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兩端同時陷入沉默。宋璃能聽到祁湛平穩(wěn)的呼吸聲，莫名給人一種安定感。
"我需要見你。"祁湛突然說，"今晚七點，淮海路那家日料店。包廂已經(jīng)訂好了，用周浩的名字。"
宋璃挑眉："我們什么時候熟到可以共進晚餐了？"
"不想找出幕后黑手就別來。"祁湛干脆地掛斷電話。
宋璃盯著手機看了幾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男人連約人都這么霸道。
回到公司，宋璃剛出電梯就被林妍拉到一旁："劉副總在找你，臉色很難看。BMZ的事他知道了。"
宋璃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問他。"
劉天耀的辦公室門大開著，他正對著電話怒吼："我說得很清楚了，那個價格不可能接受！"看到宋璃，他匆忙掛斷電話。
"宋總監(jiān)，解釋一下？"劉天耀將一份報表摔在桌上，"因為你疏忽大意，公司損失了一個戰(zhàn)略性項目！"
宋璃不動聲色地關(guān)上門："劉總，我很好奇，您給祁氏提供的文件為什么要修改關(guān)鍵數(shù)據(jù)？"
劉天耀臉色驟變："你胡說什么！"
"BMZ的柯爾特已經(jīng)承認了。"宋璃虛張聲勢，"您不僅向祁氏泄露商業(yè)機密，還偽造文件破壞談判。王總知道這事嗎？"
"你...你沒有證據(jù)！"劉天耀額頭冒出細汗。
宋璃心中冷笑。果然是他。
"證據(jù)我有的是。"她故作鎮(zhèn)定，"但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只要您幫我一個小忙。"
劉天耀警惕地看著她："什么忙？"
"幫我搞到電池隔膜材料的進口許可證。"
"你瘋了？"劉天耀瞪大眼睛，"那是工信部直接管控的戰(zhàn)略物資！"
宋璃微笑："您舅舅不是工信部的李司長嗎？"
劉天耀臉色鐵青："這事不可能......"
"那您就準備向董事會解釋為什么勾結(jié)競爭對手吧。"宋璃轉(zhuǎn)身欲走。
"等等！"劉天耀叫住她，"我...我可以試試。但你要保證不把BMZ的事說出去。"
宋璃點頭："成交。"
走出辦公室，宋璃長舒一口氣。這場堵伯她贏了——暫時性的。但更大的疑問是：劉天耀為什么要幫祁氏？他們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晚上七點整，宋璃推開日料店包廂的門。祁湛已經(jīng)坐在里面，正在看手機。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襯得下頜線更加分明。暖黃的燈光下，他看起來比平時少了幾分凌厲，多了些居家的隨意感。
"準時。"祁湛抬頭，示意她坐下，"我點了刺身拼盤和壽司，不介意吧？"
宋璃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我對食物不挑剔。"
"除了討厭香菜。"祁湛隨口道，"還有不吃動物內(nèi)臟。"
宋璃動作一頓："你怎么知道？"
"上次慈善晚宴，我看到你把香菜挑出來。"祁湛倒了杯大麥茶推給她，"至于內(nèi)臟，林妍告訴我的。"
宋璃挑眉："你聯(lián)系林妍？"
"她主動打給我的。"祁湛聳聳肩，"說有人篡改文件陷害你，懷疑是我干的。"
宋璃心頭一暖。林妍這丫頭，嘴上說祁湛危險，背地里卻幫她調(diào)查。
"所以，"她抿了口茶，"你查出什么了？"
祁湛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這是BMZ收到的所謂'華盛報價單'，上面確實寫著4.5%。"他又拿出另一份，"這是我這邊談判時用的文件，顯示3.5%。"
宋璃對比兩份文件，眉頭越皺越緊："筆跡幾乎一樣，但紙張質(zhì)地有細微差別。"
"專業(yè)的偽造。"祁湛點頭，"有人想讓我們互相猜疑，兩敗俱傷。"
"劉天耀。"宋璃斬釘截鐵，"他今天承認了。"
祁湛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么容易？"
"我詐他的。"宋璃簡單解釋了經(jīng)過，"但他背后肯定還有人。劉天耀雖然嫉妒我，但沒理由幫祁氏。"
祁湛沉思片刻："我有個猜測，但需要驗證。"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周浩，查一下劉天耀最近三個月的通訊記錄，重點看有沒有與祁煒的聯(lián)系。"
掛斷電話，他解釋道："祁煒是我表弟，祁氏投資部副總。他一直對我的位置虎視眈眈。"
"所以可能是你表弟聯(lián)合劉天耀設(shè)計我們？"宋璃思索著，"但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如果我連續(xù)丟了大項目，董事會會有意見。"祁湛冷笑，"而祁煒正好可以扮演力挽狂瀾的角色。"
服務(wù)員送來食物，兩人暫停討論。祁湛嫻熟地用筷子夾起一片金槍魚大腹，放在宋璃面前的碟子里："嘗嘗，今天的魚很新鮮。"
這個自然而然的舉動讓宋璃愣了一下。他們不是死對頭嗎？什么時候變成了能一起吃飯討論陰謀的關(guān)系？
"謝謝。"她低頭嘗了一口，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綻放，"確實不錯。"
"關(guān)于BMZ，"祁湛突然說，"我可以把亞太區(qū)授權(quán)分一半給華盛。"
宋璃差點被嗆到："什么？"
"條件是共同開發(fā)。"祁湛語氣平靜，仿佛在討論天氣而不是上億的合作，"你們負責電池管理系統(tǒng)，我們做電芯。利潤六四分。"
宋璃警惕地看著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大方？"
"第一，技術(shù)上我們互補；第二，"祁湛直視她的眼睛，"我不喜歡被人當槍使。"
宋璃思索片刻："我需要和王總商量。"
"明天給我答復。"祁湛又給她夾了塊壽司，"許可證的事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解決了。"
宋璃瞪大眼睛："怎么可能？那種許可證至少要一個月才能批下來！"
"我有我的渠道。"祁湛神秘地笑了笑，"就當是...為偽造文件賠罪。"
這頓飯吃得比宋璃預想的要愉快。拋開商場上的劍拔弩張，祁湛其實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見識廣博、思維敏捷，而且出乎意料地幽默。當他們討論到日本料理與中華美食的區(qū)別時，祁湛甚至難得地開懷大笑，眼角泛起細紋，整個人瞬間年輕了幾歲。
離開餐廳時，夜色已深。祁湛堅持送她回家，這次宋璃沒有拒絕。
車內(nèi)，熟悉的古典樂緩緩流淌。這次是德彪西的《月光》，宋璃最愛的曲子之一。
"你也喜歡德彪西？"她忍不住問。
祁湛點頭："尤其是這首。"頓了頓，他又說，"很適合你。"
宋璃心頭微動："什么意思？"
"清澈、冷靜，表面平靜下藏著復雜的情感變化。"祁湛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就像你。"
宋璃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男人總能看透她，這種感覺既令人不安又莫名安心。
"到了。"祁湛將車停在她公寓樓下。
宋璃道謝下車，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敲了敲車窗。玻璃降下，祁湛挑眉看她。
"明天上午十點，我給你答復。"她說，"關(guān)于合作的事。"
祁湛點頭："我等你消息。"
回到家，宋璃泡了個熱水澡，試圖理清思緒。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太不真實——劉天耀的背叛、祁湛的突然合作、還有那頓出乎意料的和諧晚餐。最讓她不安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期待與祁湛的交鋒，甚至享受他的陪伴。
手機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一條日歷提醒：明天是她的生日。
宋璃苦笑。二十九歲，事業(yè)小有成就，卻孤身一人。母親在醫(yī)院，父親早已離世。生日對她而言，不過是普通的工作日罷了。
次日清晨，宋璃剛到辦公室就接到王總電話，同意與祁氏合作。十點整，她撥通祁湛的電話，正式確認合作意向。
"合作愉快。"祁湛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對了，生日快樂。"
宋璃手指一顫："你怎么知道......"
"基本功課。"祁湛輕笑，"下午會有技術(shù)團隊過去對接，周浩帶隊。"
掛斷電話，宋璃仍處于震驚中。他居然記得她的生日？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基本功課"的范疇了。
下午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周浩是個干練的年輕人，專業(yè)能力過硬，態(tài)度也很謙和。會議結(jié)束時，他神秘地遞給宋璃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祁總讓我轉(zhuǎn)交給您。"
宋璃疑惑地接過："這是什么？"
"不清楚。"周浩眼中帶著好奇，"不過我從沒見過祁總為選禮物這么上心。他上周專門去了趟倫敦，就為了這個。"
宋璃心跳加速。她小心地拆開包裝，里面是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舊書——1934年初版的《證券分析》，格雷厄姆和多德的經(jīng)典著作，金融界的"圣經(jīng)"，全球現(xiàn)存不超過50本。
翻開扉頁，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小字："給真正懂價值的人。"
宋璃的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胸口泛起一陣暖意。這份禮物太完美了——既彰顯了送禮人對她專業(yè)能力的認可，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宋總監(jiān)？"周浩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您還好嗎？"
宋璃合上書："替我謝謝祁總。"
周浩離開后，宋璃仔細檢查了書的每個角落，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但除了那行字外別無他物。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失望。
正當她出神之際，辦公室門被敲響。一個年輕女孩怯生生地探頭進來："宋總監(jiān)您好，我是新來的實習生蘇曼，劉副總安排我來您的項目組學習。"
宋璃收斂情緒，公事公辦地點點頭："歡迎。去找林妍辦入職手續(xù)吧。"
女孩道謝離開。宋璃沒注意到的是，蘇曼轉(zhuǎn)身時，目光在那本珍貴的書上停留了好幾秒，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