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點游戲節(jié)”主會場。
巨大的穹頂之下,人聲鼎沸。炫目的燈光在空氣中交織切割,震耳欲聾的音樂鼓點敲打著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諝饫锘旌现娮釉O備散發(fā)的微熱、爆米花的甜膩以及無數(shù)游戲愛好者身上散發(fā)出的狂熱氣息。巨大的主舞臺被布置得如同未來戰(zhàn)艦的艦橋,正對著下方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的觀眾席。媒體區(qū)的長槍短炮早已架設完畢,鏡頭反射著冰冷的光。
后臺候場區(qū),氣氛緊張得如同即將引爆的炸藥桶。其他入圍的團隊或個人開發(fā)者,或對著屏幕做最后的調試,或低聲反復演練著稍后的展示臺詞,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硝煙味。
我和唐果縮在后臺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我穿著唯一一套還算拿得出手的深色西裝(袖口甚至被唐果用針線臨時加固過),手心全是冰涼的汗。心臟在胸腔里像裝了一臺失控的引擎,突突突地狂跳,震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麻。喉嚨發(fā)干,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平復那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效果甚微。腦子里一遍遍過著展示流程、關鍵玩法演示點、可能遇到的刁鉆問題…還有那份“借”來的物理引擎,像一根無形的刺,時不時扎一下我的神經(jīng)。
“別緊張!飼養(yǎng)員!”一只微涼的小手突然覆上了我緊握的、微微顫抖的拳頭。
唐果就站在我身邊。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她那些可愛的Lo裙或恐龍睡衣,而是換上了一套設計感十足的黑色小西裝套裙,剪裁利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嬌小卻玲瓏的曲線。平時總是披散著的微卷長發(fā),此刻被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纖細的脖頸。臉上化了淡妝,櫻唇點了誘人的水紅色,襯得皮膚愈發(fā)白皙。那雙標志性的圓眼睛,此刻沉靜如水,褪去了所有天真軟萌,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而銳利的光芒。
這身裝扮,配上她此刻沉穩(wěn)的氣場,讓她整個人都像被打磨過的鉆石,散發(fā)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極具壓迫感的鋒芒。這哪里還是那個在我懷里撒嬌打滾的小蘿莉?分明是一位即將踏入戰(zhàn)場的女王。
她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安心的力量:“想想我們這三個月是怎么過來的!想想我們那個demo有多牛逼!想想那份該死的協(xié)議!今天,就是撕碎它的時候!用實力,光明正大地撕碎!”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通往舞臺的入口,眼神里沒有絲毫怯場,只有熊熊燃燒的戰(zhàn)意和志在必得的決心?!拔枧_交給你,盡情閃耀!其他的,有我在!”她朝我眨了下眼,那瞬間的狡黠,才依稀透出幾分熟悉的影子。
她的話,像一針強效強心劑,瞬間注入我緊繃的神經(jīng)。是啊,走到這一步,還有什么好怕的?Demo就在我隨身的加密硬盤里,那是我們用血汗、用智慧、甚至用一點點“非常手段”鑄就的利劍!今天,就是它出鞘的時刻!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刻薄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進我們耳朵:
“喲,這不是…唐家的小公主嗎?”聲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花板的年輕女子,旁邊還跟著兩個助理模樣的人。她上下打量著唐果,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優(yōu)越感,“怎么,放著唐家的金山銀山不待,跑這兒來玩獨立游戲過家家了?還帶著…這位?”她的目光掃過我,帶著評估廉價商品般的挑剔,“唐叔叔知道你這么…深入基層體驗生活嗎?”
這女人我認識,或者說,在財經(jīng)雜志上見過——蘇曼,蘇氏集團的千金,唐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唐振山曾經(jīng)屬意的、想介紹給唐果認識的“閨秀”。顯然,她對唐果“自甘墮落”的行為,以及我這個“窮小子”的存在,充滿了鄙夷。
唐果臉上的沉穩(wěn)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鋒利的笑意。她沒看蘇曼,而是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裝的袖口,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調整一副名貴的手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后臺的嘈雜:
“蘇小姐,聽說你最近投資的‘星?;省蓛r不太穩(wěn)?有空操心別人的家事,不如多想想怎么穩(wěn)住自己的投資組合?畢竟,”她終于抬眼,目光輕飄飄地落在蘇曼瞬間僵硬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靠父輩蔭蔽得來的東西,風一吹,容易倒。”
“你!”蘇曼的臉瞬間漲紅,像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她還想說什么,唐果卻已經(jīng)不再看她,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她轉向我,眼神瞬間切換回專注和鼓勵:“快到我們了。準備好了嗎,我的首席設計師?”
蘇曼被唐果那句精準踩雷的嘲諷噎得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描繪的眉眼都扭曲了幾分。她死死瞪著唐果那副云淡風輕、仿佛剛才只是拍死只蒼蠅的姿態(tài),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掐進了掌心。旁邊兩個助理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唐果!你少得意!”蘇曼終究沒忍住,尖利的聲音拔高了幾度,帶著點氣急敗壞的顫抖,“你以為靠點小聰明弄個不入流的游戲demo就能翻身了?奇點舞臺?呵!知道今天主評委席坐的是誰嗎?雷霆互娛的李總!那可是你爸的老對頭!他最討厭的就是嘩眾取寵、靠噱頭博眼球的東西!我看你怎么死!”
她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向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隱憂——那份“借”來的技術,以及可能引發(fā)的風暴。心臟猛地一縮,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唐果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蘇曼的吠叫只是背景噪音里一段無關緊要的雜音。她只是伸出微涼的小手,再次用力握了握我冰涼汗?jié)竦氖种?,指尖傳遞過來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力量。她微微側頭,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描淡寫地說:“跳梁小丑。別理她。雷霆的李閻王?呵,他最好祈禱自己別被我抓到什么把柄?!?/p>
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說完,她甚至對我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帶著點小俏皮的笑容,圓眼睛眨了眨,用口型無聲地說:“看我的?!?/p>
就在蘇曼還想繼續(xù)輸出她那點可憐的優(yōu)越感時,后臺的廣播響起,清晰地蓋過了所有雜音:
【下一組展示團隊:《契約粉碎者》團隊!請準備登臺!】
時間到了!
所有的嘈雜、挑釁、不安,在這一刻都被按下了靜音鍵。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回流到四肢百骸,帶來一種奇異的冷靜。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的脊背。掌心被唐果用力捏了一下,然后松開。
“去吧,飼養(yǎng)員?!彼撕笠徊剑驹跓艄馍园档慕锹?,像一位隱匿的守護者,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鼓勵,“舞臺是你的。讓世界,聽聽我們的聲音?!?/p>
我重重點頭,不再看旁邊臉色鐵青的蘇曼一眼。拿起那個承載著我們所有心血的加密硬盤,邁開腳步,迎著前方主舞臺那如同宇宙核心般耀眼奪目的光束,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一層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