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手…還是斷腳？”
賀行洲的聲音很輕，甚至帶著點(diǎn)慵懶的調(diào)子，像在問今天晚餐吃什么。但每一個(gè)字，都像淬了劇毒的冰針，狠狠扎進(jìn)江晚星的耳膜，刺穿她剛剛?cè)计鹨唤z希望的心臟。
“不…不…”江晚星瞳孔猛地收縮，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起來，被踩住的手背傳來骨頭幾乎碎裂的劇痛，但這痛楚遠(yuǎn)不及他話語帶來的萬分之一恐懼?！靶兄蕖悴荒堋荒苓@樣…這是犯法的！你會坐牢的！”
“坐牢？”賀行洲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俯視著她，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只垂死掙扎的蟲子。“江晚星，你是不是忘了？沈知遠(yuǎn)欠的是高利貸，澳門**的錢。那些人做事，跟我賀行洲有什么關(guān)系？”他腳下的力道再次加重，滿意地聽到江晚星又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拔抑皇莻€(gè)‘好心’提醒過他還款期限的路人甲罷了。至于他怎么還不上錢，債主們會用什么‘溫和’的方式提醒他…那可不是我能控制的?！?/p>
他微微歪頭，欣賞著她臉上徹底崩潰絕望的表情，聲音卻更加輕柔，帶著一種殘忍的循循善誘：“所以，想救你的‘真愛’？很簡單。告訴我你的選擇。是左手，還是右腳？選好了，我心情好，或許可以打個(gè)電話，讓那些‘溫和’的債主們，動(dòng)作稍微…輕一點(diǎn)？留他一條命？”他刻意加重了“溫和”和“輕一點(diǎn)”的讀音。
選擇…斷手…還是斷腳？
江晚星的腦子徹底炸開了。巨大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她看著賀行洲近在咫尺的臉，那張?jiān)?jīng)讓她迷戀的英俊面容，此刻在雨幕和燈光的映照下，扭曲得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選哪個(gè)？無論選哪個(gè)，都是她親手將沈知遠(yuǎn)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都是她害他變成殘廢！
“不…我不選…我不能選…” 她瘋狂地?fù)u著頭，頭發(fā)上的雨水甩得到處都是，眼神渙散，語無倫次，“行洲…求求你…換一個(gè)…換一個(gè)條件…你要我…要我怎么樣都行…我…我陪你睡！你想怎么玩我都行！我…我去給你舔鞋！只要你放過他…”
“陪我睡？”賀行洲嗤笑一聲，眼神里的厭惡濃得化不開，“江晚星，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被我穿爛又扔給野狗的破鞋？你配嗎？”他腳下的皮鞋狠狠一碾。
“啊——！”江晚星痛得眼前發(fā)黑，幾乎暈厥過去。
“舔鞋？”賀行洲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踩在她手背上的、沾了些泥點(diǎn)的皮鞋，語氣充滿了極致的輕蔑，“你舔過的地方，我嫌臟?？磥?，你是不想選了？”
他緩緩直起身，作勢要收回腳，語氣冰冷地下達(dá)最后通牒：“也好。那就讓那些專業(yè)人士自由發(fā)揮吧。斷手?jǐn)嗄_，或者…第三條腿？反正都是廢人一個(gè)，沒什么區(qū)別。林哲，讓司機(jī)備車?！?/p>
“不！不要！”江晚星魂飛魄散，用那只沒被踩住的手死死抓住賀行洲的褲腳，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拔疫x！我選！”她嘶喊著，聲音因?yàn)闃O度的恐懼和痛苦而完全變了調(diào)。
賀行洲停下動(dòng)作，垂眸看著她，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只有冰冷的等待。
江晚星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沈知遠(yuǎn)的臉，和他可能面臨的慘狀。手…手沒了，他怎么生活？腳…腳沒了，他還能走路嗎？哪個(gè)…哪個(gè)稍微…稍微好一點(diǎn)？
“腳…”她閉上眼睛，淚水混合著雨水滾滾而下，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不堪、細(xì)若蚊蚋的兩個(gè)字，“…右腳…” 仿佛用這兩個(gè)字，就抽干了她所有的靈魂和力氣。
“哦？”賀行洲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選擇有點(diǎn)意外，隨即又了然。他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加深了?！翱磥碓谀阈睦?，他用手…摸過你、抱過你的次數(shù)更多？更舍不得？”他惡意地揣測著，每一個(gè)字都像刀子剮在江晚星的心上。
江晚星只是癱軟在冰冷的雨水中，無聲地流淚，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
賀行洲終于滿意地收回了腳。
江晚星那只被蹂躪的手背已經(jīng)紅腫不堪，指骨處甚至能看到隱隱的青紫淤血。但她感覺不到疼了，只有一種麻木的、墜入深淵的冰冷。
賀行洲拿出手機(jī)，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冷硬的側(cè)臉。他撥通一個(gè)號碼，開了免提。
電話很快被接通，一個(gè)粗嘎兇悍、帶著濃重粵語口音的男聲傳來，背景音嘈雜無比：“喂？賀生？咩事?。俊?/p>
“阿豹?！辟R行洲的聲音平淡無波，“沈知遠(yuǎn)那條數(shù)，有得傾?！?/p>
“傾？”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粗嘎的笑聲，“賀生，兩千三百萬哦！不是兩百三！那撲街仔躲得像只老鼠！我們兄弟找得火都嚟！按規(guī)矩，聽日中午見唔到錢，唔系一只手就系一只腳嘎啦！”
“錢，一分不會少你們的?！辟R行洲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不過，沈太太剛剛替他求了個(gè)情。”
他特意加重了“沈太太”三個(gè)字，目光玩味地掃過地上簌簌發(fā)抖的江晚星。
“沈太太？”電話那頭顯然沒反應(yīng)過來。
“就是他姘頭，江晚星?！辟R行洲解釋得直白而殘忍，“她跪在我面前，哭得挺慘的?？丛谒摹\意’份上，給你們指條路?！?/p>
“賀生請講！”阿豹的聲音立刻恭敬起來。
“明天中午十二點(diǎn)，如果他拿不出錢，”賀行洲的目光落在江晚星慘白如紙的臉上，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對著手機(jī)說道，“卸他一條腿。右腿。從膝蓋往下，干凈點(diǎn)。”
“右腿？膝蓋下？”阿豹重復(fù)了一遍，似乎在確認(rèn)，“冇問題！賀生開口，一定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聽日等好消息！”
電話掛斷。忙音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賀行洲收起手機(jī)，看著地上如同被抽掉脊椎的江晚星，慢悠悠地補(bǔ)充道：“聽到了？明天中午十二點(diǎn)前，兩千三百萬湊齊，他還能當(dāng)個(gè)完人。湊不齊…你的‘真愛’，下半輩子就得靠拐杖或者輪椅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惡意的“體貼”，“放心，我讓豹哥他們下手利落點(diǎn)，痛苦會少很多。畢竟，這是你親自為他選的‘生路’?！?/p>
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轉(zhuǎn)身，對林哲吩咐：“弄干凈。別臟了我的地方。”
“是，賀先生?！绷终芄Ь磻?yīng)聲。
賀行洲邁步，走向早已等候在雨幕外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司機(jī)撐著傘，恭敬地為他拉開車門。
江晚星癱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聽著那輛象征著無上權(quán)勢的豪車引擎發(fā)動(dòng)，平穩(wěn)地滑入雨幕。她看著自己那只紅腫劇痛的手，再想到沈知遠(yuǎn)那條即將被“干凈利落”卸掉的右腿…巨大的、滅頂?shù)慕^望和一種親手將愛人推入深淵的罪惡感，終于徹底將她吞噬。
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身體蜷縮起來，在冰冷的臺階上劇烈地抽搐，像一條瀕死的蠕蟲。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她，沖走她最后一絲體面和尊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