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能“看見”死者最后的記憶。
特別清晰。
特別殘酷。
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fā)冷。
比發(fā)燒的時候還冷。
我開始害怕接觸任何東西。
尤其是別人用過的東西。
總覺得上面沾著看不見的“記憶”。
公共汽車扶手。
教室門把手。
圖書館的書。
甚至同學遞過來的橡皮。
我都下意識地躲。
手指碰到一點點。
就猛地縮回來。
像被燙到。
我媽說我魔怔了。
“哲思,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
她拉著我去看醫(yī)生。
心理醫(yī)生。
一個戴著眼鏡。
看起來很溫和的阿姨。
她問了很多問題。
關于那天巷子里的事。
關于我的害怕。
我說了一部分。
我說我看到了很可怕的畫面。
很真實。
但我沒說那是死者的記憶。
我說是嚇壞了產(chǎn)生的幻覺。
醫(yī)生給我開了點安神的藥。
讓我多休息。
放松心情。
可我知道。
藥沒用。
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
那種畫面強行灌入的沖擊。
不是幻覺。
是甩不掉的詛咒。
日子還得過。
我拼命想當個正常人。
努力聽課。
寫作業(yè)。
和同學說笑。
可心里總像壓著塊冰。
沉甸甸的。
冷颼颼的。
我變得沉默寡言。
下課就坐在位子上發(fā)呆。
或者一遍遍用消毒濕巾擦手。
擦得手指都發(fā)紅起皮。
同桌周小雨碰碰我胳膊。
“喂,康哲思,放學去吃新開的那家麻辣燙不?”
我像被針扎了一樣。
猛地縮回胳膊。
動作太大。
把她的文具盒碰到了地上。
嘩啦一聲。
筆散了一地。
周小雨愣住了。
周圍的同學也看過來。
眼神怪怪的。
“你干嘛呀?”周小雨有點不高興。
“對不起……”我趕緊蹲下去撿。
手忙腳亂。
指尖碰到一支她常用的圓珠筆。
冰涼的觸感瞬間傳來。
腦子里“嗡”的一下。
閃過一個畫面:
周小雨昨晚躲在被窩里。
用這支筆。
偷偷給她喜歡的男生寫情書。
寫了一半。
被她媽推門進來查房嚇一跳。
情書揉成一團塞進了抽屜最里面。
畫面消失。
我拿著那支圓珠筆。
僵在原地。
臉有點發(fā)燙。
周小雨看我臉色不對。
反而擔心起來。
“哲思?你沒事吧?臉怎么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她伸手想摸我的額頭。
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開。
“沒……沒事!我沒事!”
我慌亂地把筆塞回她手里。
抓起書包就跑。
“我不吃麻辣燙了!先走了!”
留下周小雨和一教室莫名其妙的目光。
我跑出教學樓。
跑到操場的角落。
大口喘氣。
心臟跳得飛快。
背上全是冷汗。
怎么會這樣?
連碰一下同學的東西都能看見?
這日子還怎么過?
我蹲在墻角。
把臉埋在膝蓋里。
第一次。
因為這個“能力”。
感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慌和無助。
它像個潛伏的怪物。
隨時可能跳出來。
把我拖進別人的痛苦里。
或者。
暴露我無法解釋的秘密。
時間像蝸牛爬。
熬到了高三。
學業(yè)壓力像座山。
壓得人喘不過氣。
可對我來說。
這反倒成了暫時的避風港。
做題。
背書。
考試。
腦子里塞滿公式和單詞。
就沒那么多地方裝那些“看見”的東西了。
我強迫自己把所有精力投進去。
成績居然還不錯。
排到了年級前五十。
我媽很高興。
臉上的愁容少了很多。
“我們小思懂事了!知道用功了!考個好大學!媽就放心了!”
她絮絮叨叨地給我夾菜。
燉湯。
我看著她的笑臉。
心里那點冰。
好像融化了一點點。
也許。
我可以假裝忘記那個能力。
只要我足夠小心。
不去碰那些帶著強烈“印記”的東西。
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下去。
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