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xué)。
工作。
結(jié)婚生子。
我把未來規(guī)劃得清晰又普通。
小心翼翼地把那個秘密。
深深埋進心底最角落。
用厚厚的書本壓住。
用繁重的習(xí)題蓋住。
我天真地以為。
只要我不去碰。
它就不會出來。
大學(xué)考到了鄰市。
一所還不錯的師范學(xué)校。
離開家那天。
我媽在站臺抹眼淚。
“小思,在外面好好的,別太省,錢不夠跟媽說。”
“知道了媽,你回去吧?!?/p>
我拖著行李箱。
走進車廂。
找到座位坐下。
火車啟動。
窗外熟悉的城市一點點倒退。
我心里竟有種奇異的輕松感。
好像甩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新環(huán)境。
新同學(xué)。
沒人知道我的過去。
沒人知道那個巷子里的秘密。
我刻意表現(xiàn)得開朗一些。
參加社團。
去圖書館自習(xí)。
周末和室友逛街。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正?!钡能壍狼斑M。
直到那個周末。
我們?nèi)ナ兄行男麻_的商場。
人很多。
熙熙攘攘。
室友趙曉萌拉著我。
興奮地擠進一家珠寶店。
“快看快看!那條項鏈好漂亮!”
玻璃柜臺里。
燈光璀璨。
鉆石折射出炫目的光。
柜臺小姐戴著白手套。
微笑著拿出幾條項鏈給我們看。
趙曉萌拿起一條細細的鉑金鏈子。
在自己脖子上比劃。
“哲思,好看嗎?”
“好看。”我笑笑。
目光掃過柜臺。
落在一條孤零零擺在角落展示盤上的金項鏈上。
款式有點舊。
不算特別貴重。
但……很眼熟。
和當(dāng)年巷子里。
那個阿姨脖子上被搶走的那條。
幾乎一模一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就在這時。
一個穿著灰色保潔制服的中年女人。
低著頭。
推著清潔車從旁邊過道走過。
她手里拿著一塊濕漉漉的抹布。
動作有些匆忙。
好像急著去清理什么地方。
清潔車的一個輪子。
不小心蹭到了我的小腿。
很輕。
布料摩擦的感覺。
幾乎是同時。
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猛地從被蹭到的小腿皮膚竄了上來!
直沖天靈蓋!
我眼前一黑。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
伴隨著巨大的恐慌和絕望。
像決堤的洪水。
瞬間淹沒了我!
不再是清晰連貫的“電影”。
而是一堆混亂、嘈雜、閃爍的碎片。
刺耳的尖叫。
扭曲驚恐的人臉。
玻璃碎裂的巨響!
“砰!嘩啦——!”
冰冷的金屬觸感。
緊緊抵在后腰!
一個兇狠、壓低的陌生男聲。
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
惡狠狠地在我(或者說,在“她”)耳邊吼:
“不準叫!錢!柜臺鑰匙!快!”
濃重的煙草味混合著汗味。
噴在脖子上。
令人作嘔。
劇烈的顫抖。
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手指哆嗦著。
怎么也打不開收銀的抽屜。
“媽的!磨蹭什么!”
腰上被硬物狠狠頂了一下。
劇痛!
“啊!”壓抑的痛呼。
鑰匙“當(dāng)啷”掉在地上。
視角混亂地晃動。
看到柜臺外面。
幾個模糊的人影抱著頭蹲在地上。
瑟瑟發(fā)抖。
其中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眼神驚恐地看過來。
充滿了無助。
視角猛地被扯回來。
一只粗糙、戴著勞保手套的大手。
粗暴地抓住“我”(她)的手腕。
強行按在收銀機的一個按鈕上。
指紋識別?
“滴”的一聲輕響。
抽屜彈開了!
里面一沓沓紅色的鈔票!
還有幾盤金戒指、玉鐲!
那只大手瘋狂地把所有東西掃進一個黑色大挎包里!
動作粗魯。
刮蹭著皮膚生疼。
混亂中。
“我”(她)的手指。
好像勾到了挎包拉鏈上掛著的一個小東西。
硬硬的。
小小的。
像個……劣質(zhì)的塑料小掛件?
視角被猛地一推!
“滾開!”
“我”(她)重重撞在后面的玻璃展柜上。
后背劇痛!
玻璃“嘩啦”裂開!
細小的碎片濺到臉上、手上。
火辣辣的。
挎包被塞得鼓鼓囊囊。
那個兇狠模糊的身影。
抓著包。
轉(zhuǎn)身就往外沖!
畫面最后定格。
是那個身影沖出店門時。
慌亂回頭的驚鴻一瞥。
一張戴著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臉。
只露出一雙眼睛。
眼角有一條明顯的舊疤。
像蜈蚣一樣趴在那里。
眼神兇狠。
慌亂。
然后。
徹底消失。
所有的冰冷和畫面瞬間抽離。
我像被扔上岸的魚。
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身體晃了晃。
差點癱倒。
“哲思!你怎么了?”趙曉萌趕緊扶住我。
她被我慘白的臉色嚇到了。
“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低血糖?還是這里空調(diào)太冷了?”
珠寶店的保安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快步走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
我渾身都在抖。
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后背撞到玻璃展柜的地方。
還在隱隱作痛。
那是“她”的痛。
卻清晰地殘留在我身上。
我死死盯著那個保潔員離開的方向。
喉嚨發(fā)緊。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剛才那個清潔工……
她身上帶著的“印記”。
是這場搶劫案的受害者!
就在不久前!
可能就在我們進店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