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樂安公主身負大兇命格，乃是天煞孤星！她若入皇陵，必壞我朝龍脈風水！”
“不錯！當尋一鎮(zhèn)壓兇煞之地安葬，方能保我朝平安！”
眾人喋喋不休，輕易定下我死后的歸宿。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為我說話。
災(zāi)禍、孤星。
因這一則預言，到死我也無法安寧。
連皇帝，也在眾人的勸說中，漸漸消磨了最后一絲猶豫。
他召來禮部官員詢問：“可有合適地點？”
我心中泛起一絲酸澀，又迅速壓了下去。
官員正要開口，徐晝明已大步踏入殿中。
“陛下不可！”他雙手合十，眼神堅毅。
眾人見他進來，紛紛躬身行禮。
皇帝端坐龍椅，眉宇間滿是疲憊。
“國師此言何意？”
隔著長長的御階，徐晝明的面容不甚清晰。
可他的話語卻擲地有聲。
“陛下，公主必須入皇陵！”
我驀然轉(zhuǎn)頭，徐晝明卻徑直穿過我的魂體。
他快步走到百官之前，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強硬。
“公主千金之軀，一生謹守本分，與兄弟姐妹和睦友愛，百官有目共睹?！?/p>
“所謂天煞孤星預言實屬荒謬！若因此褫奪公主身份，何以服天下悠悠眾口！”
誰還有異議，都被他一一犀利駁回。
最終，無人再敢置喙半句。
偌大朝堂，徐晝明單槍匹馬對抗百官。
終是為我奪回了應(yīng)得的尊榮。
望著徐晝明孤寂卻挺拔的背影，我感到眼角一片濡濕，竟有淚珠滑落。
明明已是魂體，竟還會流淚嗎？
可徐晝明如今這般維護我。
那我活著時，他為何吝于多看我一眼？
人死如燈滅，縱使為死人做得再多，于生者又有何益？
我越發(fā)看不懂徐晝明，他此刻究竟想做什么？
朝臣散去，皇帝面色復雜地將徐晝明單獨留下。
金鑾殿內(nèi)重歸寂靜，仿佛方才的爭論從未發(fā)生。
皇帝手指輕叩龍椅扶手，試探問道。
“國師今日，為何會突然為樂安說話？”
話音落下，我也轉(zhuǎn)頭看向徐晝明。
想從他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徐晝明脊背挺直，眼簾微垂。
“臣與公主相識多年，深知她品性為人?！?/p>
說到此處，徐晝明微微一頓。
“她不該承受如此結(jié)局。更何況，她是臣之妻，臣豈能坐視不理？”
這理由聽在我耳中無比荒謬。
我追逐徐晝明身后十年，情深一片。
換來的只有世人譏諷。
他向來對我漠不關(guān)心，甚至人盡皆知。
徐晝明從來不知我為人。
若他當真了解我，那時便不會認定是我逼常燃燈跳井。
這般理由，自然也無法令皇帝信服。
但皇帝只是靜靜審視他片刻，不再追問。
轉(zhuǎn)身離開之際，我最后回望一眼。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頹然癱倒在龍椅之中。
可我不愿再去揣測帝王心思。
一切，都與我這個已死之人無關(guān)。
再回到府中，靈柩中我身上的壽衣終于合身。
來往宮人步履匆匆，無人敢在徐晝明面前停留。
眾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揣測。
徐晝明靜立棺前，凝望著我尸身蒼白的容顏，輕聲吐出一句：“對不起?！?/p>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猛然看向他。
這時，負責驗尸的太醫(yī)臉色劇變。
“國師大人！公主、公主并非病故，乃是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