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上那個廣告海報設(shè)計像一塊頑固的污漬，

色彩和線條無論如何調(diào)整都顯得別扭而充滿敵意。窗外灰蒙蒙的，

下著令人心煩意亂的毛毛雨。手機屏幕亮起，是林雨笙的名字。信息很簡單，

只有一行字：“晚上有空嗎？想聽唱片。”沒有多余的寒暄，沒有征詢，

直截了當?shù)萌缤粋€既定的事實。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沖散了屏幕前淤積的煩躁。

我?guī)缀跏橇⒖袒貜停骸坝?。幾點？”“七點？”她回得很快。“好。地址發(fā)你。

”我快速地將公寓地址和門鎖密碼發(fā)了過去，后面加了一句：“可能會晚點到家，

鑰匙在門口地墊下?！?發(fā)完才覺得這個舉動似乎過于熟稔和信任。但轉(zhuǎn)念一想，

對于兩個在唱片行里指尖相觸過、共享過Bill Evans巨大孤獨的人，

似乎又順理成章?！班??！彼换亓艘粋€字。傍晚七點剛過，我推開公寓門。

一股熟悉的、屬于我的空間的氣息撲面而來——舊書、顏料、還有一絲未散盡的咖啡味。

但其中，似乎又微妙地摻雜了一絲極淡的、清冽的氣息，像雨后的空氣。

客廳的燈亮著溫暖的黃色。那臺老舊的先鋒唱機已經(jīng)啟動，

轉(zhuǎn)盤在柔和的燈光下緩慢而平穩(wěn)地旋轉(zhuǎn)著。唱針尚未落下，

只有機器本身發(fā)出的極輕微的、規(guī)律的嗡鳴聲。林雨笙背對著門，站在我的唱片架前。

她脫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煙灰色的薄毛衣，袖子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一排排唱片封脊上緩慢移動，姿態(tài)放松而專注，

像在檢閱一支沉默的軍隊。聽到開門聲，她轉(zhuǎn)過身來。“回來了？”她的語氣很自然，

仿佛早已是這里的?？汀！班??！蔽曳畔掳?，脫下被細雨打濕的外套，“你到的早?！薄班牛?/p>

巴士很順?！彼f著，視線又落回唱片架上，“你這里好東西不少。

”她抽出一張John Coltrane的《A Love Supreme》，

深藍色的封套在燈光下泛著幽光。“喝點什么？”我走向小廚房，“咖啡？還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