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查通知單擺在宋璃桌上，白紙黑字，冰冷刺目。
「關(guān)于新能源項目方案泄露事件的內(nèi)部調(diào)查通知」
宋璃用手指輕輕劃過公司印章的凹凸痕跡。三天了，自從競標(biāo)失敗后，華盛高層迅速成立了調(diào)查組，矛頭直指她。電腦被收走，辦公室被搜查，連合作多年的同事都開始有意避開她。
門被推開，林妍探頭進來，左右張望確認沒人后才閃身進入。
"你還好嗎？"她壓低聲音，遞過一杯熱咖啡。
宋璃勉強扯出個微笑："還沒被開除，算不錯了。"
"王總今早和劉副總吵了一架。"林妍湊近，"王總堅持要給你辯解的機會，但劉副總說你'嚴重失職'，應(yīng)該立即停職。"
宋璃冷笑。劉天耀，這個幕后黑手現(xiàn)在倒打一耙。
"查到什么了嗎？"林妍問。
宋璃搖搖頭。IT部門給她的電腦做了全面檢查，結(jié)論是"無外部入侵痕跡"，暗示文件可能是她自己刪除的。紙質(zhì)方案更是不翼而飛，死無對證。
"那個實習(xí)生呢？"林妍突然問，"蘇曼這兩天都沒來上班。"
宋璃猛地抬頭："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競標(biāo)后的第二天。人事部說她請了病假，但..."林妍欲言又止，"我昨天在金融中心看到她了，活蹦亂跳的，還挽著個男的。"
"長什么樣？男的。"
"一米八左右，挺帥的，穿得很講究。"林妍回憶道，"對了，右手腕有塊很特別的表，表盤是藍色的，中間有個金色字母'Q'。"
宋璃瞳孔微縮。Q——祁煒？祁湛的表弟？
"有照片嗎？"
林妍搖頭："當(dāng)時離得遠...等等！"她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昨天部門聚餐我拍了張全景，他們可能在里面。"
照片放大再放大，角落里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確實是蘇曼，而她挽著的男人雖然只拍到側(cè)臉，但那輪廓與祁湛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輕些。
"果然是他。"宋璃咬牙?，F(xiàn)在一切都說得通了——蘇曼是祁煒安插的眼線，專門竊取她的商業(yè)機密。
"你認識那男的？"林妍好奇地問。
"祁湛的表弟，祁煒。"宋璃關(guān)閉照片，"看來我們的調(diào)查有方向了。"
林妍瞪大眼睛："你是說...方案泄露是祁氏干的？"
"更準確地說，是祁煒和劉天耀聯(lián)手做的局。"宋璃拿出筆記本，迅速寫下幾個名字，"幫我查查這些人最近的動向。"
名單上是祁氏投資部幾位高管，以及劉天耀的社交圈。如果她的猜測正確，祁煒和劉天耀之間應(yīng)該有某種秘密聯(lián)系。
林妍接過名單，擔(dān)憂地看著她："你要小心。劉副總在公司的勢力比你想象的大的多。"
"我知道。"宋璃望向窗外。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天空依然陰沉，"幫我個忙，查查蘇曼的入職記錄，看是誰推薦她來的。"
林妍離開后，宋璃拿出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祁湛的電話。響了六聲，就在她準備掛斷時，接通了。
"宋總監(jiān)。"祁湛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低沉而疲憊。
"我們需要談?wù)劇?宋璃直奔主題，"關(guān)于你表弟和蘇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知道多少？"
"足夠確定是他們偷了我的方案。"宋璃冷靜地說，"但我要證據(jù)。"
"今晚八點，四季酒店咖啡廳。"祁湛簡短地說，"帶上你掌握的信息。"
掛斷電話，宋璃長舒一口氣。與祁湛合作是個冒險的決定，但眼下她別無選擇。
晚上七點半，宋璃正準備離開公寓，林妍突然打來電話。
"出事了！"她聲音急促，"我剛查到蘇曼的推薦人，你猜是誰？劉副總的私人郵箱！而且..."
"而且什么？"宋璃追問。
"我剛收到行業(yè)晚宴的名單調(diào)整通知，劉副總臨時把你的名字加進去了。宴會七點半開始，金茂君悅，現(xiàn)在去還來得及。"
宋璃皺眉。這個晚宴是金融圈的季度聚會，通常需要提前兩周報名。劉天耀為什么突然要她去？
"有什么特別安排嗎？"
"不清楚，但..."林妍猶豫了一下，"祁煒也在嘉賓名單上。"
宋璃瞬間明白了。這是個陷阱，但也是機會。如果能當(dāng)場抓到祁煒和蘇曼的聯(lián)系，甚至劉天耀與他們的勾結(jié)...
"我馬上過去。"
金茂君悅的宴會廳燈火通明。宋璃換上備用的一條黑色修身晚禮服，匆匆趕到時晚宴已經(jīng)開始。她在門口簽到，目光迅速掃過大廳——劉天耀正在主桌與人交談，而角落里的祁煒端著香檳，身邊果然站著蘇曼。
"宋總監(jiān)！"劉天耀看到她，夸張地揮手，"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宋璃掛上職業(yè)微笑走過去："臨時通知，差點錯過。"
"正好趕上敬酒環(huán)節(jié)。"劉天耀遞給她一杯白酒，"來，我?guī)阏J識幾位重要客戶。"
接下來的半小時，劉天耀異常熱情地帶她四處敬酒，每次都"體貼"地為她換上新斟滿的酒杯。宋璃酒量一般，幾輪下來已經(jīng)感到頭暈?zāi)垦！?/p>
"劉總，我不能再喝了。"她小聲推辭。
"最后一杯！"劉天耀不由分說又塞給她一杯，"王總特意囑咐要好好招待李行長。"
宋璃知道這位李行長——華盛最大的貸款銀行負責(zé)人，得罪不起。她硬著頭皮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烈酒灼燒喉嚨，眼前開始發(fā)花。
"宋總監(jiān)酒量不錯??！"李行長大笑，"再來一杯！"
宋璃感到一陣惡心。她勉強笑笑："失陪一下，去趟洗手間。"
跌跌撞撞走向洗手間的路上，一只手突然扶住她的胳膊。宋璃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深邃眼睛——祁湛。
"你..."她舌頭打結(jié)，"不是約了八點..."
"改主意了。"祁湛聲音冰冷，目光掃過她緋紅的臉頰，"劉天耀灌你酒？"
宋璃點點頭，突然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祁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環(huán)住她的腰，將她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喝掉。"他遞來一杯冰水，"然后吃下這個。"
宋璃接過藥片，警惕地看著他。
"解酒藥。"祁湛無奈道，"我要害你不會用這么拙劣的手段。"
藥片下肚，冰水沖走了部分眩暈感。宋璃的視線逐漸清晰，這才注意到祁湛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西裝，襯得肩膀格外寬闊。領(lǐng)帶是低調(diào)的暗紋，領(lǐng)針卻是一枚小小的銀色船錨——她曾在某本雜志上看到，這是祁湛父親的遺物。
"感覺好些了？"祁湛問，手指不經(jīng)意地拂過她的額頭，檢查體溫。
宋璃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他們現(xiàn)在的姿勢有多曖昧——她幾乎半靠在他懷里，而他的手還環(huán)著她的腰。
"謝謝。"她試圖站直身體，"但我得回去..."
"別傻了。"祁湛皺眉，"劉天耀明顯是在設(shè)計你?？纯茨沁?。"
順著他的目光，宋璃看到宴會廳另一側(cè)，祁煒正舉著手機對著她的方向，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他們在拍照？"宋璃瞬間清醒了大半，"想拍我醉酒出丑的樣子？"
"或者更糟。"祁湛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金融圈最不缺的就是借題發(fā)揮的小人。一組你'醉酒失態(tài)'的照片，配上'華盛高管借酒色交易'的標(biāo)題，足夠毀掉你的職業(yè)聲譽。"
宋璃倒吸一口冷氣。她早該想到這一層。劉天耀不僅要她在公司失勢，還要徹底毀掉她在業(yè)內(nèi)的名聲。
"我們得離開。"祁湛果斷地說，"后門走。"
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宋璃肩上，巧妙地遮住她顯眼的禮服，然后攬著她快速穿過走廊。經(jīng)過一個拐角時，宋璃余光瞥見劉天耀正焦急地四處張望，顯然在找她。
祁湛的車就停在酒店后門。他扶宋璃坐進副駕駛，自己迅速繞到駕駛座。
"系好安全帶。"他發(fā)動車子，"我先送你回家。"
車子駛?cè)胍股械慕值?。宋璃靠在座椅上，解酒藥開始起效，但酒精仍讓她的思維有些遲鈍。
"你怎么會在晚宴上？"她問。
"祁煒下午突然打電話，說要參加一個重要晚宴。"祁湛目視前方，"我查了名單，看到你的名字被臨時加上去，就覺得有問題。"
"所以你專程來救我？"宋璃轉(zhuǎn)頭看他。
祁湛的側(cè)臉在街燈下忽明忽暗："我說過，不喜歡看你受傷。"
這句話讓宋璃心頭一熱。她想起那支鋼筆，想起醫(yī)院里他安排的專家，想起雨中他遞來的咖啡。這個表面冷酷的男人，其實比任何人都細心體貼。
"關(guān)于方案泄露..."宋璃開口，卻被一陣刺眼的遠光燈打斷。
一輛黑色SUV從對面車道突然越過中線，直沖他們而來。
"小心！"宋璃尖叫。
祁湛猛打方向盤，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安全氣囊爆開，玻璃碎裂的聲音刺破耳膜。
最后的意識中，宋璃感到一個溫暖的身體緊緊護住了她，將她按在座位上，用自己作為緩沖抵擋了大部分沖擊。
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刺鼻的消毒水味。單調(diào)的滴滴聲。遠處模糊的說話聲。
宋璃艱難地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逐漸聚焦。她試著動動手腳——還好，都能動，只是全身疼痛，尤其是頭部。
"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宋璃轉(zhuǎn)頭，看到林妍紅腫的雙眼。
"我...怎么了？"她聲音嘶啞。
"車禍。"林妍倒了杯水遞給她，"你昏迷了六個小時。醫(yī)生說輕微腦震蕩，兩根肋骨骨裂，左臂擦傷。算你命大。"
記憶碎片逐漸拼湊——晚宴、祁湛、那輛突然沖過來的SUV...
"祁湛呢？"宋璃猛地坐起，隨即因劇痛而倒抽冷氣。
林妍按住她："別亂動！祁總在ICU，傷勢比你重得多。"
宋璃胸口一陣絞痛："他...怎么樣？"
"脾臟破裂，右腿骨折，三根肋骨斷裂，其中一根差點刺穿肺。"林妍聲音低沉，"醫(yī)生說要不是他系了安全帶，又用正確姿勢護住頭部，可能當(dāng)場就..."
宋璃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是祁湛在最后關(guān)頭用身體保護了她。如果不是他，現(xiàn)在躺在ICU的就是她自己了。
"那輛SUV的司機呢？"
"逃逸了。"林妍搖頭，"警方正在查監(jiān)控。對了..."她猶豫了一下，"王總剛來過，說公司暫停了對你的調(diào)查。"
宋璃睜開眼："為什么？"
"不清楚，但他接了個電話后態(tài)度就變了。"林妍壓低聲音，"還有更奇怪的——劉副總今天沒來上班，聽說請假了。"
宋璃敏銳地察覺到異常。事故剛發(fā)生，調(diào)查就暫停，劉天耀又突然消失...這一切太過巧合。
"幫我個忙。"她握住林妍的手，"去查查那輛SUV的車牌，還有劉天耀和祁煒今天的行蹤。"
林妍點點頭："還有件事...警察在你病房外，要做筆錄。要讓他們進來嗎？"
宋璃整理了一下思緒："好。"
警察的詢問很簡短——事故過程、對方車輛特征、有無仇人等。宋璃如實回答，唯獨隱去了晚宴上劉天耀灌酒和祁煒拍照的部分。
警察離開后，護士來換藥。宋璃趁機問道："我能去看看祁總嗎？"
護士搖頭："ICU現(xiàn)在不讓探視。不過..."她壓低聲音，"你是他緊急聯(lián)系人，醫(yī)生可能需要你簽一些文件。"
宋璃愣住了："我是他的...緊急聯(lián)系人？"
"對啊。"護士奇怪地看著她，"他手機里存的，'宋璃-緊急'，還備注了你的血型和過敏史。"
護士離開后，宋璃呆坐在床上，心緒翻騰。祁湛什么時候把她設(shè)為緊急聯(lián)系人的？為什么？他們明明是商業(yè)對手，甚至幾天前她還把他拉黑過...
手機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宋總監(jiān)，我是周浩。祁總出事前讓我查的事有結(jié)果了。那輛SUV是祁煒名下的車?！?/p>
宋璃手指發(fā)抖，迅速回復(fù)：「有證據(jù)嗎？」
「行車記錄儀拍到司機了，不是祁煒本人，但副駕坐的是劉天耀。視頻已發(fā)你郵箱。」
宋璃立刻讓林妍拿來筆記本電腦。視頻很模糊，但足以辨認副駕駛座上確實是劉天耀。而駕駛座上的人雖然戴著帽子，但右手腕上那塊獨特的藍色表盤手表暴露了他的身份——蘇曼的男伴，祁煒的手下。
"這不是意外。"宋璃聲音顫抖，"是謀殺。"
林妍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想殺你和祁總？為什么？"
宋璃閉上眼，將所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方案泄露、晚宴陷阱、車禍...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藍海資本。"她突然睜開眼，"我父親的公司。祁煒和劉天耀害怕我和祁湛查出真相。"
"什么真相？"
"二十年前，導(dǎo)致我父親自殺的真相。"宋璃掀開被子，忍著疼痛下床，"我要去見祁湛?，F(xiàn)在就去。"
"可是醫(yī)生說你不能——"
"幫我找輛輪椅。"宋璃打斷她，"我必須見他。"
十分鐘后，在林妍的幫助下，宋璃來到了ICU外。透過玻璃，她看到祁湛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臉色蒼白如紙。那個總是強勢霸道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
醫(yī)生正在檢查監(jiān)護儀，看到宋璃后走出來。
"你是他的緊急聯(lián)系人？"
宋璃點點頭："他...會好起來嗎？"
"手術(shù)很成功，但還沒脫離危險期。"醫(yī)生翻看病歷，"失血過多，加上腦震蕩。奇怪的是..."他皺眉，"大部分外傷都在他右側(cè)，像是刻意用身體保護了什么。"
宋璃咬住嘴唇，不讓眼淚落下。是的，他保護了她。用他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我能進去嗎？就五分鐘。"
醫(yī)生猶豫了一下："十分鐘。別打擾他休息。"
輪椅無聲地滑到病床邊。宋璃輕輕握住祁湛的手——那只總是簽署上億合同的手，此刻冰涼無力。
"祁湛..."她低聲喚道，聲音哽咽，"你得醒過來。我們還沒找出真相...還沒..."
監(jiān)護儀上的心電圖線平穩(wěn)地跳動著，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宋璃深吸一口氣，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去過晨星藝術(shù)中心，看過你那幅畫。很美，像你一樣...表面冷靜，內(nèi)里熾熱。"
她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說出那句壓在心底很久的話："我不恨你了。從來沒有真正恨過。"
監(jiān)護儀上的心跳線突然出現(xiàn)一個明顯的波動。宋璃屏住呼吸，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穩(wěn)。
"我等你醒來。"她最后捏了捏他的手，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病房，宋璃立刻讓林妍聯(lián)系周浩。是時候聯(lián)手調(diào)查了——為了祁湛，也為了她父親。
二十年前的謎團，是時候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