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門臉依舊掛著“停業(yè)整頓”的木牌,門縫里透著股死氣沉沉的藥味,比上次查封時更濃,還混著點霉味,像是許久沒人來過。
“趙大哥,確定這兒有人?”李狗蛋扒著門縫往里瞅,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見,只有風灌過窗欞的“嗚嗚”聲,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趙猛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吹亮了往門縫里照?;鸸庀拢芸吹皆鹤永锏乃幵训美细?,顯然是被人刻意清理過,反而顯得更可疑。
“走,進去看看?!壁w猛壓低聲音,示意李狗蛋跟上。
李狗蛋咽了口唾沫,拽了拽懷里的“雞屁股”——這小狗不知從哪兒摸來的,一路跟著他們,這會兒正瑟瑟發(fā)抖,倒比李狗蛋還緊張。
“進去干啥?要不……咱還是等大部隊來吧?”李狗蛋往后縮,“這地方邪乎得很,萬一有機關(guān)暗器,小爺這身子骨,不夠扎的。”
“少廢話!”趙猛瞪了他一眼,“大部隊來了,黃花菜都涼了。你不是自稱‘鬼市泥鰍’嗎?這點場面就嚇著了?”
“那不一樣!”李狗蛋梗著脖子,“鬼市頂多挨頓揍,這兒可是要出人命的!”
嘴上這么說,腳卻很誠實地跟著趙猛繞到后墻。趙猛運氣,一掌拍在墻上,磚縫松動,露出個能容一人鉆的洞——顯然是上次查封時沒發(fā)現(xiàn)的暗門。
“你先進?!壁w猛指著洞口。
“憑啥?”李狗蛋瞪眼,“我是編外的,你是正編的,得你先上!”
趙猛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他往里一推:“進去!”
李狗蛋“哎喲”一聲,摔了個狗吃屎,嘴里啃了口泥,剛想罵娘,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龍涎香,和松煙香混合在一起,正是那公子哥身上的味道!
“真在這兒!”李狗蛋瞬間忘了疼,爬起來壓低聲音,“趙大哥,香味從左邊飄來的!”
左邊是藥鋪的內(nèi)堂,門虛掩著,里面黑燈瞎火的。趙猛摸出佩刀,示意李狗蛋跟上,兩人一前一后摸了進去。
內(nèi)堂比外面更亂,藥柜被翻得亂七八糟,藥材撒了一地,踩上去“嘎吱”響。李狗蛋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突然看到墻角蹲著個黑影,正往麻袋里塞東西!
“在那兒!”李狗蛋低喝一聲,抓起旁邊的藥杵就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藥杵砸在黑影旁邊的藥罐上,黑影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往內(nèi)堂深處跑,速度快得像兔子。
“追!”趙猛率先沖上去。
黑影鉆進一道簾子,李狗蛋緊隨其后,掀開簾子一看,愣住了——里面不是房間,而是個密室!
密室不大,靠墻擺著個煉丹爐,爐下還有余溫,顯然剛用過。旁邊的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里面裝著黑的紅的粉末,正是龍涎香和松煙香的混合味。最顯眼的是桌上的賬本,攤開的那頁,赫然寫著“墨晶鐵十斤,公子爺收,銀五百兩”。
“果然是這兒!”趙猛拿起賬本,眼神銳利,“這賬本記錄了近半年的交易,全是和‘公子爺’的,墨晶鐵、還魂香、尸香花……全是違禁品!”
李狗蛋湊過去看,突然指著賬本角落的一個標記:“趙大哥,你看這個!”
那標記是個扭曲的蘭花,和之前在血煞案、義莊尸案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蘭花教!”趙猛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們果然和回春堂有關(guān)!胡掌柜根本就是蘭花教的人,之前的死,怕是障眼法!”
李狗蛋心里發(fā)毛:“那……那戴玉扳指的公子哥,也是蘭花教的?他買這么多墨晶鐵和邪門玩意兒,想干啥?”
趙猛沒回答,而是走到煉丹爐前,用刀挑起一塊殘渣,放在鼻尖聞了聞:“這是……‘蝕骨散’的藥渣!能腐蝕鐵器,專門用來破壞兵器的!”
他猛地看向李狗蛋:“他們買墨晶鐵,不是為了打兵器,是為了……”
話音未落,密室的門突然“哐當”一聲關(guān)上,外面?zhèn)鱽砝湫Γ骸盀榱耸裁?,不如問問我??/p>
是個女人的聲音,清冷冷的,帶著點熟悉。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清瑤?”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果然是清瑤,依舊蒙著黑紗,手里握著軟劍,劍尖滴著血,顯然剛殺了人。她身后跟著兩個黑衣人,手里都拿著匕首,虎視眈眈。
“果然是你?!壁w猛握緊佩刀,“回春堂是你們的據(jù)點,胡掌柜是你的人,偷墨晶鐵、養(yǎng)血煞、盜尸體,都是你們蘭花教干的!”
“是又如何?”清瑤冷笑,“趙旗官,你不該來這兒的,壞了教主的大事,誰也救不了你?!?/p>
“你們教主是誰?”趙猛厲聲問,“那個戴玉扳指的公子哥?還是……鎮(zhèn)南王府的人?”
提到“鎮(zhèn)南王府”,清瑤的眼神閃了一下,隨即道:“不該問的別問。把賬本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p>
“做夢!”趙猛揮刀就沖了上去。
清瑤軟劍出鞘,劍光如練,直刺趙猛咽喉。兩人打在一處,刀光劍影,密室里的瓶罐被撞得粉碎,藥粉彌漫,嗆得人睜不開眼。
兩個黑衣人想偷襲,李狗蛋抱起地上的煉丹爐,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他們身上砸:“給小爺滾!”
“哐當”一聲,煉丹爐砸在地上,滾燙的藥渣濺了黑衣人一身,燙得他們嗷嗷叫。李狗蛋趁機抓起桌上的墨晶鐵,往其中一個黑衣人頭上砸去——沒砸中,反而砸中了趙猛的后背。
“哎喲!趙大哥對不?。 崩罟返摆s緊道歉。
趙猛被砸得一個趔趄,被清瑤抓住機會,軟劍纏住他的手腕,一腳踹在他胸口。趙猛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撞在墻上,嘴角流出鮮血。
“趙大哥!”李狗蛋急了,撿起地上的藥杵就往清瑤沖,“放開他!”
清瑤根本沒把他放眼里,側(cè)身躲過,軟劍橫掃,李狗蛋嚇得一縮脖,劍擦著他的頭皮過去,削掉了幾縷頭發(fā)。
“就這點本事,也敢當編外探員?”清瑤嗤笑。
李狗蛋摸著頭皮,心里又怕又氣,突然看到地上的蝕骨散藥渣,眼睛一亮,抓起一把就往清瑤臉上撒:“給你加點料!”
清瑤沒想到他這么無賴,被藥渣撒了滿臉,雖然及時閉氣,卻也嗆得咳嗽,面紗掉了下來——露出一張清麗卻帶著刀疤的臉,左眼角一道長長的疤痕,破壞了原本的美貌。
“你!”清瑤又驚又怒,攻勢更猛。
就在這時,趙猛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抓起地上的墨晶鐵,用盡全身力氣往煉丹爐砸去!
“轟隆”一聲,煉丹爐被砸塌,里面的火星濺到藥粉上,瞬間燃起大火,濃煙滾滾,密室里一片混亂。
“走!”趙猛拉起李狗蛋,往密室的另一扇暗門沖——那是他剛才在墻上摸到的,顯然是清瑤他們留下的逃生通道。
清瑤想追,卻被大火攔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掉,氣得怒吼:“李狗蛋!趙猛!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跑出回春堂,兩人一路狂奔,直到離藥鋪很遠,才敢停下來喘口氣。趙猛靠在墻上,臉色蒼白,顯然傷得不輕。
李狗蛋扶著他,心里亂糟糟的:“趙大哥,清瑤臉上的疤……好像是新的,是不是和鎮(zhèn)南王府有關(guān)?她剛才提到教主,會不會就是……”
“別猜了?!壁w猛打斷他,從懷里掏出個東西——是剛才打斗時從一個黑衣人身上扯下來的,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著完整的蘭花圖案,背面還有兩個字:“護法”。
“蘭花教護法令牌?!壁w猛的聲音低沉,“看來這清瑤,在蘭花教的地位不低。他們買墨晶鐵和蝕骨散,十有八九是想對鎮(zhèn)南王府動手,或者……對朝廷動手?!?/p>
李狗蛋打了個寒顫:“謀反?”
“很有可能?!壁w猛道,“墨晶鐵能打造神兵,蝕骨散能破壞兵器,再加上血煞、尸變這些邪術(shù)……他們是想在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他看向李狗蛋,眼神復(fù)雜:“狗蛋,這次的事,比我們想的復(fù)雜得多,也危險得多。你只是個編外探員,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p>
李狗蛋愣住了,看著趙猛流血的后背,又想起陳推官的死,還有那些被蘭花教害死的無辜人,突然覺得手里的半截藥杵,沉得厲害。
“退出?”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退出了,誰給你當‘誘餌’?誰幫你扔藥渣?再說了……”
他摸了摸懷里的“雞屁股”,小狗不知何時睡著了,打著輕微的呼嚕。
“再說了,十串烤雞屁股還沒兌現(xiàn)呢,小爺可不能虧本。”
趙猛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好小子,算我沒白疼你。”
夜色更深了,上雍城的燈火在遠處閃爍,像是一雙雙窺視的眼睛。李狗蛋知道,回春堂的密室只是冰山一角,蘭花教的陰謀,鎮(zhèn)南王府的秘密,墨晶鐵的真正用途……還有太多的謎團等著他們?nèi)ソ忾_。
而他這個“編外探員”,怕是再也甩不掉這攤子破事了。
“趙大哥,”李狗蛋突然道,“下次再打架,能不能提前說一聲?小爺好準備點厲害的‘武器’,比如……一麻袋蝕骨散?”
趙猛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扶著墻,慢慢往夜巡司走。李狗蛋趕緊跟上,嘴里還在念叨:“我覺得可行……實在不行,多帶點烤雞屁股,扔過去糊他們臉……”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一個踉蹌,一個搖晃,卻都堅定地往前走著。
李狗蛋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比血煞、尸變更可怕的東西——比如,人心的險惡,和一個足以打敗整個王朝的驚天秘密。
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在跑,身后有趙猛,有夜巡司的弟兄,還有……一個需要他保護的小狗。
至于烤雞屁股……等這事了了,必須讓趙猛加倍兌現(xiàn),再加兩斤醬牛肉,不,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