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在道具室里第三次看到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穿著粉色的連衣裙,站在一堆假人模特中間,手里拿著半塊蠟筆畫。當蘇離沖過去時,她卻像煙霧般消散了,只留下那半塊畫紙飄落在地。
畫紙上是醫(yī)院的涂鴉,紅色的十字被涂改成了眼睛的形狀。
“還在影響我?!?蘇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具室里堆滿了各種戲劇道具:盔甲、面具、假花、戲服…… 但所有道具的眼睛部位都被挖空了,露出后面漆黑的孔洞??諝庵袕浡晒?jié)油和腐爛的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她的目標是找到 “回響碎片”,但更重要的是確認這里的規(guī)則。從進入道具室開始,她就感覺有人在窺視自己,這種感覺和在解剖室被監(jiān)視者盯上時一模一樣。
“出來吧?!?蘇離對著空氣說,手里緊緊攥著手術刀,“我知道你在。是監(jiān)視者,還是其他的漂泊者?”
回答她的是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角落里的一排假人模特開始轉動,關節(jié)處發(fā)出生銹的吱呀聲。它們的頭部緩緩轉向蘇離,空洞的眼眶里滲出銀白色的液體,在地面上匯成小溪。
“規(guī)則一:直視假人眼睛超過三秒,會被抽取記憶?!?蘇離根據(jù)之前的經驗推斷,同時后退到一張梳妝臺旁。梳妝臺上的鏡子已經被砸碎,但鏡框上的雕花和 VIP 包廂的壁畫紋路相同。
假人模特們開始移動,步伐僵硬卻迅速。蘇離注意到它們避開了散落的面具,似乎很忌憚那些東西。她立刻抓起一個**面具戴上,果然,假人模特的動作明顯遲滯了。
“面具可以屏蔽視線接觸?!?她迅速換上一件帶兜帽的黑色戲服,將自己隱藏在陰影里,“但這只是暫時的?!?/p>
道具室的盡頭有一扇鐵門,上面掛著 “服裝間” 的牌子。蘇離推測 “回響碎片” 可能在里面,但門被一把巨大的掛鎖鎖住,鎖孔是眼睛的形狀 —— 又是監(jiān)視者的標記。
她正思考如何打開鎖,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需要幫忙嗎,小姑娘?”
一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老人從道具堆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串鑰匙。他的背駝得很厲害,臉上布滿皺紋,手腕上的烙印顯示有23:17:05:49,是他們見過的時間最長的漂泊者。
“你是誰?” 蘇離保持警惕,“在這里待了多久?”
“記不清了哦?!?老人咳嗽著,掏出一塊臟兮兮的手帕擦了擦嘴,“大概…… 比這棟樓年輕一點吧?!?他指了指鐵門,“想進去?這把鎖只有‘守關人’的鑰匙能打開,我碰巧撿到一串?!?/p>
蘇離盯著老人的眼睛。那雙眼睛渾濁不堪,布滿血絲,但沒有任何異常。他的動作緩慢而笨拙,看起來毫無威脅。但直覺告訴她,這個老人絕不簡單 —— 在這種地方,時間越長的人,往往越危險。
“你知道‘回響碎片’嗎?” 蘇離試探著問。
“知道知道?!?老人點點頭,鑰匙串在他手里叮當作響,“那東西能換不少時間呢。不過也危險,沾多了會變成怪物的?!?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我知道哪里有很多碎片,比服裝間里的那個好得多。跟我來,我?guī)闳ァ!?/p>
蘇離注意到他說話時,右手始終藏在背后。當老人轉身時,她瞥見他的手腕 —— 烙印的位置有一圈明顯的疤痕,像是被強行剜掉過。
“不用了。” 蘇離突然舉起手術刀,“我更習慣自己找。”
老人的身體僵住了。幾秒鐘后,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皺紋開始蠕動,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下游走?!盀槭裁础?不相信我呢?” 他的聲音變得尖銳,不再蒼老,“我只是想…… 幫你啊?!?/p>
老人的身體開始膨脹,清潔工制服被撕裂,露出下面由無數(shù)假人肢體拼湊而成的軀干。他的頭裂開,露出里面嵌套的假人面具,每個面具上都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蘇離。
“偽裝者……” 蘇離迅速后退,“果然是衍生物?!?/p>
偽裝者發(fā)出刺耳的尖笑,揮舞著由假人手臂組成的觸手沖過來。蘇離利用對道具室地形的熟悉不斷躲避,同時觀察它的弱點。當觸手掃過那些被挖空眼睛的道具時,偽裝者會明顯瑟縮一下。
“它害怕這些‘殘缺’的物品?!?蘇離靈光一閃,抓起一把裝飾用的長劍,劈開旁邊的假花架。無數(shù)被挖空眼睛的假花散落一地,偽裝者果然不敢靠近。
她趁機沖向鐵門,發(fā)現(xiàn)掛鎖上刻著一行小字:“以記憶為匙,啟禁忌之門”。
“記憶……” 蘇離想起那些不斷出現(xiàn)的女兒幻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回憶最痛苦的記憶 —— 女兒在醫(yī)院里最后看她的眼神,那充滿恐懼和不解的眼神。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手術刀劃破了自己的掌心。鮮血滴在掛鎖上,鎖芯發(fā)出 “咔噠” 一聲輕響,竟然真的打開了。
服裝間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戲服,正中央的衣架上掛著一件銀白色的長袍,和林小婉描述的 “零” 的穿著一模一樣。長袍的口袋里露出半塊音樂盒零件,上面刻著檔案室的詳細地圖。
蘇離拿起零件,長袍突然無風自動,袖口指向墻角的一個通風口。她走過去,發(fā)現(xiàn)通風口的柵欄上刻著和陳默掌心相同的迷宮紋路。
“這是通往檔案室的通道?!?她剛想離開,偽裝者突然撞破鐵門沖了進來,身上的假人面具都轉向長袍,發(fā)出貪婪的嘶吼。
蘇離將銀白色長袍披在身上,奇跡發(fā)生了 —— 偽裝者突然停止攻擊,所有面具都垂下,像是在朝拜。她趁機鉆進通風口,在通道關閉的最后一刻,看到偽裝者的身體開始瓦解,無數(shù)面具滾落一地,其中一個面具的背面刻著:“她在騙你,記憶是毒藥 —— 零”。
通風管里漆黑狹窄,只能匍匐前進。蘇離的手掌在爬行時被劃破,鮮血滴在管壁上,竟像在引導方向般流向某個特定的位置。她的烙印突然發(fā)燙,倒計時旁浮現(xiàn)出新的提示:“警告:靠近‘零’的物品會加速回響污染”。
當她爬出通風口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檔案室的夾層里,下面?zhèn)鱽黻惸土中⊥竦膶υ捖?。透過木板的縫隙,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們面前 —— 正是那個穿著白色長袍的 “零”。
但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零” 的臉,赫然是她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