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骨嶺的晨霧比夜霧更濃。
林澈走了整整一夜，腳下的路從松軟的腐葉層，變成了崎嶇的山道。晨光穿透霧氣，灑在山道旁的巖石上，泛著濕漉漉的光。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眼皮也在打架——昨晚幾乎沒合眼，又經(jīng)歷了兩場惡戰(zhàn)，就算有玉魂盞滋養(yǎng)身體，疲憊還是像潮水一樣往上涌。
“先找個地方歇會兒?！?/p>
林澈扶著山道旁的樹干，深吸了一口氣。山洞里吸收的純凈靈炁還在體內(nèi)流轉，丹田處的靈炁團比昨晚又大了一圈，指尖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凝實感”——再積累一段時間，或許真能突破到凝魂境。他摸了摸眉心，玉魂盞的暖意還在，只是比之前淡了些，像是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感知周圍的靈炁。
腰間的青銅牌倒是安靜了不少，只有在他偏離方向時，才會輕輕燙一下手腕，像個沉默的向導。按照銅牌的指引，再走半天路程，就能走出斷骨嶺，進入青云宗下轄的“青陽城”范圍——到了那里，就能打聽青云宗的具體路線，也能找個客棧好好歇一覺。
林澈剛想繼續(xù)往前走，眼角突然瞥見山道上方，隱約有個黑色的輪廓。他立刻屏住呼吸，往旁邊的灌木叢里躲去，扒開枝葉往上看——那是一座廢棄的驛站，屋頂?shù)耐咂袅舜蟀?，木門歪歪斜斜地掛在門框上，門楣上還能看到模糊的“清風驛”三個字，只是顏色早已褪成了灰褐色。
驛站周圍的霧氣似乎更濃，隱約能聽到里面?zhèn)鱽怼皣W啦”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翻找東西。林澈皺了皺眉——斷骨嶺偏僻，這驛站廢棄多年，按理說不該有人來，難道是黑煞宗的人？
他貓著腰，順著山道往上爬。離驛站越近，那響動就越清晰，還夾雜著壓低的呵斥聲：“快說！青云宗外門的靈炁礦在哪？不說的話，老子現(xiàn)在就把你扔去喂?jié)嵘帆F！”
是黑煞宗的人！而且聽語氣，還抓了人。
林澈的心跳快了幾分。他悄悄繞到驛站的后窗，窗戶上的紙早就爛光了，透過窗洞往里看——驛站的大堂里，三個黑衣修士正圍著一個穿青色長袍的少年，少年的胳膊被繩子綁著，嘴角掛著血，青色長袍上沾滿了泥土和墨色的濁煞痕跡，顯然是被打過。
那三個黑衣修士的衣襟上，都繡著黑煞宗的骷髏頭，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修士，手里還拿著一把彎刀，正架在少年的脖子上，眼神兇狠：“別硬撐了！你一個青云宗外門弟子，就算死了，宗門也不會管你！把靈炁礦的位置說出來，老子還能給你個痛快！”
少年咬著牙，臉色蒼白，卻沒松口：“我就算死，也不會告訴你們這些邪魔歪道！青云宗的靈炁礦，是用來滋養(yǎng)弟子的，絕不能讓你們用濁煞污染！”
“好！有骨氣！”橫肉修士獰笑著，彎刀又往少年的脖子上壓了壓，“那老子就先廢了你的修為，看你還能不能硬氣！”
林澈看得清楚，那少年的修為只有納靈境初期，根本不是三個黑煞宗修士的對手——那三個修士里，有兩個是納靈境后期，還有一個竟是納靈境巔峰，離凝魂境只有一步之遙。
“不能再等了?！?/p>
林澈握緊了銹鐵劍。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可那少年是青云宗弟子，而他正要去青云宗找蘇清顏。若是眼睜睜看著青云宗弟子被黑煞宗折磨致死，就算到了青云宗，也未必能獲得信任。更重要的是，黑煞宗找青云宗的靈炁礦，顯然是想污染靈炁源——這和玄陰教“掌控靈炁”的陰謀，恐怕脫不了干系。
他深吸一口氣，眉心的暖意再次涌來。這一次，他主動引導那股暖意往下流，順著經(jīng)脈注入丹田——他想試試，能不能在戰(zhàn)斗中，加快靈炁的運轉速度。
“嗡——”
純凈靈炁在丹田中流轉，像是激活了某種開關。林澈能感覺到，周圍空氣中那些微弱的、帶著腥氣的靈炁，正被玉魂盞一點點“吸”過來，過濾掉雜質(zhì)后，變成純凈靈炁補充進體內(nèi)。他握著劍的手，又泛起了瑩白的光，只是這一次，白光比之前更亮了些。
林澈繞到驛站的正門，輕輕推開了那扇歪歪扭扭的木門。“吱呀”一聲響，在安靜的大堂里格外刺耳。
三個黑煞宗修士猛地回頭，看到林澈時，都愣了一下。橫肉修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的血污和手里的銹鐵劍，嗤笑一聲：“哪來的野小子？也敢管黑煞宗的閑事？”
林澈沒說話，目光落在被綁的少年身上：“放了他?！?/p>
“放了他？”橫肉修士像是聽到了笑話，“小子，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識相的就趕緊滾，不然連你一起宰了，扔去喂?jié)嵘帆F！”
旁邊一個瘦高個修士，突然盯著林澈的腰間，眼睛瞇了起來：“大哥，你看他腰間的銅牌……有點眼熟，像不像血煞子大人要找的那個？”
橫肉修士這才注意到林澈腰間的青銅牌，臉色微微一變：“你是……林澈？血煞子大人要找的那個守墓人？”
林澈心里一沉——看來血煞子已經(jīng)把他的樣子和特征，傳給了其他黑煞宗弟子。這下麻煩了，一旦被認出來，這三個修士肯定會拼命阻攔他。
“沒錯?！绷殖焊纱喑姓J了，“我就是林澈。想抓我，就先過我這關。”
“好！好！好！”橫肉修士連拍三下大腿，眼睛里閃過貪婪的光，“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抓住你，既能拿到玉魂盞，又能知道靈炁礦的位置，老子這次要立大功了！”
他說著，朝另外兩個修士使了個眼色：“老二，老三，你們?nèi)r住他，別讓他跑了！我先解決這個青云宗的小崽子！”
“是！”
瘦高個和另一個矮胖修士立刻朝林澈沖過來。瘦高個手里拿著一把匕首，匕首上涂著墨綠色的濁煞毒，顯然是想速戰(zhàn)速決；矮胖修士則握著一把重斧，腳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讓驛站的地面微微震動，顯然是走“力量”路線的修士。
林澈不敢大意。這兩個修士都是納靈境后期，比昨晚遇到的濁煞獸難對付多了。他側身躲過瘦高個的第一刀，匕首擦著他的肋骨劃過，帶起的風里都裹著毒腥氣。同時，矮胖修士的重斧也劈了過來，“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石板瞬間裂開一道縫，碎石飛濺。
“小子，躲得挺快！”矮胖修士獰笑著，再次揮斧。這一次，他的斧頭上泛起了淡淡的黑霧——是濁煞！他把濁煞附在了武器上，想借著武器的力量，突破林澈的防御。
林澈心里有了主意。他沒有硬抗，而是故意往旁邊退了一步，剛好退到瘦高個的側面。瘦高個以為林澈要逃，立刻追上來，匕首刺向林澈的后背。林澈猛地轉身，左手抓住瘦高個的手腕，右手的銹鐵劍順勢往前送——劍尖的白光剛好對著瘦高個的胸口。
“噗！”
純凈靈炁順著劍尖，刺進了瘦高個的體內(nèi)。瘦高個的身體瞬間僵住，眼睛瞪得溜圓，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手里的匕首“當”地掉在地上。他能感覺到，體內(nèi)的靈炁正在被那股白光“凈化”，連帶著經(jīng)脈里的濁煞，都在一點點消散——可這種“凈化”太霸道了，他的經(jīng)脈根本承受不住，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疼。
“老二！”
矮胖修士看到瘦高個被刺中，怒吼一聲，重斧朝著林澈的頭頂劈來。林澈松開瘦高個的手，往旁邊滾去，瘦高個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胸口的傷口處，還在冒著淡淡的黑霧，很快就沒了氣息。
“你敢殺老二！老子要你償命！”
矮胖修士徹底紅了眼，重斧揮舞得越來越快，每一次劈砍都帶著狂風，把驛站里的桌椅砸得粉碎。林澈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他的修為只有納靈境后期，雖然有玉魂盞的純凈靈炁加持，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還是有些吃力——胳膊被斧風掃到，疼得他齜牙咧嘴，衣服也被劃開了好幾個口子。
“不能再耗下去了?！?/p>
林澈盯著矮胖修士的胳膊——那是他揮斧時最用力的地方，經(jīng)脈凸起，能看到里面流轉的靈炁。他深吸一口氣，眉心的暖意突然爆發(fā)，順著經(jīng)脈涌向全身，讓他的速度瞬間快了幾分。
“就是現(xiàn)在！”
林澈突然往前沖，不是躲重斧，而是朝著矮胖修士的胳膊沖去。矮胖修士愣了一下，隨即獰笑：“找死！”他下意識地收斧，想把林澈劈成兩半?？删驮诟须x林澈只有半尺的時候，林澈突然矮身，手里的銹鐵劍猛地往上刺——劍尖剛好刺中矮胖修士胳膊上的經(jīng)脈。
“嗤！”
純凈靈炁順著劍尖注入，矮胖修士的胳膊瞬間沒了力氣，重斧“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疼得慘叫一聲，捂著胳膊往后退，只見他的胳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里面的濁煞和靈炁，都被玉魂盞凈化了。
“你……你的劍是什么來頭？”矮胖修士驚恐地看著林澈，聲音都在發(fā)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正在快速流失，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廢人。
林澈沒回答。他撿起地上的重斧，猛地朝矮胖修士的胸口砸去?！芭椤钡囊宦?，矮胖修士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撞在驛站的墻壁上，吐出一口黑血，再也沒了動靜。
“還有你?！?/p>
林澈轉身，看向那個還拿著彎刀，架在少年脖子上的橫肉修士。
橫肉修士的臉色早就變了。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林澈只用了兩招，就殺了兩個納靈境后期的修士，而且用的還是“純凈靈炁”——這種力量，根本不是普通的納靈境修士能擁有的！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彎刀又往少年的脖子上壓了壓，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被綁的少年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虛弱，卻很堅定：“道友，別管我！他不敢殺我，他還想從我嘴里套靈炁礦的位置！”
林澈看著橫肉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覺得，現(xiàn)在的你，還有資格談條件嗎？”
他往前邁了一步，眉心的暖意再次亮起，手里的銹鐵劍泛著瑩白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橫肉修士的身體開始發(fā)抖，他知道自己不是林澈的對手，可他又不甘心就這么放棄——抓住林澈，就能得到玉魂盞，還能得到玄陰教的賞賜，這是他一輩子都遇不到的機會。
“我……我和你拼了！”
橫肉修士突然把少年推出去，朝著林澈撲了過來。他的修為是納靈境巔峰，靈炁比另外兩個修士更渾厚，手里的彎刀上，凝聚了厚厚的黑霧——他想孤注一擲，用濁煞毒纏住林澈，然后趁機逃跑。
林澈早有準備。他側身躲開橫肉修士的第一撲，同時伸手扶住被推過來的少年，把他往旁邊的柱子后面推了推：“躲好！”
少年剛躲到柱子后面，橫肉修士的彎刀就再次劈了過來。這一次，刀上的黑霧更濃了，幾乎把整個彎刀都包裹住，驛站里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帶著刺鼻的腥氣。
林澈深吸一口氣，丹田處的靈炁團瘋狂運轉，玉魂盞釋放的純凈靈炁，順著經(jīng)脈涌向劍身，讓銹鐵劍上的白光，亮得像一輪小太陽。
“嗤！”
劍與刀碰撞在一起。沒有想象中的巨響，只有“滋滋”的聲音——彎刀上的黑霧，一碰到白光就瞬間消散，像是雪遇到了火。橫肉修士只覺得手里的彎刀突然變得滾燙，一股純凈靈炁順著刀柄傳過來，鉆進他的經(jīng)脈里，開始瘋狂地“凈化”他體內(nèi)的靈炁。
“啊——！”
橫肉修士發(fā)出一聲慘叫，手里的彎刀“當”地掉在地上。他想往后退，可林澈的劍已經(jīng)刺進了他的胸口。
“你……你到底是誰？”橫肉修士看著林澈，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不甘。他到死都不明白，為什么一個納靈境后期的修士，能擁有這么可怕的力量。
林澈抽出劍，橫肉修士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胸口的傷口處，還在冒著黑霧。他沒有回答橫肉修士的問題——他是誰，連他自己都還沒完全弄明白。
“道友，多謝你救了我！”
柱子后面的少年走了出來，雖然臉色還是蒼白，但眼神里充滿了感激。他掙扎著想去解手上的繩子，可綁得太緊，怎么都解不開。林澈走過去，用劍挑斷了繩子。
“不用謝?！绷殖菏掌饎Γ拔艺靡デ嘣谱?，遇到黑煞宗的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管?！?/p>
“你要去青云宗？”少年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太好了！我叫趙磊，是青云宗外門弟子。這次是奉命去青陽城采購物資，沒想到在斷骨嶺遇到了黑煞宗的人，他們抓我就是為了打聽外門靈炁礦的位置?！?/p>
林澈點點頭，心里的石頭落了地。有趙磊帶路，他就能更快地到達青云宗，也能提前了解青云宗的情況。
“趙磊，”林澈問道，“青云宗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我聽說，青云宗一直在研究靈炁濁化的解法？”
趙磊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道友，你有所不知。最近青云宗不太太平，外門的靈炁礦頻繁出現(xiàn)濁煞，好多弟子修煉時都走火入魔了。內(nèi)門的長老們也在爭論，有人說要關閉靈炁礦，有人說要繼續(xù)開采……而且，我還聽說，玄陰教的人，最近一直在青云宗附近活動，不知道想干什么?！?/p>
林澈的眉頭皺了起來。玄陰教的人在青云宗附近活動，顯然是沖著他來的——他們知道玉魂盞在他身上，也知道他要去青云宗?？磥?，就算到了青云宗，也不會太平。
“對了，道友，”趙磊突然想起什么，“你要去青云宗找誰？青云宗很大，外門和內(nèi)門分開，要是沒有熟人帶路，可能進不去內(nèi)門?！?/p>
林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我要找一個叫蘇清顏的人。”
“蘇清顏？”趙磊愣了一下，隨即眼睛瞪得溜圓，“你要找蘇師姐？！”
林澈看到趙磊的反應，心里一動：“你認識她？”
“當然認識！”趙磊激動地說，“蘇師姐是內(nèi)門的天才弟子，醫(yī)道和修為都很厲害，尤其是在研究靈炁濁化方面，連長老們都很佩服她！不過……”
趙磊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低落：“不過蘇師姐最近也遇到了麻煩。她提出要去極北冰原尋找‘純凈靈炁源’，可長老們覺得太危險，不同意，還把她禁足在了內(nèi)門的‘靜心苑’，不讓她出門?！?/p>
林澈的心里“咯噔”一下。蘇清顏被禁足了？那他到了青云宗，怎么找她？沒有蘇清顏，他就找不到靈族圣地的位置，也沒法喚醒魂棺里的先祖魂核。
“不過道友你放心！”趙磊看出了林澈的擔憂，立刻說道，“我雖然是外門弟子，但和內(nèi)門的幾個師兄關系不錯，到時候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蘇師姐的情況，說不定能想辦法讓你見到她！”
林澈點點頭，心里的擔憂少了些。有趙磊幫忙，總比他一個人瞎闖要好。
“我們先離開這里吧?！绷殖嚎戳艘谎鄣厣系娜呤w，“黑煞宗的人可能還會來，留在這里不安全?！?/p>
“好！”趙磊點點頭，“我知道一條近路，能更快到達青云宗山門，我們現(xiàn)在就走！”
林澈和趙磊走出驛站，順著山道往下走。晨光已經(jīng)驅散了大部分霧氣，山道旁的野花開始綻放，空氣里也少了些腥氣。趙磊走在前面，不停地給林澈介紹青云宗的情況——外門有多少弟子，內(nèi)門有哪些厲害的長老，還有青云宗的“外門大比”馬上就要開始了，要是能在大比中拿到名次，就能晉升內(nèi)門。
林澈一邊聽，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他知道，玄陰教和黑煞宗不會就這么放棄，說不定在去青云宗的路上，還有更危險的等著他。
他摸了摸腰間的青銅牌，牌面的“墓”字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是在提醒他——路還很長，守護魂棺、凈化濁煞的使命，才剛剛開始。
遠處的青云宗山門，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座巨大的仙山，矗立在云霧之間。林澈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他都必須到達那里，找到蘇清顏，揭開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