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門回家的聲音驚動了玄關(guān)的聲控?zé)簟?/p>
沖進(jìn)房間,我像個瘋子一樣翻箱倒柜。
書架最上層的小王子擺件,柜子上那些她送的手辦,抽屜里已經(jīng)褪色的電影票根。
所有帶著江倦雪印記的東西,都被我粗暴地塞進(jìn)紙箱。
「啪嗒——」
一個玻璃星星瓶從書架摔下來,碎了一地。
那是十八歲生日時,江倦雪熬夜折的365顆星星。
每顆里面都寫著「江倦雪喜歡于煬」。
我盯著滿地閃亮的碎片,突然笑出了聲。
我抱起沉甸甸的紙箱出門扔進(jìn)垃圾桶,驚飛了幾只麻雀。
做完這一切,爸媽還沒回來,我打電話給我媽。
「媽,」我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聯(lián)姻取消吧,我和江倦雪分手了?!?/p>
媽媽回來時,我正用冰袋敷著臉。
她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保養(yǎng)得宜的手在發(fā)抖:「誰打的?」
我把頭埋在她肩頭,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突然像個孩子般抽噎起來。
江倦雪的冷漠,周景林的嘲笑,辦公室那些刺眼的目光。
所有委屈決堤而出。
聽完來龍去脈,一向溫柔優(yōu)雅的我媽連形象都不顧,直接就沖了出去。
江倦雪媽媽開門時還系著圍裙,手里拿著要插的花:「怎么了這是......」
「你女兒為了個實(shí)習(xí)生打于煬?!」媽媽的聲音像淬了冰,「江夫人,你摸著良心說,我們于家可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你們江家,我家于煬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碰過他一根手指頭......」
江倦雪媽媽的辯解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小雪那孩子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媽不想聽,打斷她的話:「不用說了,我們兩家的婚事取消吧.....」
那天晚上,媽媽和我一起坐在飄窗上看星星。
她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讓我想起小時候發(fā)燒,她也是這樣整夜守著我。
「媽,」我把臉埋在她肩頭,聲音悶悶的,「我這樣任性,會不會對你們生意有影響?」
媽媽輕輕梳著我的頭發(fā):「要說沒有影響肯定是騙你的,但寶貝,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擔(dān)心的事,你只要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就好,天塌下來,還有你爸呢?!?/p>
第二天,江倦雪的敲門聲像暴雨砸在門板上一樣急促。
我拉開門時,她站在屋檐昏黃的燈光下,胸口劇烈起伏,手里還抓著那個被雨水浸濕的紙箱。
「于煬!」她的聲音沙啞,「你又發(fā)什么瘋?」
我沉默地仰起臉,讓她看清我左頰上猙獰的掌印。
過了一晚,她打在我臉上的那一巴掌更嚴(yán)重了。
淤血在皮下蔓延,五道指痕泛著紫,像烙印在皮膚上的恥辱印記。
江倦雪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怎么會……」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我臉頰時頓住,「我沒用那么大力氣……」
我冷笑一聲,躲開她的觸碰。
曾經(jīng)我連被紙劃傷都要舉到她眼前,故意癟著嘴說「小雪妹妹痛痛」。
那時她總是一邊嫌棄說我是「嬌氣包」,一邊小心翼翼給我貼創(chuàng)可貼。
可也是她,親手給了我一巴掌。
江倦雪沒見過我這么冷漠的樣子,一時間有點(diǎn)不可置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于煬。只是你在公司欺負(fù)一個實(shí)習(xí)生,我一時間生氣……」
我打斷她:「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們分手了,于江兩家的聯(lián)姻也取消了。」
「江倦雪,以后請你當(dāng)不認(rèn)識我,路上遇見了也別到我面前來,更不要像今天一樣來敲我家門?!?/p>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刺痛。
夜色從我們之間的縫隙滲進(jìn)來,把她輪廓鍍上一層冰冷的藍(lán)。
「滾吧。」我抵著門框,聲音很輕,「江倦雪。」
江倦雪滿臉困惑地看著我:「是因?yàn)槲易o(hù)著周景林,還是因?yàn)槲掖蛄四阋话驼疲俊?/p>
她眼底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于煬,你一個男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不過是打了你一下,打不了我讓你打回來!」
「江倦雪,」?我慢慢掰開她抓著門框的手指,「不是一巴掌的事,是你選擇了站在欺負(fù)我的人那邊,而我不要你了?!?/p>
樓道聲控?zé)敉蝗幌纭?/p>
在黑暗吞沒我們之前,我最后看見的是她通紅的眼眶。
和當(dāng)年那個為我打架受傷,卻笑著說不疼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江倦雪站在原地,紙箱「咚」地掉在地上。
一顆玻璃星星滾出來,在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她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是不認(rèn)識眼前的我。
江倦雪見過我哭,見過我笑,見過我撒嬌耍賴,唯獨(dú)沒見過我這樣。
冷得像塊冰,連眼神都淬著寒意。
「我不是故意的,于煬?!?她喉結(jié)滾動,聲音發(fā)澀,「我當(dāng)時只是氣昏頭了……」
我搖搖頭:「我不想聽。」
夜風(fēng)從樓道窗戶灌進(jìn)來,吹散了我最后一句話:「江倦雪,不要再來找我了。」
江倦雪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她的眼睛紅得嚇人,像頭被激怒的困獸。
「至于嗎?」?她咬牙切齒,「就為了一巴掌,你要把二十年的情分全抹掉?于煬,你一個男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小氣?」
我靜靜地看著她暴怒的樣子,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女同學(xué)調(diào)戲我,江倦雪也是冷著一張臉把對方揍到求饒。
如今她這副模樣,竟是為了討伐我。
「至于,江倦雪,如果我說至于呢?請你離開,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回答。
江倦雪突然笑了,「好,很好。」?
她松開我的手,「分手就分手,于煬,你好樣的,希望你別哭著回來求我?!?/p>
她轉(zhuǎn)身離開時撞翻了樓道里的綠植,花盆碎裂的聲音驚亮了花園的聲控?zé)簟?/p>
我站在明滅的光影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轉(zhuǎn)角。
就像看著童年那個為我打架的小姑娘,徹底消失在時光里。
隔壁傳來「咔噠」的鎖舌彈響。
江叔叔站在門口。
他看到我,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見十八歲的江倦雪在星空下對我喊:「于煬,我們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