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頭遍時,阿巖已經(jīng)蹲在啟靈鐲的靈植空間里忙活了。淡綠色的木生符在指尖流轉(zhuǎn),他小心翼翼地將符文拍在那片改良稻種上。黑土地里的稻穗瞬間拔高半寸,飽滿的谷粒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看得他眼睛發(fā)亮。
“咳咳……” 身后傳來奶奶的咳嗽聲,阿巖慌忙退出空間。老人家披著棉襖坐在炕沿,正對著窗臺上那盆新生的蘭草出神。那是他用木生符救活的枯枝,此刻正舒展著嫩綠的葉片,在晨光里透著生機(jī)。
“奶奶,今天曬谷場有讀書會?!?阿巖幫她掖了掖被角,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期待,“林老師說要教大家認(rèn)靈植圖譜,還能見識新稻種。”
奶奶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別跟李家那伙人置氣,咱們莊稼人……”
“我知道?!?阿巖握緊奶奶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去,“我是去學(xué)本事,不是去吵架的。”
他揣著林教授連夜繪制的靈植圖譜,剛走出院門就被幾個孩子圍住了。鐵蛋舉著半塊烤紅薯,鼻尖沾著黑灰:“阿巖哥,你真能讓麥子長得比人高?” 二丫拽著他的衣角,辮子上的紅頭繩晃悠著:“我娘說讀書人都會變魔術(shù),是真的嗎?”
阿巖被問得耳根發(fā)燙,正想解釋,就見林教授背著個大帆布包從坡上下來。軍綠色的包上打著補丁,卻洗得干干凈凈,邊角磨出的毛邊里還沾著些黃色的符紙碎屑。
“都跟我來。” 林教授的聲音帶著笑意,從包里掏出幾個油紙包分給孩子們,“這是用靈植花粉做的糕點,吃了能少生病?!?/p>
油紙包剛打開,一股清甜的香氣就飄了出來。鐵蛋咬了口米糕,眼睛瞪得溜圓:“比我娘做的玉米餅子好吃!” 二丫小口小口地抿著,忽然指著林教授的帆布包:“里面是不是藏著會發(fā)光的種子?”
孩子們的喧鬧聲引來了不少村民。王寡婦抱著孩子站在老槐樹下,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們。李家族長的侄子李柱子蹲在墻根抽煙,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視線卻一直黏在林教授的帆布包上。
曬谷場的石碾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東西。林教授將靈植圖譜一張張鋪開,泛黃的宣紙上畫著各種植物,旁邊標(biāo)注的小字里還夾雜著些奇怪的符號。最引人注目的是個半人高的木架子,上面擺著三盆植物 —— 一盆是村里常見的土豆秧,一盆是葉片卷曲的玉米苗,還有一盆是阿巖在靈植空間里培育的改良稻種。
“這是要干什么?擺神壇嗎?” 有人在人群里嘀咕。李柱子把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陰陽怪氣地接話:“怕是要給這些草拜把子吧?”
阿巖攥緊了拳頭,指尖的木生符隱隱發(fā)燙。林教授卻像沒聽見似的,從帆布包里拿出支毛筆和一小罐符墨:“今天咱們不讀書,先來看看這些莊稼?!?/p>
她走到土豆秧前,指尖蘸著符墨在葉片上輕輕一點。淡綠色的符文剛成型,原本蔫蔫的秧苗就 “噌” 地竄高半尺,土褐色的塊莖在根部鼓起,隔著薄土都能看見圓潤的輪廓。
人群里發(fā)出一陣驚呼。王寡婦懷里的孩子突然不哭了,小手指著土豆秧咿咿呀呀地叫著。
“這是催生符?!?林教授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同樣的土地,用對方法就能多收三成糧食?!?她又走到玉米苗前,指尖畫出個復(fù)雜的符文,“這是壯骨符,能讓秸稈更結(jié)實,抗得住臺風(fēng)。”
卷曲的玉米葉緩緩舒展開,莖稈上的絨毛在陽光下閃著銀光。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葉片:“真邪門了,這葉脈都比普通的粗實。”
就在這時,李家族長拄著拐杖從人群里擠出來。棗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戳出咚咚的聲響,銅箍頭刮過地面的聲音讓人牙酸。
“妖術(shù)!這絕對是妖術(shù)!” 李家族長的聲音氣得發(fā)顫,拐杖直指那盆改良稻種,“好端端的稻子長這么高,肯定是吸了人的精氣!”
他猛地?fù)P起拐杖,朝著稻種砸去。阿巖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擋在前面,拐杖重重落在他背上,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你要打就打我!” 阿巖咬著牙抬頭,后背的鈍痛讓他說話都發(fā)顫,“這稻種能讓大家頓頓吃上白米飯,你憑什么毀了它?”
林教授趕緊扶住他,指尖的治愈符落在他背上,一股暖流順著脊椎蔓延開來。她看向李家族長,眼神冷得像山澗里的冰:“族長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試試。”
她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小袋稻種,倒在石碾子上:“這些種子不用靈力催生,正常種植也能增產(chǎn)五成。誰家愿意試種,我免費提供種子和種植方法。”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王寡婦懷里的孩子伸手去抓稻種,胖乎乎的小手在金黃的顆粒里扒拉著。有幾個常年挨餓的漢子悄悄往前挪了挪腳,眼神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誰要是敢種,就是跟老祖宗作對!” 李家族長氣得渾身發(fā)抖,拐杖在地上戳出個小坑,“山神會降罪的!去年山洪沖了誰家的地?前年野豬啃了誰家的莊稼?忘了嗎?”
這話像盆冷水澆下來,剛有些松動的人群又縮回了腳步。鐵蛋的爹搓著手上的老繭,囁嚅著:“族長說得對,咱們還是別瞎折騰了?!?二丫娘把孩子往身后拽了拽,嘴里念叨著 “平安是?!薄?/p>
林教授突然笑了,從帆布包里拿出個巴掌大的銅鈴鐺。鈴鐺上刻著細(xì)密的符文,晃動時發(fā)出的聲音不像普通銅鈴那么刺耳,倒像是泉水叮咚。
“你們怕山神降罪?” 她舉起鈴鐺晃了晃,清脆的響聲讓人心神一清,“那你們知不知道,這山里的靈植都是山神的饋贈?”
她走到那盆改良稻種前,指尖在稻穗上輕輕一點。飽滿的谷粒突然裂開,噴出細(xì)小的金色粉末,在陽光下形成一道光幕。光幕里浮現(xiàn)出模糊的影像 —— 成片的稻田,歡笑的村民,還有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人,正在田埂上教孩子們認(rèn)草藥。
“這是…… 阿巖?” 有人指著光幕里的人影驚呼。阿巖也愣住了,那影像里的自己比現(xiàn)在高了些,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wěn),手腕上的啟靈鐲正泛著柔和的光。
李家族長臉色煞白,突然搶過身邊漢子的柴刀就往稻種砍去:“妖孽!還敢蠱惑人心!”
“住手!” 林教授的聲音陡然拔高,玉鐲里的靈植空間突然展開,將稻種護(hù)在其中。柴刀砍在光幕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震得李家族長虎口發(fā)麻。
“這不是妖術(shù),是知識!” 林教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yán),銀發(fā)在陽光下泛著銀光,“你們祖祖輩輩被困在這大山里,不是因為山神降罪,是因為你們拒絕改變!”
她指著光幕里的稻田:“這些糧食能讓孩子不挨餓,這些草藥能讓老人少受苦,這難道是壞事嗎?” 她又指向那些躍躍欲試的孩子:“你們真的想讓他們像你們一樣,一輩子連縣城都沒去過嗎?”
人群徹底沸騰了。王寡婦突然抱著孩子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林老師,求您教教我!我家娃總生病,我想讓他好好活著!” 有個瘸腿的老農(nóng)拄著拐杖走上前,渾濁的眼睛里含著淚:“要是真能多打糧食,我這條老命給您磕三個響頭!”
李家族長看著眼前的情景,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李柱子想上前幫腔,卻被鐵蛋他爹拽住了:“別瞎摻和,讓娃們有條活路吧。”
阿巖看著林教授被眾人圍住的身影,突然發(fā)現(xiàn)她鬢角的白發(fā)里,有幾縷正在悄悄變黑。陽光下,老人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溫柔的笑意,手腕上的玉鐲流轉(zhuǎn)著和靈植空間同源的光暈。
暮色降臨時,曬谷場還很熱鬧。林教授在教幾個老農(nóng)辨認(rèn)靈植圖譜,阿巖則蹲在石碾子旁,給孩子們演示木生符。鐵蛋的手指被符墨染得發(fā)綠,畫出的歪扭符號卻能讓草葉微微顫動。二丫把紅頭繩系在改良稻種上,小聲許愿:“快點長高,長出好多好多白米飯?!?/p>
王寡婦悄悄塞給阿巖個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雙納得厚厚的布鞋,鞋面上還繡著個歪歪扭扭的 “吉” 字?!皠e跟你奶奶說。” 她紅著眼圈轉(zhuǎn)身,“是我之前糊涂?!?/p>
林教授坐在谷堆上,看著遠(yuǎn)處漸暗的山影。阿巖走過去時,發(fā)現(xiàn)她正在用符紙擦拭嘴角的血跡,白色的符紙上暈開朵小小的紅梅。
“還疼嗎?” 阿巖從懷里掏出止血草,這是他特意去后山采的,葉片上還沾著露水。林教授搖搖頭,把個溫?zé)岬目炯t薯塞進(jìn)他手里:“你畫的木生符,比我第一次畫的好看多了?!?/p>
紅薯的甜香混著草木的清香,在微涼的晚風(fēng)里彌漫開來。阿巖啃著紅薯,看著遠(yuǎn)處星星點點的燈火,突然覺得這座困住他十幾年的大山,好像也沒那么難以逾越了。
靈植空間里的改良稻種還在生長,金色的稻浪在月光下輕輕起伏。阿巖知道,從今天起,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就像那些悄悄發(fā)芽的種子,總有一天會沖破土壤,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