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宗,丹房內(nèi)。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灼熱的氣浪,將季無咎整個掀飛出去。
四周一片狼藉,炸爐了。
“咳咳……”
短暫失去意識后,季無咎從昏沉中醒來,腦袋嗡嗡作響,無數(shù)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讓他一陣恍惚。
“原來如此……九世輪回,這一世提前醒了?!?/p>
季無咎眼神從迷?;癁樯铄?,他本是無上道尊,九世前放棄道爭,神魂歸寂,本該在這一世重歸仙位時,才能蘇醒前世記憶。
沒想到,一次小小的炸爐,竟讓神魂受創(chuàng),陰差陽錯地提前蘇醒。
咚咚咚。
厚重的石門被敲響,一名女子的聲音順著法陣傳入丹房中。
“季師兄,你給霜月師姐準備的丹藥煉好了嗎?霜月師姐已經(jīng)突破化神,開始渡劫了!”
霜月仙子,凌霜月。
季無咎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那是他這一世的青梅竹馬,亦是他未過門的道侶。
百年前,二人家鄉(xiāng)被獸潮摧毀,一同拜入落云宗。
凌霜月初時資質(zhì)不顯,若不是季無咎求了宗內(nèi)一位與他家有舊的長老,她連山門都進不來。
可誰能想到,筑基之后,凌霜月竟如鳳凰涅槃,天資徹底綻放,一路高歌猛進,短短百年時間,便踏入化神之境!
如今的霜月仙子已是落云宗數(shù)千年來最為璀璨的明珠,天驕之名,聞名四海。
而他季無咎,才堪堪修至金丹。
他這次丹房閉關(guān),是為了給凌霜月煉制一枚云生丹。
此丹能助她穩(wěn)固初入化神的境界,甚至能將修為推至化神中期。
這本是他為凌霜月突破化神而準備的禮物。
可惜,即便他在丹道上頗有天賦,但以金丹修為強行煉制這等化神寶丹,終究是癡人說夢。
“還沒,但就快了,師妹稍等片刻?!奔緹o咎以陣法向外回了一句。
隨即他坐正身子,眼神一凜。
“既然金丹煉不出,那便入化神去煉好了?!?/p>
他喃喃自語,心中有了決斷。
雖然這樣做會有損根基,但那又如何?來日再補就是了,這對他而言不算什么麻煩。
霜月的禮物,不能遲了!
季無咎是個重感情的人,也正是因為他重感情,九世前的道爭才會失敗。
他不愿磨滅心中情感,去做那無情無我的天道,故而放棄了道爭,以九世輪回另尋超脫之法。
曾與天道爭鋒,區(qū)區(qū)凡境化神,對季無咎來說算得了什么?
隨著季無咎抬手捏訣,天地間的靈氣瘋狂倒灌入體,他的修為也在瞬息之間向上飛躍。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嬰圓滿、化神初期,沒有停頓,一路突破至化神境圓滿,季無咎才散去手中法訣。
一念,化神!
他豁然起身,大手一揮,儲物戒中所有靈藥寶材盡數(shù)飛出,如百川歸海般涌入那殘破的丹爐。
“起!”
季無咎單手虛按,神念化作無形巨手,將所有藥材瞬間碾成最精純的藥液。
火焰憑空而生,將藥液包裹,有繁復靈紋自火焰中若隱若現(xiàn),攫取天地靈氣的同時,將所有藥液的藥性強行融合。
這已不是云生丹……甚至不是在煉丹!而是在以無上道法,奪天地之造化!
前后不過十息,一粒云霧繚繞、丹香四溢的丹藥懸浮于丹爐中,隨著季無咎隔空一抓,便落入他掌中。
此丹無名,凡俗服之,可入化神。
化神服之,可至圓滿。
季無咎收起丹藥,打開陣法與石門。
門外的女弟子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他出來,剛想催促,卻忽地一怔。
她感覺眼前的季師兄,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容貌雖然未變,但身上的氣質(zhì)……仔細看去又無甚變化了。
錯覺嗎?
“走吧,柳師妹,去看渡劫?!奔緹o咎輕笑開口,率先邁步。
二人化作流光,直奔碧云峰。
待他們趕到時,萬丈雷海已近尾聲,一道絕美身影立于雷云之下,即將迎來最后一道天雷。
剛一落地,季無咎還沒來得及抬頭望向雷云下的那道身影,一個沉靜中帶著威嚴的聲音便在他身側(cè)響起。
“季無咎,你隨我來?!?/p>
季無咎轉(zhuǎn)頭,只見傳法閣的云華長老正靜立一旁,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她不僅是傳法長老,更是凌霜月的護道者,近年來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凌霜月。
可以說除了季無咎和凌霜月的師尊外,云華長老就是凌霜月最親近的人了。
“云華長老?!奔緹o咎拱了拱手,跟著她走到一處僻靜的青石旁。
“季無咎,你看天上,霜月她可驚艷?”云華長老并未看他,而是望著天際翻涌的雷海問道。
“霜月自然是驚艷的?!奔緹o咎順著云華長老的目光望去,落在那道被雷光映照的絕美身影上,點了點頭。
“霜月此番渡劫成功,便是我落云宗立宗以來最年輕的化神境修士。她的天資,已經(jīng)超出了這片地域的極限,她不應困于祁麟洲這小小一隅?!?/p>
云華長老的話語中,帶著一股與有榮焉的自豪,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目光終于落在了季無咎身上。
“數(shù)月前,玄天圣地的圣子降臨祁麟洲,見到霜月后對霜月的天資贊嘆不已。”
云華長老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看季無咎的眼神深處有鄙夷與不屑一閃而過。
“圣子對霜月頗為青睞,有意將她帶回圣地栽培。季無咎,你應當明白,這對霜月、對我落云宗而言意味著什么?!?/p>
“長老與我說這些的意思是?”
“季無咎,你可知你已成了霜月仙途上的阻礙?”
云華長老看著季無咎,語氣中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告誡。
“宗門上下,都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與霜月解除婚約,并且離開落云宗。這對你,對霜月,對宗門,都是最好的選擇。”
“長老的意思是,我成了宗門發(fā)展的絆腳石,所以就要將我一腳踢開?”
云華長老微微搖頭,一副洞悉世事的模樣,“這不是踢開,而是成全。你與霜月,早已是云泥之別,一個是翱翔九天的鳳凰,一個是匍匐在地的凡塵。
強行將你們綁在一起,對她是一種拖累,對你更是一種折磨和羞辱。”
這番話,名為勸誡,實則通牒,字字句句都透著一股“這是為你好”的傲慢與施舍。
季無咎沉默了,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轉(zhuǎn)過頭,直視著云華長老的雙眼,語氣還算平靜地問道:
“這是宗門的意思,還是霜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