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ue那期雜志上市三天后，我的手機幾乎被各種邀約擠爆。所有品牌都想要那個"不化妝的模特"，而程雪，我的臨時室友，一夜之間成了時尚圈最炙手可熱的新星。
"Prada、Gucci、Dior..."我躺在沙發(fā)上，念著手機上的郵件列表，"這些品牌都想約你試鏡。"
程雪從廚房探出頭來，嘴里叼著半片吐司："幫我全推掉。"
"什么？"我坐直身體，"這些都是頂級品牌！"
她端著咖啡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身上還穿著我的那件白襯衫——自從Vogue拍攝后，它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專屬睡衣。"我想先沉淀一下，"她攪動著咖啡，"不想太快商業(yè)化。"
我看著她低垂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陰影。這種態(tài)度在時尚圈實屬罕見——大多數(shù)人會抓住每個機會往上爬。
"至少考慮一下這個。"我點開一封郵件，"林耀工作室的邀約。他可是目前亞洲最受矚目的設(shè)計師。"
程雪的手停頓了一下："林耀？那個去年在巴黎時裝周引起轟動的華裔設(shè)計師？"
"正是他。"我點頭，"他想請你做他新系列的專屬模特，為期三個月，包括巴黎時裝周的走秀。"
她咬著下唇思考，這個習慣性動作讓我想起我們初次合作時的場景。"你怎么看？"她最終問道。
我放下手機："從專業(yè)角度，這是個不能錯過的機會。林耀的設(shè)計風格前衛(wèi)又兼具商業(yè)價值，能大大提升你的國際知名度。"
"那從非專業(yè)角度呢？"她的目光直視我。
我移開視線："作為朋友，我擔心你會太累。這三個月需要頻繁往返歐洲和亞洲。"
程雪笑了，伸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謝謝關(guān)心。那就答應(yīng)他吧，但有個條件——你來做這個項目的攝影師。"
"我？"我皺眉，"林耀有自己固定的攝影團隊。"
"那就沒得談了。"她向后靠在沙發(fā)背上，語氣輕松卻堅定，"我們是一個團隊，記得嗎？"
我看著她固執(zhí)的表情，心頭涌起一股暖流。最終我回復郵件，提出了這個條件。出乎意料的是，林耀本人很快打來電話。
"齊先生，"電話那頭是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久仰大名。我很欣賞你在Vogue為程小姐拍的作品。"
"謝謝。"我謹慎回應(yīng)，"關(guān)于攝影團隊的事..."
"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yīng)，"但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我想先見見程小姐，單獨聊聊。明天下午三點，我的工作室。"
掛斷電話后，我轉(zhuǎn)達了林耀的邀請。程雪顯得異常興奮，立刻開始計劃明天要穿什么。看著她雀躍的樣子，我胸口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澀。
第二天下午，程雪精心打扮后出門赴約。我坐在工作室里修圖，卻發(fā)現(xiàn)自己頻頻看表。四點、五點、六點...程雪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
七點半，我的手機終于響了。是程雪的短信："和林老師聊得很投機，他請我吃晚飯，晚點回去。不用等我。"
我盯著這條簡短的信息，手指懸在鍵盤上，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晚上十一點，我聽到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程雪輕手輕腳地進門，看到我還坐在沙發(fā)上，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睡？"她脫下高跟鞋，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我合上筆記本電腦："聊得怎么樣？"
"太棒了！"她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林老師對時尚的理解太深刻了。他看了我的素描本，說我很有天賦，甚至邀請我參與他新系列的設(shè)計討論！"
"設(shè)計討論？"我皺眉，"你是作為模特被邀請的。"
"我知道，"她不耐煩地擺擺手，"但他認為模特應(yīng)該真正理解服裝的靈魂。明天我還要去他工作室，開始前期準備工作。"
我站起身："程雪，小心點。時尚圈的水很深，林耀雖然才華橫溢，但傳聞他對女模特..."
"什么？"她打斷我，眼神突然變冷，"你覺得我是那種靠潛規(guī)則上位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急忙解釋，"只是提醒你保持警惕。"
"謝謝關(guān)心，"她冷冷地說，"但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也不需要你像監(jiān)護人一樣管著我。"
我們之間的空氣瞬間凝固。程雪轉(zhuǎn)身走向浴室，重重關(guān)上門。我站在原地，胸口發(fā)悶。這是她搬來后我們第一次真正的爭執(zhí)。
接下來的日子，程雪幾乎每天都去林耀工作室，有時深夜才回來。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她不再詢問我的工作，我也不再過問她的行程。公寓里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沉默，明明住在一起，卻像兩個陌生人。
周五晚上，我在暗房沖洗照片，聽到前門打開的聲音。程雪的腳步聲比平時沉重，還伴隨著塑料袋的窸窣聲。我推開門，看到她正把幾個購物袋放在沙發(fā)上。
"回來了？"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自然。
"嗯。"她頭也不抬，"明天林老師要帶我去參加一個私人派對，我買了件禮服。"
我走近幾步："我能看看嗎？"
她猶豫了一下，從袋子里拿出一條黑色連衣裙——極簡的剪裁，后背幾乎全裸。我認得這個設(shè)計，是林耀的標志性風格。
"很適合你。"我干巴巴地說。
程雪終于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齊朗，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變了？"
我深吸一口氣："是你變了。自從認識林耀，你就像變了個人。"
"我只是在抓住機會！"她提高聲音，"不像你，滿足于拍些小眾照片，拒絕商業(yè)合作！"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中我。"原來你是這么看我的工作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你對林老師有那么大成見。"
"我沒有成見。"我努力保持冷靜，"只是擔心你被利用。林耀的'專屬模特'換得比季節(jié)還快，每個都聲稱得到了'特別賞識'。"
程雪的臉色變得煞白："所以你根本不相信我有真才實學？只是靠臉蛋和身體？"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自從我有了自己的事業(yè)，你就處處潑冷水！是不是只有當你鏡頭下的程雪才值得被欣賞？"
我啞口無言。程雪抓起禮服和包包，轉(zhuǎn)身沖出門去。門被摔上的巨響在公寓里回蕩，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
兩小時后，我給她發(fā)了條短信："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話?；丶野?，我們好好談?wù)劇?
沒有回復。
凌晨三點，我躺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時，聽到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程雪悄悄進門，看到我時明顯一怔。
"我收到短信了。"她低聲說，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我坐起身："我也是。對不起。"
她慢慢走過來，在沙發(fā)另一端坐下："林耀確實邀請我去巴黎時裝周...下周三就走。"
我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恭喜。這是個好機會。"
"但我猶豫了。"她抬頭看我，"不是因為林耀，是因為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我們之間..."她斟酌著詞句，"這種奇怪的狀態(tài)。我不知道該怎么定義我們的關(guān)系。"
我沉默良久，最終選擇了一個安全的回答："我們是朋友，也是工作伙伴。我不會干涉你的職業(yè)決定。"
程雪的表情黯淡下來："是啊，朋友。"她站起身，"我去睡了。明天還要收拾行李。"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多想叫住她，說出那些壓在心底的話。但職業(yè)操守和某種說不清的恐懼讓我閉上了嘴。
第二天，程雪很早就出門了，說是去林耀工作室做最后準備。我在公寓里漫無目的地走動，最后不知不覺來到了她的房間。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這一個月來我第一次進入她的私人空間。
房間整潔得近乎空曠，床上放著半收拾的行李箱。書桌上攤開著她的素描本，我忍不住走近查看。最新的一頁是林耀的速寫，旁邊密密麻麻記滿了設(shè)計筆記。往前翻，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許多我的肖像——工作中的我，做飯的我，甚至睡在沙發(fā)上的我。這些素描日期都很早，大多是她剛搬來那段時間畫的。
最后一頁是一張未完成的畫，只有簡單的輪廓：兩只手幾乎相觸，卻又保持著微妙的距離。畫下方寫著一行小字："如果勇敢一點..."
我的喉嚨發(fā)緊。這時，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是林耀工作室的號碼，但接起來卻是程雪的聲音。
"齊朗？"她的聲音有些急促，"能來工作室一趟嗎？林老師想和你談?wù)勁臄z的事。"
一小時后，我站在林耀工作室的門口。這個位于市中心頂層的空間寬敞明亮，全落地窗設(shè)計，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程雪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闊腿褲迎上來，比在家時精神多了。
"謝謝你能來。"她低聲說，領(lǐng)我進入主工作室。
林耀站在一幅巨大的設(shè)計圖前，背對著我們。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高大修長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孔，一頭精心打理的黑發(fā)。他看上去三十五六歲，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成熟男人特有的自信與魅力。
"齊先生。"他微笑著伸出手，"終于見面了。"
我們簡短握手。他的掌心干燥溫暖，握力恰到好處。"久仰，林先生。"我公式化地回應(yīng)。
"程小姐一直堅持要你擔任攝影師，"林耀開門見山，"我尊重她的選擇。但看過你的作品后，我有些...顧慮。"
我挑眉："什么顧慮？"
"你的風格太...真實了。"他斟酌著用詞，"我的設(shè)計需要一定的夢幻感和距離感，而你似乎熱衷于捕捉那些過于人性的瞬間。"
我看向程雪，她避開我的目光，顯然已經(jīng)知道這次談話的內(nèi)容。
"我理解你的擔憂，"我平靜地回答，"但真實與夢幻并不矛盾。最好的時尚攝影應(yīng)該既有藝術(shù)高度，又能讓人產(chǎn)生共鳴。"
林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趣的見解。這樣吧，下周在巴黎的第一場秀，你先拍一組照片給我看看。如果合適，整個項目就交給你；如果不合適..."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程雪一眼，"我們再商量。"
離開前，程雪說要留下來繼續(xù)工作。在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看到林耀的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而她...沒有躲開。
回到公寓，我機械地收拾著攝影器材，思緒卻飄向程雪書桌上那幅未完成的畫。兩只幾乎相觸的手...她原本想畫的是什么？又為什么沒有完成？
晚上，程雪比預(yù)期回來得早。她徑直走到我面前，表情嚴肅："我們需要談?wù)劙屠璧氖隆?
"決定要去了？"我問，盡量保持語氣平穩(wěn)。
"是的。"她點頭，"這是個不能錯過的機會。但我想知道...你會來嗎？"
我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想起林耀那充滿優(yōu)越感的笑容。"我會去的，"我最終說，"至少拍完他要求的那組照片。"
程雪的眼睛亮了起來，但很快又蒙上一層憂慮："那之后呢？如果我們...如果合作不順利？"
"那就按合同辦事。"我站起身，"我們是專業(yè)人士，記得嗎？"
她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輕輕點頭："是啊，專業(yè)人士。"
夜深人靜時，我站在陽臺上抽煙，看著城市的燈火。程雪悄悄走到我身邊，也點了一支煙——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的。
"緊張嗎？"她問，吐出一口煙霧。
"有點。"我承認，"很久沒拍這種大秀了。"
"你會做得很好的。"她的肩膀輕輕靠著我，"就像我們第一次合作那樣。"
我們沉默地并肩站著，夜風拂過臉頰。有那么一瞬間，我?guī)缀跻焓謹堊∷募绨?，但最終只是掐滅了煙頭。
"早點睡吧，"我說，"明天還要準備行李。"
轉(zhuǎn)身離開時，我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背上，灼熱得幾乎要在我的皮膚上烙下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