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團建,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陽光毒辣得刺眼。
我走在隊伍末尾,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視野邊緣開始泛起黑斑時,我才驚覺不妙。
膝蓋砸在碎石路上的瞬間,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于煬!」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江倦雪的手臂橫貫過我腰間,力道大得幾乎要勒斷肋骨。
她指尖在發(fā)抖,聲音卻故作鎮(zhèn)定:「低血糖,你又沒吃早飯是不是?」
同事們圍成的圓圈突然安靜下來。
周景林站在三步之外,指甲深深掐進礦泉水瓶,塑料扭曲的聲響格外刺耳。
「放開?!?我抵住她胸膛掙扎,布料下的心跳又急又重,「我自己可以......你放手......」
江倦雪卻突然紅了眼眶:「你非要這樣嗎?」?
她聲音壓得極低,「就算恨我,也別拿自己的身體賭氣......」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隨行的醫(yī)護人員撥開人群,手里攥著撕開的葡萄糖沖劑。
跟我要好的同事單膝跪地遞到我唇邊,轉(zhuǎn)頭對江倦雪挑眉:「江總,您的男朋友好像更需要你?!?/p>
順著他的視線,所有人這才發(fā)現(xiàn)周景林面色又青又白的站在旁邊。
江倦雪僵在原地,手臂終于松了力道。
我接過葡萄糖一飲而盡。
液體滑過喉管的剎那,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籃球賽。
江倦雪也是這樣沖過半個操場,給低血糖的我塞了顆草莓糖。
這場團建,最后以人事部門的同事把我送到家門口結(jié)束。
媽媽看到我磕傷的膝蓋,急得團團轉(zhuǎn),非要帶我去醫(yī)院檢查。
我拗不過他,只好在傍晚時分去了最近的綜合醫(yī)院。
候診區(qū)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人影坐在角落。
「小學弟?」
商十鳶抬起頭,眼睛在蒼白的燈光下亮得出奇。
她膝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暗紅的血跡已經(jīng)滲透到了最外層,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你這是......」?我下意識皺眉。
她順著我的視線低頭,突然笑起來:「小事,出了點車禍。」?
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在說「剛喝了杯咖啡」。
護士推著藥車經(jīng)過時,我聽見她小聲嘀咕:「膝蓋縫了八針還說沒事......」
商十鳶耳尖泛紅,急忙轉(zhuǎn)移話題:「我看你臉有點白,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她變魔術(shù)似的從外套口袋掏出顆水果糖,「草莓味的,你喜歡的?!?/p>
我不好意思拒絕,只好點點頭接過。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總在醫(yī)院不期而遇。
她定期換藥,我體檢復查。
有時碰上下雨,她就撐著傘一瘸一拐地陪我走到停車場。
很奇怪。
這個當年在辯論場上把對手逼到啞口無言的人,私下居然溫柔得不像話。
那天醫(yī)院走廊的陽光特別好,商十鳶坐在換藥室的病床上,耳尖通紅。
「小學弟,」她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膝蓋上的紗布線頭,「我覺得......我們很合適,男未婚女未嫁的,你看看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我手里的檢查單「啪」地掉在地上。
「抱歉,我......」
「不用現(xiàn)在回答。」?她彎腰撿起報告單,動作牽扯到傷口時眉頭都沒皺一下,「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p>
一周后,公司樓下開始出現(xiàn)商十鳶的身影。
周一她捧著沾露的粉色郁金香,說是路過花店時覺得很配我。
周三拎著限量版草莓蛋糕,聲稱「買一送一不吃浪費」。
周五甚至給我所有同事都送奶茶。
最離譜的是,我鄰座的同事居然主動讓座,還沖我擠眉弄眼:「于總監(jiān),商女士說是來洽談業(yè)務的,我們都懂~」
茶水間的八卦也越傳越離譜。
午休時玩得好的同事把我堵在洗手間:「聽說商十鳶再追你?真的假的?」
「......沒有的事。」
「騙人!」?他晃著我肩膀,「她昨天抱了一束花送你,還是玫瑰,所有同事都看到了!」
玻璃門外,商十鳶正彎腰幫我整理桌面。
他們口中的玫瑰花就擺在桌上。
茶水間里的八卦正聊到興頭上,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我:
「說真的,商學姐那身材......是不是很頂?」?他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我聽人說,她沒談過戀愛,你干脆從了學姐吧?」
我咬著吸管,腦海里突然閃過某個夏日午后她向我告白。
「好像是......」我下意識道,「但我還沒答應她?!?/p>
「啊啊啊于煬你小子還矜持什么,趕緊答應??!」?他突然尖叫,嚇得我手忙腳亂去捂他的嘴。
就在這時,辦公區(qū)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
江倦雪站在一地碎片中央,指尖滴落的血珠在文件上洇出暗紅的花。
周景林正捏著紙巾想去擦,卻被她猛地甩開。
「別碰我!」
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眼睛卻死死盯著我這邊。
陽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照得她臉色慘白如紙,那眼神像是目睹了某種世界崩塌的景象。
商十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溫熱掌心輕輕搭上我肩膀:「學弟,我訂好了晚餐,下班后一起去吃飯啊?!?
她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整個辦公區(qū)聽見。
江倦雪突然彎腰去撿玻璃渣,碎片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
鮮血順著腕表表帶往下淌,在米色地毯上滴出蜿蜒的紅線。
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江倦雪的手還在流血,鮮紅的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敲出細小的聲響。
最后,她走到我面前,目光執(zhí)拗地鎖在我臉上,像是賭徒押上最后的籌碼。
「于煬,」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受傷了,你能給我一個創(chuàng)可貼嗎?」
我下意識看向我的包包。
那里確實常年備著創(chuàng)可貼,卡通圖案的、防水的、藥用的......
從初中起就養(yǎng)成習慣,因為江倦雪總是磕磕碰碰。
「我沒有。」?我聽見自己說。
江倦雪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染血的指尖在我袖口留下刺目的紅痕:「你明明——」
「江總?!?商十鳶橫插一步擋在我面前,手里晃著剛拆封的醫(yī)用敷料,「用這個吧,我給你拿出來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江倦雪血淋淋的掌心,「恐怕不夠用?!?/p>
江倦雪踉蹌后退半步。
她低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忽然笑了。
那笑聲比哭還難聽:「于煬,你真狠。」
周景林沖過來拽她:「小雪!我?guī)闳メt(yī)院,我們走......」
「滾開!」?她甩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