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
窗外的城市燈火闌珊。
念念在我身邊沉沉睡去。
小臉恢復了恬靜。
呼吸均勻。
我握著她的手。
卻毫無睡意。
心懸在半空。
沈確離開時。
那蒼白如紙的臉色。
和壓抑著滔天怒火的冰冷話語。
在腦海里反復回響。
引魂草...
幼兒園...
到底是誰?
為什么要對一個孩子下手?
是針對念念?
還是...
針對我?
或者說...
是針對沈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格外漫長。
客廳的掛鐘。
秒針走動的聲音。
在寂靜中無限放大。
嗒。
嗒。
嗒。
每一聲。
都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直到...
凌晨三點。
玄關處。
傳來極其輕微的。
空間波動。
空氣扭曲了一瞬。
沈確的身影。
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
依舊是一身凜冽黑袍。
只是...
那黑袍的下擺。
似乎...
沾染了幾點暗沉的...
污漬?
像凝固的血。
他臉色依舊蒼白。
氣息比離開時更加沉凝。
仿佛一座壓抑著熔巖的冰山。
濃重的血腥氣。
隨著他的出現(xiàn)。
在冰冷的空氣中。
無聲彌漫開來。
他徑直走向沙發(fā)。
坐下。
閉目。
一言不發(fā)。
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
但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和黑袍上刺目的暗沉。
無聲地訴說著...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解決了?”]我輕聲問。
打破死寂。
沈確沒有睜眼。
只是從鼻腔里。
極其冷淡地。
哼出一個單音。
[“嗯?!盷
帶著一種碾死螻蟻般的漠然。
意念波動卻帶著未消的戾氣。
[(一個不知死活的魔將。)]
[(覬覦本座血脈...想用引魂草剝離...)]
[(煉成傀儡?)]
[(哼...)]
[(便宜他了...死得太快...)]
冰冷的殺意。
即使隔著距離。
也讓我脊背發(fā)寒。
同時。
一股巨大的后怕。
席卷全身。
若不是沈確在這里...
若不是他及時發(fā)現(xiàn)...
我不敢想后果。
[“...謝謝?!盷我聲音干澀。
沈確依舊閉著眼。
毫無反應。
仿佛沒聽見。
只有那濃密的睫毛。
極其輕微地。
顫動了一下。
意念深處。
似乎掠過一絲...
極淡的...
不自在?
[“你的傷...”]我看著他那蒼白的臉。
[“要不要緊?”]
沈確猛地睜開眼!
冰寒的眸光!
如同實質!
銳利地刺向我!
帶著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本座何須你操心?!”]
聲音陡然拔高!
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
惱羞成怒?
[“管好你自己!”]
他霍然起身!
黑袍翻飛!
大步走向陽臺!
背影僵硬。
帶著一種...
落荒而逃的意味?
意念波動徹底亂了套。
[(誰要她關心?。
[(本座好得很!)]
[(區(qū)區(qū)反噬...)]
[(...該死的...)]
[(她看出來了?)]
陽臺門被他用力拉開。
又重重關上。
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隔絕了內外。
我坐在原地。
看著他消失在陽臺門后。
那倉促又狼狽的背影。
心口酸酸脹脹。
笨蛋...
受傷了就直說啊...
逞什么強...
夜色更深。
陽臺方向。
再無聲息。
我悄悄起身。
倒了杯溫水。
輕輕推開陽臺門。
清冷的月光下。
沈確高大的身影。
背對著我。
依舊蜷縮在那個狹窄的空調外機平臺上。
抱著膝蓋。
頭微微低垂。
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似乎...
睡著了?
月光勾勒出他蒼白的側臉。
長睫垂下。
在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
褪去了平日的冰冷和凌厲。
竟顯出一種...
罕見的脆弱?
他蜷縮的姿態(tài)。
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帶著深深的疲憊。
我放輕腳步。
走到平臺邊。
將溫水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喝點水?!盷聲音輕得像嘆息。
他毫無反應。
呼吸均勻綿長。
似乎真的睡沉了。
我靜靜看了他幾秒。
轉身。
準備離開。
腳步剛動。
身后。
傳來他低啞模糊的囈語。
帶著濃重的睡意。
和一絲...
不易察覺的...
依賴?
[“...阿晚...”]
[“...別走...”]
我的腳步。
瞬間釘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緩緩回頭。
月光下。
他依舊閉著眼。
眉心微蹙。
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安的夢境。
薄唇無意識地。
微微翕動。
又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冷...”]
[“...好黑...”]
聲音很輕。
帶著夢魘的顫抖。
那蜷縮的姿態(tài)。
更緊了。
像在抵御無邊的寒冷和黑暗。
前世...
他魂飛魄散的那一刻...
是不是也這樣冷?
這樣黑?
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
狠狠攥緊。
痛得無法呼吸。
我脫下身上的薄外套。
動作極輕。
小心翼翼地。
蓋在他蜷縮的身上。
指尖不經意。
拂過他微涼的手背。
他似乎在睡夢中感受到了暖意。
緊蹙的眉心。
微微舒展了一些。
無意識地。
往那外套里...
縮了縮。
像個終于找到一絲溫暖的...
小獸。
我收回手。
站在冰冷的月光里。
看著他沉睡中褪去所有偽裝的側臉。
淚水。
終于無聲地。
洶涌滑落。
笨蛋沈確...
這次...
換我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