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術(shù)后第三天，沈知珩帶著施工隊出現(xiàn)在瑤光花店門口。陳助理指揮著工人搬運材料，他則蹲在地上看圖紙，深藍色工裝外套沾著些許灰塵，和往日西裝革履的模樣判若兩人。
孟瑤提著保溫桶過來時，正看到他伸手去接木工遞來的釘子，指尖被劃了道細痕也渾然不覺?！靶⌒狞c?！?她放下保溫桶，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創(chuàng)可貼遞過去。
沈知珩抬頭時，陽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皠倧寞燄B(yǎng)院過來？” 他接過創(chuàng)可貼，笨拙地往手指上纏，透明膠帶纏成了團。
孟瑤嘆了口氣，蹲下身幫他重新處理傷口。指尖觸到他微涼的皮膚，兩人都頓了一下，空氣里彌漫著松木和油漆的混合氣味?！鞍纸裉炷艹粤魇沉?，讓我給你帶點小米粥。”
“謝謝。” 沈知珩的聲音有些發(fā)緊，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她今天梳著低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沾著點面粉 —— 早上幫王嬸蒸饅頭時蹭到的。這樣鮮活的煙火氣，是他在沈宅從未感受過的。
施工隊的效率很高，三天就把花店修復(fù)一新。沈知珩特意讓人在屋頂加了層玻璃天窗，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照亮了漂浮的微塵。
“這樣向日葵就能曬到太陽了?！?他站在天窗下，看著孟瑤把新到的花束擺上花架，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邀功意味。
孟瑤摸著向日葵金黃的花瓣，心里像被暖陽曬過般熨帖。“確實挺好的。” 她轉(zhuǎn)身時，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里，臉頰瞬間升溫，“那個…… 工錢我會分期還給你?！?/p>
“不用?！?沈知珩從身后拿出個白色花盆，里面栽著株幼苗，葉片圓圓的像銅錢，“就當是賀禮。”
“這是……”
“向日葵?！?他撓了撓頭，耳根有些發(fā)紅，“用你扔的那些種子種的，活了三棵?！?/p>
孟瑤的心臟猛地一跳，指尖輕輕拂過嫩綠的葉片。原來他連被扔掉的種子都撿了回來，還細心地培育成了幼苗。她想起沈知珩有嚴重的花粉過敏，以前在沈宅連玫瑰都碰不得，卻為了她，親手種了向日葵。
“謝謝?！?她把花盆放在窗邊最向陽的位置，陽光落在葉片上，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重新開業(yè)那天，老城區(qū)的街坊們都來捧場。賣豆腐的王嬸買了束康乃馨，說是要送給剛過門的兒媳；修鞋的張叔選了盆仙人掌，說好養(yǎng)活；連收廢品的大爺都來了，手里攥著皺巴巴的五塊錢，非要買支紅玫瑰，說是給老伴的結(jié)婚紀念日。
沈知珩站在角落幫忙遞花繩，手指被玫瑰刺扎了好幾下。孟瑤看到他偷偷往傷口上呼氣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笨手笨腳的，還是去旁邊坐著吧?！?/p>
他卻不肯，固執(zhí)地幫她整理包裝紙。“多練練就會了。” 他低頭系蝴蝶結(jié)時，鼻尖幾乎碰到她的發(fā)頂，“以后…… 我常來幫你?！?/p>
孟瑤的心跳漏了一拍，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傍晚關(guān)店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知珩幫她把門板上好，突然說：“明天有空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p>
“去哪里？” 孟瑤警惕地看著他，像只豎起尖刺的小刺猬。
“不是什么鴻門宴?！?他失笑，從口袋里掏出張泛黃的照片，“去看看蘇晴?！?/p>
孟瑤的手指猛地收緊。照片上是年輕時的沈知珩和蘇晴，兩人站在薰衣草花田里，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有些事，該說清楚了?！?沈知珩的眼神很認真，“對她，也對你?！?/p>
當晚，孟瑤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月光透過天窗落在那盆向日葵幼苗上，葉片在風里輕輕搖曳。她想起沈知珩在雨夜里說的話，想起他笨拙包扎傷口的樣子，想起他培育的向日葵，心里漸漸有了答案。
第二天清晨，她特意換上那條沈知珩送的米白色連衣裙 ——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穿他送的衣服。站在鏡子前，看到裙擺上繡著的細小雛菊，突然覺得那些關(guān)于替身的陰霾，正在慢慢散去。
沈知珩來接她時，手里捧著一束白玫瑰?！敖o蘇晴的?！?他解釋道，眼神里帶著釋然，“也是最后一次了。”
墓園里的松柏比上次來時更綠了些。沈知珩把白玫瑰放在墓碑前，蹲下身輕輕擦拭照片上的灰塵?！扒缜?，我來看你了?！?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跟老朋友聊天，“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她叫孟瑤，不像你那么愛鬧，卻比誰都堅韌。”
孟瑤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對著墓碑低語，心里沒有了上次的刺痛，反而多了幾分坦然。
“以前總覺得對不起你，拼命想抓住點什么，結(jié)果把自己困住了，也傷害了別人?！?沈知珩站起身，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以后我不會常來了，不是忘了你，是終于能帶著回憶好好生活了。”
回去的路上，車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沈知珩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干燥?！懊犀帲摇?/p>
“我知道。” 孟瑤回握住他的手，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先去花店吧，今天要進新的向日葵?！?/p>
沈知珩愣了愣，隨即笑起來，發(fā)動車子往老城區(qū)的方向駛?cè)?。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暖得像個永遠不會醒來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