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車隊(duì)老板組織的年終聚餐，定在市里最高檔的酒店。
據(jù)說老板今年接了個大單，掙了不少錢，所以格外大方。
車隊(duì)里所有司機(jī)和家屬都收到了邀請。
我爸特意打電話過來，語氣里帶著施舍。
“葉琳，周六晚上的聚餐，你帶著瑤瑤也來吧?！?/p>
“雖然我們離婚了，但在外面，我還是得給你留點(diǎn)面子?！?/p>
“你別不知好歹?！?/p>
媽媽在電話這頭，平靜地回答：“好，我們會去的?！?/p>
掛了電話，我問媽媽：“媽媽，我們真的要去嗎？”
“去，為什么不去？”媽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么大的一場戲，我們作為主角，怎么能缺席呢？”
聚餐那天，媽媽把我打扮得像個小公主。
她自己，也穿上了一件她壓箱底很久的酒紅色旗袍。
那件裙子，是她結(jié)婚前買的，后來因?yàn)榘职终f太扎眼，就再也沒穿過。
今天，她重新穿上了它。
她化了淡妝，涂了紅唇，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
我們到酒店的時候，宴會廳里已經(jīng)很熱鬧了。
我爸和王叔叔，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滿面春風(fēng)。
王嬸穿著一件緊身的白色長裙，像條美女蛇一樣，和來賓們打著招呼。
她看到我們，愣了一下。
隨即，她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拉著我爸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葉琳姐嗎？我還以為你沒臉來呢。”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我們。
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爸爸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大概沒想到媽媽會打扮得這么光彩照人。
他皺著眉，低聲說：“你來穿成這樣干什么？嫌不夠丟人嗎？”
媽媽沒有理他，只是看著王嬸，笑了笑。
“王娟，你這身白裙子真好看，就是不知道，等會兒臟了，還好不好看?！?/p>
王嬸的臉色變了變：“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媽媽拉著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就是提醒你，白色不耐臟。”
聚餐開始了。
老板上臺講了話，總結(jié)了過去一年的成績，展望了未來的藍(lán)圖。
然后是優(yōu)秀員工頒獎。
我爸和王叔叔，都拿到了“優(yōu)秀司機(jī)”的獎狀和紅包。
他們站在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
我爸拿著話筒，發(fā)表獲獎感言。
他感謝了老板的栽培，感謝了兄弟的扶持。
最后，他話鋒一轉(zhuǎn)，看向王嬸，眼神里滿是深情。
“我還要特別感謝一個人，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她一直鼓勵我，支持我，陪我走出來……”
王嬸在臺下，感動得眼圈都紅了。
我爸笑了，他正要說出那個名字。
突然，“啪”的一聲，宴會廳里所有的燈都滅了。
現(xiàn)場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亂。
只有主席臺上的大屏幕，亮了起來。
屏幕上出現(xiàn)的，不是公司宣傳片。
而是一段監(jiān)控視頻的畫面。
我爸的卡車，停在一家小旅館的門口。
王嬸從車上下來，和我爸摟抱著，走進(jìn)了旅館。
視頻的右下角，是清晰的時間和日期。
全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