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軟。
這是那個自稱“路人”的好看男人告訴我的。
他說,他是在山澗邊發(fā)現(xiàn)昏迷的我,見我可憐,才把我?guī)Щ亓怂摹┎菸荨?/p>
是的,茅草屋。
我醒來后才發(fā)現(xiàn),我們住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神殿仙宮,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坐落在山腳下的茅草屋。
屋子很簡陋,但收拾得很干凈。
院子里種著幾竿翠竹,屋前有一條潺潺的小溪。
很安靜,很平和。
我很喜歡這里。
那個男人,我叫他“凌淵”。
因為我醒來后,曾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喊過這個名字。
他聽到后,便讓我這樣叫他。
凌淵的話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我。
用那種我看不懂的,混雜著悲傷和溫柔的眼神。
他對我很好。
好到……有些過分。
我喜歡吃桂花糕,他便每日不厭其煩地,上山采最新鮮的桂花,用最清冽的山泉水,親手為我做。
我喜歡聽鄉(xiāng)野小調,他便尋來最好的竹子,親手為我削了一支笛子,然后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吹著那些我哼出來的、不成曲調的調子。
我夜里怕黑,他便整夜不睡,坐在我的床邊,為我點一盞小小的油燈,直到天明。
我問他,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他說,他欠了一個人。
他把對那個人的虧欠,都補償在了我身上。
我很好奇,那個人是誰。
他卻只是搖搖頭,從來不說。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
我開始能下床,能在院子里走動。
我發(fā)現(xiàn),凌淵的身體,好像不太好。
他常常會在無人時,劇烈地咳嗽,有時候,甚至會咳出血來。
每當這時,他都會飛快地擦掉血跡,不讓我看見。
可是,我看見了。
那血,不是紅色的,而是……帶著淡淡金色的。
我問他是不是病了。
他總是笑著搖頭,說沒事,只是老毛病。
我不信。
我開始偷偷地,在他的飲食里,加入一些我在后山采來的、有滋補功效的草藥。
他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
或者說,他發(fā)現(xiàn)了,卻沒有說破。
他只是在我端藥給他時,喝得比平時更慢一些。
看著我的眼神,也愈發(fā)溫柔。
有一天,月華神女找到了這里。
她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女模樣,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疲憊與憔悴。
她站在茅草屋的籬笆外,看著正在為我削蘋果的凌淵,眼神復雜。
“堂堂凌淵神尊,竟為了一個凡人女子,自毀神格,墮入凡塵?!?/p>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凌淵,你可曾后悔?”
凌淵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
他沒有抬頭。
“與你無關。”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月華神女冷笑一聲:“與我無關?你可知,你消失后,天帝震怒,整個九重天都亂了套!你為了她,舍棄了所有,你以為她就會感激你,就會愛上你嗎?”
她將目光轉向我,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看看她,她根本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凌淵,你輸了,輸?shù)靡粩⊥康?!?/p>
我被她尖銳的話語刺得有些難受。
我攥緊了衣角,下意識地,往凌淵的身后躲了躲。
凌淵放下了手中的蘋果和刀。
他緩緩起身,將我護在身后。
然后,他抬起頭,第一次,正視著月華神女。
“我樂意?!?/p>
他說。
“就算她什么都不記得,就算她永遠不會愛上我。”
“我也,心甘情愿?!?/p>
月華神女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極致的侮辱。
“好……好一個心甘情愿!”
她指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凌淵,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如愿的!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說完,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院子里,又恢復了平靜。
我從他身后探出頭,看著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酸酸的,漲漲的。
“凌淵……”
我小聲叫他。
他回過身,臉上的冷漠瞬間化為溫柔。
“怎么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樣,摸摸我的頭。
手伸到一半,卻又僵住,然后緩緩收了回去。
我們之間,好像永遠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墻。
是所謂的“虧欠”,也是所謂的“陌生人”。
“她說的……是真的嗎?”
我鼓起勇氣,問出了那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真的是神仙嗎?”
“你為了我,才……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凌淵沉默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痛苦在掙扎。
最終,他還是對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不是。”
他撒謊了。
“她認錯人了?!?/p>
他又撒謊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p>
他還在撒謊。
我看著他,沒有再追問。
我只是走上前,第一次,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涼。
“凌淵,”我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以后,換我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