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
又來一個?
這他媽是買一送一的批發(fā)式恐怖嗎?
還是說這個洞穴是什么連鎖加盟的鬼屋,殺完一個,下一個就立刻刷新出來上班?
他幾乎是本能地握緊了消防斧,全身的肌肉再次繃緊,擺出了防御姿態(tài)。
眼睛死死地盯著水幕上那個模糊的影子,大腦在極度的疲憊和震驚中瘋狂運轉(zhuǎn)。
是同一個?不對,他親手砸碎了她的腦袋。
同伙?
還是說,這種“規(guī)則畸變體”根本就殺不死?
無盡的猜想化作最純粹的恐懼,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壓垮。
他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玩一輪“別回頭”的生死游戲了。
然而,幾秒鐘過去,預(yù)想中的攻擊并未到來。
那個身影只是靜靜地站在洞口,一動不動。
顧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透過水幕那變幻不定的光影,仔細(xì)觀察著對方。
這一看,他愣住了。
那個身影,確實是一個小女孩,身形和剛才那個幾乎一模一樣,但....又完全不同。
那個小女孩穿著同樣的白色連衣裙,但裙子干凈得一塵不染,仿佛從未沾染過這個世界的污穢。
她的長發(fā)不再是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而是柔順地披在肩上,在微風(fēng)中輕輕飄動。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
顧淮能模糊地看到,她的眼睛不再是那片令人心悸的、純粹的慘白。
那是一雙清澈得能倒映出星辰的眼眸,此刻正安靜地注視著他,沒有絲毫惡意,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與悲傷。
她不是怪物,或者說,她不是剛才那個怪物。
顧淮心中的驚疑壓過了恐懼,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消防斧,試探性地?fù)荛_了水幕的一角,走了出去。
瀑布的轟鳴聲再次充斥耳膜。
洞口外的月光下,那個小女孩就站在離他不到三米遠(yuǎn)的地方。
看清她的瞬間,顧淮徹底確認(rèn)了自己的判斷。
她和洞里那個被他殺死的“畸變體”就像是光與影的兩面。
如果說洞里那個是純粹惡意的凝聚,那么眼前這個,就是純粹善意的化身。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帶著歉意的微笑。
她無法講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顧淮,然后,緩緩地、鄭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那姿態(tài),不像是在挑釁,更像是在.....感謝。
感謝?
顧淮的大腦徹底宕機了,感謝自己....殺了她?或者說,殺了她的另一面?這到底是什么詭異的設(shè)定?
小女孩直起身,對他笑了笑,那笑容純凈得不似凡間之物,仿佛能洗滌人心底所有的暴戾與陰暗。
緊接著,她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
她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透明,無數(shù)米粒大小的純白色光點,從她的身體里逸散出來。
就像一群被驚擾的螢火蟲,在她周圍飛舞盤旋。
短短幾秒鐘,她的整個身形便徹底瓦解,化作了一團由億萬光點匯聚而成的璀璨光球,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顧淮被這神圣而美麗的一幕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光球緩緩旋轉(zhuǎn),逐漸內(nèi)斂、收縮,最終,所有的光點都凝聚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一件實體物品。
“啪嗒?!?/p>
一聲輕響,那件物品掉落在地上。
是一把造型極其古樸卻又科幻的鑰匙,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藍(lán)紫色,表面似乎有無數(shù)微小的星辰在緩緩流淌。
鑰匙的頂端,是一個由三道交錯圓環(huán)構(gòu)成的,類似星軌的復(fù)雜圖案。
他彎下腰,伸手撿起了那把鑰匙。
入手的感覺很奇特,既有金屬的沉重,又帶著一絲溫潤的質(zhì)感。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xì)端詳,旁邊那本一直裝死的燙金書突然“嗡”的一聲,劇烈震動起來,書頁瘋狂翻動,跟得了帕金森一樣。
【檢測到禁忌物品!立即銷毀!危險!危險!危險!】
書頁上的血紅大字剛跳出來,那鑰匙突然像活了一樣,化作一道冰冷的黑色流光,嗖的一下就鉆進了他的左前臂。
“?!”
緊接著,一個毫無感情的女聲廣播,轟然響徹了整片夜空。
【全島通告:玩家‘顧淮’已激活終極懸賞模式?!?/p>
【所有參賽者請注意,活捉玩家‘顧淮’并移交主辦方,可立即獲得十億獎金!】
顧淮當(dāng)場就懵了,站在原地,腦子里只剩下一連串的問號。
這一套一套的,誰反應(yīng)得過來?。?!
“再說了,顧淮?顧淮是誰?”他忍不住對著空氣吐槽起來。
“我不說,誰知道我叫顧淮?真搞笑?!?/p>
【現(xiàn)在,玩家顧淮已經(jīng)被標(biāo)記,手臂發(fā)光的就是顧淮!】
仿佛是為了回應(yīng)他,那個女聲再次響起,不同的是這次差點沒憋住笑出聲。
“我.....”
顧淮僵硬地低下頭,表情像是剛吃了一口熱乎的。
只見左臂上,一個由藍(lán)紫色流光組成的鑰匙印記,正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他承認(rèn),剛才自己說話是有點大聲了。
這下好了,官方演都不演,直接把“我要搞你”打在了公屏上。
“這就沒意思了啊?!?/p>
書上的血色警告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無比淡定的黑色小字:
【喜歡犟嘴,活該倒霉】
“嘶……”
后腰傳來的劇痛,將顧淮從被命運扼住喉嚨的窒息感中,拽回了殘酷的現(xiàn)實。
【排異反應(yīng)警告:穩(wěn)定度61%!臟器功能持續(xù)衰退中!】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那移動靶一樣的發(fā)光標(biāo)記,又感受了一下腰子處那要命的絞痛。
官方針對可以忍,腰子痛,忍不了。
他需要一副新的腰子,立刻,馬上!
.....
天色微亮。
顧淮用繃帶把左臂纏了十幾圈,總算把那該死的光擋了個七七八八。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在盤根錯節(jié)的林間穿行,后腰的劇痛如影隨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了潺潺的溪流聲。
有水的地方,就可能有活物。
有活物,就可能有....新的腰子。
顧淮立刻放輕了腳步,像個鬼一樣,借著樹影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撥開最后一道垂下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讓他那根因劇痛而繃緊的神經(jīng),差點當(dāng)場斷裂。
溪邊,一塊光滑的大圓石旁,正上演著一幕極度怪誕的場景。
三只穿著筆挺小西裝的企鵝,正煞有介事地圍著圓石開會。
為首那只體型最胖的企鵝,用翅膀夾著根樹枝,在沙地上勾畫著復(fù)雜的路線圖。
“……根據(jù)平衡部最后一次反饋,目標(biāo)最后出現(xiàn)的位置就在這附近。B,你負(fù)責(zé)左翼包抄,C,你從水路潛行,我走中路正面強攻?!?/p>
它的聲音十分低沉,帶著一種嚴(yán)肅的領(lǐng)導(dǎo)氣場。
“記住,我們的任務(wù)是‘清理’,不是‘溝通’,務(wù)必一擊必殺,速戰(zhàn)速決?!?/p>
“收到,A主任!但根據(jù)模型推演,目標(biāo)具備高階認(rèn)知污染能力,硬鋼成功率不會高于17.4%?!?/p>
“我建議,先用‘悖論陷阱’進行邏輯鎖定?!?/p>
“比如問它,‘如果匹諾曹說我的鼻子現(xiàn)在會變長,那他的鼻子到底會不會變長?’,趁它CPU過載,我們一擁而上,拿下這個大單!”
右邊那只戴著金絲單片眼鏡的企鵝,嘴巴像機關(guān)槍一樣,噼里啪啦地說個不停。
“我有問題!”
左邊那只看起來有些呆頭呆腦的企鵝,猛地舉起翅膀,結(jié)果因為動作太猛,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摔了個屁股蹲。
顧淮站在原地,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空白。
他看著那三只一本正經(jīng)討論著戰(zhàn)斗計劃的企鵝,以及那胖企鵝畫出的復(fù)雜地圖。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先震驚“為什么企鵝會穿西裝說人話”,還是該吐槽“那個悖論陷阱聽起來也太蠢了”。
但他的理智很快就壓倒了荒誕感。
平衡部、目標(biāo)、清理、模型推演.....這些關(guān)鍵詞迅速在他腦中組合成一個清晰的指向——元宇宙工作人員。
再聯(lián)想到剛剛那響徹全島的懸賞.....
它們是來抓自己的!
顧淮下意識收斂所有氣息,緩緩后退,試圖重新融入灌木叢。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
剛剛摔倒的企鵝C,晃了晃腦袋,恰好與他即將消失的身影對上了視線。
“呃……A主任,”企鵝C呆呆地指著顧淮的方向,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那邊……好像有個東西動了一下。”
“唰!”
為首的胖企鵝A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顧淮藏身的位置,那眼神銳利得不像禽類,倒像個冷血殺手。
“出來。”
顧淮知道自己已經(jīng)暴露,再躲藏已無意義。
他緩緩從灌木叢后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三只奇怪的生物,手中的消防斧握得更緊了。
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fā)的緊張。
然而,那三只企鵝并沒有立刻發(fā)動攻擊。
戴著單片眼鏡的企鵝B上下打量著他,嘴里飛快地念叨著。
“讓我看看....根據(jù)公司的情報,目標(biāo)特征一:人類,外表具有一定迷惑性,看起來無害,實則極度危險?!?/p>
它一邊說,一邊對照著顧淮點了點頭。
“特征二:擅長利用規(guī)則漏洞,思維模式異于常人,具有反邏輯行為傾向,殘忍殺害了多名玩家。”
顧淮有些納悶,這不是大逃殺游戲嗎?大逃殺還不許殺人了?
“特征三!”企鵝B的語調(diào)突然變得有些興奮。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據(jù)多名目擊者聲稱,目標(biāo)外表特征為“白色”,且身上會散發(fā)異樣的光芒?!?/p>
話音剛落,三只企鵝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顧淮身上那臟兮兮的白襯衫。
以及,他那被繃帶纏繞,卻依舊從縫隙中透出幽幽藍(lán)紫色光芒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