和來來往往的人，沿街都是攤販，上面的人與物都是簡單幾筆勾勒出形容，連五官都沒有，談不上畫技高絕，卻處處都能看出人情味，也算是別致。
這是那小子畫的？
易歡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幾遍，有點好奇，又有點向往。
他知道程地什么地方繁華，什么地方貧瘠，但他從來沒有看過。他現(xiàn)在有那么一點點被軟禁的意思，只能在皇城內(nèi)行動，但是他在宮中并不受待見，所以很少出去，基本上一年到頭都待在含霜宮。
等下次他來了，再問問他吧。
易歡小心地把那細(xì)布重新疊好，放回木櫝中。
翌日。
易歡本還琢磨著，怎么開口讓容儀把柳璟帶來才不會顯得突兀，結(jié)果沒想到容儀這次也帶了柳璟來。
易歡端著架子，不茍言笑，看起來并沒有因為柳璟的到來而有什么驚喜。倒是容儀看了他幾眼之后，笑道：“三郎君這般形容嚴(yán)肅，看來心情很好?！?/p>
易歡：“……”
行行行，他的錯他的錯，不該不自量力在老師面前裝的。
易歡真想一巴掌拍自己腦門兒上，不過幸運的是柳璟看起來并沒有多想什么，只是微微笑著聽易歡和容儀講話。
容儀待了沒一刻鐘的功夫，就走了，依舊是留下柳璟跟易歡作伴。易歡咳嗽一聲，取出那個木櫝，遞過去道：“你昨天落下的。”
“啊，多謝三皇子?！绷Z接過去，看也沒看就袖起來了，易歡瞥了幾眼，有點想問那畫的事兒，但最終還是沒問出來。
罷了，知道又怎么樣，又不能親眼去看，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兩人又下了一局棋，依舊是在柳璟只剩下一枚子的時候易歡就無子可下了。又磨了幾局，結(jié)果并沒有什么差別。易歡便有點自暴自棄，興致索然。柳璟轉(zhuǎn)身透過窗口見外面已天光大亮，但還未到熱的時候，柳璟幾下把棋子理了，道：“三皇子，出去走走吧。”
說實話易歡并不想動，但也不想拒絕柳璟，就跟著出去了。柳璟只是帶著易歡在含霜宮里走，含霜宮很大，但是沒什么人，只有一些灑掃的內(nèi)侍宮婢。易歡本想讓支班跟上，但柳璟說不必，便也由著他，雖然易歡不咋認(rèn)識路，但自己宮里也不至于丟了。不過走了一會兒，易歡發(fā)現(xiàn)一件詭異的事情——柳璟怎么感覺路很熟的樣子？
“你認(rèn)識路？”易歡疑惑道。
“聽師父描述過一些，便記住了?！绷Z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易歡作為一個十三年了連自己宮里的路都沒咋摸清楚的實力派路癡，表示十分嫉妒這種能力。
不過……
易歡看著柳璟的眼神有些古怪起來了。
之前他倒是沒有好好看過柳璟的臉，眼下四處明亮，他一轉(zhuǎn)頭就能看見柳璟的側(cè)臉。怎么說呢……柳璟五官細(xì)致，皮膚很白，嘴唇薄薄的，卻又是淡淡的桃花色，雖不女氣，卻怎么看怎么像……施了脂粉……
脂粉……
易歡眉毛抽了抽，忍不住瞄了柳璟好幾眼。柳璟也注意到了，竟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嘆口氣，無奈道：“三皇子，草民天生如此面相，沒有涂脂抹粉?！?/p>
易歡：“……你怎么知道的？很多人都這樣說過嗎？”
“是，基本上每個人都會這么問?！?/p>
易歡：“……”
也對……長成這樣不被問才是見鬼……
柳璟似乎并不在意這種誤解，笑了笑，道：“而且有一次，草民試著用了些脂粉蓋住了唇色，見到草民的人，反而都不認(rèn)為草民用了脂粉了?！?/p>
易歡淡淡道：“面對自己不熟悉的人時，眼睛看到的雖然淺薄，但也最可信。”
柳璟莞爾，未再多說。
柳璟駐足時，兩人已是走到了含霜宮中的一處小湖，是人工挖鑿的，易歡已經(jīng)不記得這湖叫什么了。此時正值初夏，滿池菡萏，有幾朵已經(jīng)綻開了，有淡淡的清香。
柳璟似乎早有預(yù)謀，微微一笑，道：“三皇子，這菡萏草民可以摘幾支么？”
易歡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道：“你想摘就摘吧?！闭f著，正想叫幾個內(nèi)侍過來摘，結(jié)果柳璟已經(jīng)先一步跑下去了，不一會兒就捧著兩支將開的菡萏走了回來，衣襟袖口上都沾了些水。柳璟神秘兮兮地笑道：“借三皇子宮中灶房一用?！?/p>
易歡：“……”
兩刻鐘后，易歡看著眼前那兩枝面目全非的菡萏，眉毛一抽：“這也可以吃么？”
“當(dāng)然，”柳璟十分正經(jīng)地道：“這是菡萏裹上面糊，用素油炸熟的，也不算葷腥，三皇子放心吃就是?！?/p>
“可……現(xiàn)在還沒到午膳的時候?！币讱g有些擔(dān)心，昨天那兩個雞子是柳璟偷偷帶進來的，沒什么大動靜，但今天他還去灶房折騰了一通，肯定被人看見了。
“沒到午膳的時候就不能吃東西嗎？那豈不是會餓得很難受?！?/p>
“宮中都是這樣的。”
“可是在民間，沒有到午膳時間之前，都是可以吃些點心的，不算正餐。草民和師父也是吃飽了再來的。而且?guī)煾刚f，陛下也是這樣的，有一次陛下還把糕點分給了議事的大臣，師父也拿到了?！?/p>
易歡：“……”？？？？？？
還有這種事？？？
柳璟有點同情易歡。
這得是與世隔絕到什么地步?。?/p>
“總之，三皇子快吃吧，要涼了?！绷Z莞爾，把盤子往前推了推。
此后，柳璟幾乎每天都來，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弄出一些易歡從沒見過的吃食，偶爾還會帶一些雞子之類的食物，易歡從小茹素，身體比起常人要羸弱些許，柳璟出現(xiàn)的這幾個月，易歡面色倒是被養(yǎng)得紅潤了些。但是，時間總是不留情面的。
轉(zhuǎn)眼就是冬日。
易歡看著窗外，殿內(nèi)燃了炭盆，他懷里還抱著手爐，但還是擋不住寒意。
“三皇子，吶，芋頭！”柳璟端著食案走進來，易歡轉(zhuǎn)過目光，看見那一堆東西，有點懵：“……這是什么？”
芋頭……是一坨一坨的嗎……？
柳璟把食案放好，道：“芋頭呀！芋頭下水煮熟，撈出來去皮，用香油煎一遍，再隔水蒸至酥爛。很香的！三皇子嘗嘗吧?！?/p>
易歡依言挾了一筷子入口。味道的確很好，但是易歡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食欲。
一想到昨日傳到的圣旨，易歡就覺得好笑。
果然自己很不受待見啊……這么快就要被送走了么？以前的皇子，可都是最起碼在宮中待到十五歲才會被送走的。
柳璟覺察了他的異樣，關(guān)切道：“三皇子怎么了？”
“本宮明天就要走了。”易歡淡淡道，他此刻不知自己該用什么樣的心情來面對這早就在心中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的局面。
也罷，注定不能成為皇帝的皇子，都是棄子。
“什么？”柳璟一愣，立刻反應(yīng)過來易歡說的“走”是什么意思，愕然道：“這么快？”
“嗯?！币讱g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道：“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來含霜宮了。本宮有些累了，你先走吧。”
柳璟似是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告退。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殿內(nèi)歸于沉寂。
易歡倚在窗邊，看著空中簌簌落下的雪子，也不知看了多久，那雪子都漸漸變成了雪花。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早啊……
翌日，天還擦黑著，柳璟便催著容儀帶他入宮。容儀一路把他帶到了含霜宮門前，柳璟愕然發(fā)現(xiàn)守門的衛(wèi)兵不見了。
容儀嘆口氣，道：“你自己進去吧。”
柳璟點了點頭，便急急走了進去。
越走，柳璟越不安。
一個人也沒有。
在以往，這時候總能看到幾個內(nèi)侍宮婢的。
柳璟一路走著，到了殿前庭院，他愣了。
……雪人？
立馬他就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雪人，活人！
“三皇子！”柳璟也不管什么路滑不路滑了，忙跑過去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易歡，他也不知站了多久了，身上都覆著一層雪，遠(yuǎn)遠(yuǎn)看去，可不就是個雪人！
柳璟把傘和燈籠丟到一邊，解下斗篷裹在易歡身上，把他往殿內(nèi)拉，易歡木木的，也不反抗，就這么被柳璟拉到了殿內(nèi)。
殿內(nèi)沒有掌燈，炭盆也已經(jīng)熄了。柳璟把易歡按在簟子上坐下，迅速取了火折子把燈燭點起，關(guān)了門，只留一扇小窗通風(fēng)。柳璟把炭盆燒起來，但一時半會兒的炭也紅不了，柳璟解了腕間的帕子，把那炭塊裹在帕子里一點點捏碎了放進去，火星畢畢剝剝地炸出來。柳璟伸手慌亂地拂掉易歡身上的雪，顫著手去脫易歡身上的外袍，易歡沒動，任由他把自己的外袍剝了下來。柳璟把易歡那已經(jīng)被雪濡濕、甚至已經(jīng)有些開始結(jié)冰的外袍丟開，脫下自己的外袍把易歡裹住，用力把他抱在懷里，盡力地傳遞著自己的體溫。
易歡的身體冷得像一個貨真價實的雪人。
柳璟怒道：“支班呢？！”為什么不攔著他？！
感受到懷里的人縮了縮，接著就聽到易歡沒什么起伏的聲音。
“死了?！?/p>
柳璟愣了。
“全都死了?！?/p>
柳璟說不出話來了，松開了易歡。
易歡的眼睫上也沾了雪，此刻已經(jīng)化了，濡濕了眼瞼。
柳璟想問為什么，但他張了張嘴，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這樣的……”易歡聲音有些顫抖，不自覺地伸出一手攥住柳璟的衣襟：“……原來我走了，他們是要死的……”易歡已不再自稱“本宮”了，也不知道是想擺脫什么，還是遮掩什么。
炭盆里的炭已經(jīng)紅起來了，可是殿內(nèi)卻似乎愈發(fā)冷起來。
“……我問那些來的人，為什么。他們說，我宮中那些人，手腳不干凈，偷了不少不屬于他們的東西……”
柳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那些人自然不會說真話，但柳璟和易歡心里都明白真話是什么。
如果含霜宮的人真的手腳干不干凈，易歡會絲毫不知嗎？這么說，不過是為了暗喻些什么罷了，不就是想含沙射影說易歡偷了不屬于他的東西？易歡能“偷”的有什么？無非就是十三年的錦衣玉食，十三年的皇子之尊。
說白了，還是龍椅上那個人，受不了易歡的存在罷了。
哪個帝王能容忍自己寵愛的妃子偷情，還生下一個很可能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偏偏有用，不能殺。
那在這個“不能殺”前面加個“暫且”，總是可以的。
喏，你看，我還是皇帝，生殺大權(quán)還在我手里，你的死活永遠(yuǎn)是我說了算。
無非是要表達(dá)這些。
“……原來我一直高估了我那個父皇的心胸……”
或許，易止連讓易歡進入荊隅都是不愿意的。或許易歡根本沒法在二十年后活著回來。
易歡沉默著，看起來很平靜，神色中沒有絕望，也沒有希望。
但他心里，其實是有一種叫怨懟的東西在不可遏制地在滋長。
誰會愿意有一個死得那么不光彩的生母？誰會愿意貴為皇子卻自由注定不可能更進一步？誰會愿意一出生就被迫過著這種錦衣囚徒的生活？誰會愿意有一個……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卻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父親？
易歡細(xì)瘦蒼白的手指蜷曲起來，緊攥成拳，指尖刺得掌心刺痛陣陣。
柳璟重新抱住了他，用手拍撫著易歡的脊背，輕聲道：“……不會有事的，沒事了……”
柳璟身上，是很溫暖的。
像是天生為了溫暖寒冷的所在。
易歡埋首在他頸間，眼淚忽然就止不住了。
柳璟并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幫他擦眼淚，只是靜靜抱著他，像是不知道易歡在哭，算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保護易歡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自尊心。
易歡很快就把眼淚收回去了，他并不是什么喜歡哭的人。柳璟感覺到易歡情緒平復(fù)了些，身體也漸漸回溫后，便道：“草民去幫你燒些熱水，你沐浴一下，免得傷寒?！闭f罷，松開易歡，把易歡身上衣袍攏了攏，轉(zhuǎn)身出去。這段時間，含霜宮他也算摸熟了，只是天色有些暗，但折騰一番也算是弄好了。易歡把自己在熱水里泡了一會兒，清醒了一點，便換上衣服出去。柳璟把殿內(nèi)的幾個炭盆都燒得很旺，比起外面要溫暖上不少。易歡把頭發(fā)擦得半干，走出去時發(fā)現(xiàn)柳璟已經(jīng)把先前他脫給易歡的那件外袍給穿回去了，正在疊易歡那套濕掉的外袍。
聽見腳步聲，柳璟回頭，微笑道：“三皇子?！?/p>
“你那衣服臟了吧，換件我的吧?！?/p>
“不用了，沒有臟。對了，三皇子，”柳璟淡然道：“草民斗膽，請三皇子收草民隨護?！?/p>
易歡一愣：“什么？”
柳璟淺笑：“據(jù)草民所知，三皇子是有權(quán)利選一人隨護，同去筠行修習(xí)的吧？”
易歡有些沒緩過神來：“……的確是可以，但是你……”
“既然可以，三皇子就帶草民去吧?！?/p>
“學(xué)而優(yōu)則仕，你跟著老師，有大好前程，跟著我，活不活得過明天都不一定。我不會帶你去的，你好好待在老師身邊吧?！币粤Z的資質(zhì)，日后即便不當(dāng)官，定也能成一方名士大儒。
柳璟嘆口氣：“既然如此，那草民只能去參加筠行的弟子考核了。”
易歡：“？？？”
柳璟：“三皇子你不知道嗎？明天就是筠行門的弟子考核。誒呀，如此說來，草民需快些去趕路才是，三皇子，草民告退！”說罷，起身就走。易歡喝道：“站?。 ?/p>
柳璟立馬站住了。
易歡又道：“……回來！”
柳璟乖乖回來了。
易歡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還是道：“……行，我可以讓你跟著去，但若是……若是以后出什么事，你需先求自保，知道嗎？”
柳璟恭順地應(yīng)了。但易歡知道，這話他多半是聽不進去的。
易歡抬眼望望窗外，天色已漸漸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