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盯著排班表上被紅筆圈出的"太平間夜班"四個字，喉嚨發(fā)緊。作為心外科的實習醫(yī)生，這個安排明顯不合常理。
"王姨，這排班是不是搞錯了？"他抬頭看向護士站里忙碌的同事們，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護士長王桂芳停下手中的筆，渾濁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向他："李副院長親自安排的臨時調(diào)動。"
陸遠咽了口唾沫。李成儒副院長是出了名的嚴厲，他不敢違抗這個命令。
"就我一個人值夜班？"陸遠聲音發(fā)顫。
王桂芳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xiàn)出奇怪的表情，招手示意他靠近。她枯枝般的手指緊緊抓住陸遠的手腕："聽著，孩子，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回應(yīng)，也不要開門。"
"什么意思？"陸遠后背竄上一股寒意。
"三十年前..."王桂芳剛開口，護士站的電話突然尖銳響起。所有護士同時停下動作，齊刷刷地看向電話。
王桂芳接聽后臉色驟變："老周死了。太平間管理員老周，一小時前在3號冷柜前突發(fā)心臟病。"
陸遠感到一陣眩暈。老周是個沉默寡言的老人，每天準時來醫(yī)院食堂吃飯。
"所以今晚..."
"太平間不能沒人。"王桂芳從抽屜里取出一串鑰匙，金屬碰撞聲格外刺耳，"檔案需要整理，死亡證明要錄入系統(tǒng)。"
鑰匙落入陸遠掌心時，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鑰匙上沾著暗紅色污漬，鑰匙環(huán)上刻著"B2-7"和一行小字：當腳步聲響起時，不要回頭。
"十一點前必須到崗。"王桂芳轉(zhuǎn)身前最后說道，"太平間的電梯只運行到午夜十二點。"
電梯門在陸遠面前緩緩關(guān)閉，將他與樓上的世界隔絕。B2按鈕在他按下后閃爍幾下，電梯開始下降，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轎廂燈光忽明忽暗，陸遠突然發(fā)現(xiàn)電梯按鈕上方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紅色按鈕，標記著"B3"。醫(yī)院明明只有地下兩層。
"咚！"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電梯猛地一頓，燈光完全熄滅。在絕對黑暗中，陸遠聽到頭頂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音。
燈光恢復(fù)時，不銹鋼轎廂壁上多了一道新鮮的劃痕。電梯停在B2，門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消毒水、福爾馬林和腐肉的氣味撲面而來。
太平間走廊長得不正常，盡頭隱沒在黑暗中。應(yīng)急燈發(fā)出慘綠的光，照得地面水漬像干涸的血跡。陸遠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每一步都伴隨著詭異的回音。
檔案室門牌斑駁不清。陸遠試了三把鑰匙才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陳年霉味和紙張腐朽的氣息。四壁都是頂?shù)教旎ò宓慕饘贆n案柜，中央放著老舊電腦。墻上掛鐘停在3:33。
桌上便簽列著需要整理的檔案編號，字跡歪扭，最下方寫著："不要相信監(jiān)控畫面。"
陸遠打開電腦，監(jiān)控系統(tǒng)顯示四個靜止畫面：走廊、太平間、檔案室和電梯，就像靜態(tài)圖片。
凌晨兩點四十七分，陸遠伸懶腰時，突然聽到：
"嗒、嗒、嗒..."
清晰的高跟鞋聲從走廊傳來，由遠及近。
陸遠屏住呼吸，緊盯監(jiān)控屏幕。走廊畫面依然靜止，但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檔案室門外。
死寂持續(xù)了十幾秒，突然——
"砰！"一聲巨響，門被猛烈撞擊。陸遠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監(jiān)控畫面依然顯示走廊空無一人。陸遠顫抖著翻開檔案，發(fā)現(xiàn)1993年11月的記錄特別厚，且很多頁被撕掉。在殘缺頁面中，他拼湊出一條信息：
"護士蘇雯，28歲，11月15日夜班期間死亡...頸部勒痕...右高跟鞋跟斷裂..."
電腦突然自動打開一個文檔，光標自己移動起來："你在找我嗎？"
陸遠跌坐在地，撞翻了椅子。通風管道傳來指甲抓撓聲，天花板開始滲出暗紅色液體，滴在地上形成"RUN"的字樣。
檔案柜突然移動，堵住了門口。溫度驟降，陸遠呼出的白氣越來越濃。在結(jié)霜的鏡面上，緩緩浮現(xiàn)一張女人的臉——浮腫發(fā)青，眼睛是兩個黑洞。
"他...來了..."一個女聲直接在陸遠腦海中響起。
陸遠連滾帶爬躲到桌下。檔案柜繼續(xù)移動，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電腦屏幕閃爍，打出一行行血紅色文字：
"他殺了我"
"把我砌在墻里"
"現(xiàn)在他回來了"
通風管道的抓撓聲變成了沉重的爬行聲。陸遠看到一只青紫色的手從管道口伸出，指甲烏黑發(fā)紫。
"蘇...蘇護士？"陸遠聲音嘶啞，"我不是害你的人..."
電腦突然黑屏，然后自動播放一段監(jiān)控錄像：1993年11月15日，年輕護士蘇雯在太平間被一個穿白大褂的高大男子用聽診器勒死。男子將尸體塞進3號冷柜，然后轉(zhuǎn)向攝像頭——是年輕的李成儒。
"兇手還在醫(yī)院。"電腦打出最后一行字，隨即爆出一串火花。
檔案室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染血的手術(shù)刀。
"終于找到你了。"李副院長摘下口罩，露出猙獰的笑容，"三十年前讓你跑了，今晚終于能完成我的收藏。"
陸遠轉(zhuǎn)身沖向檔案柜后的通道，跌跌撞撞闖入太平間。冷氣像白霧一樣彌漫，所有冷柜門都大開著，只有3號柜冒著森森白氣。
標簽上寫著"蘇雯"。陸遠顫抖著拉開柜門——里面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穿著老式護士服，脖子上纏著發(fā)黃的聽診器，右高跟鞋跟斷裂。尸體突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陸遠。
"跑..."蘇雯的嘴唇?jīng)]有動，聲音卻在太平間回蕩，"他不是...活人..."
李副院長的腳步聲從背后逼近。突然，太平間里所有尸體同時坐起，腐爛的臉上帶著詭異微笑。他們伸出青紫的手，將李副院長拖向3號冷柜。
"不！這不可能！"李副院長尖叫著，手術(shù)刀掉在地上，"我已經(jīng)殺了你們！我已經(jīng)..."
慘叫聲中，陸遠沖向緊急出口。推開一樓大門時，刺眼陽光讓他一時失明。等視線恢復(fù)，陸遠呆住了——眼前的醫(yī)院破敗不堪，墻壁剝落，窗戶破碎，分明已廢棄多年。
一個流浪漢驚訝地看著他："小伙子，你怎么從里面出來的？這醫(yī)院1993年就關(guān)閉了，聽說有個護士在里面被殺..."
陸遠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張泛黃的ID卡，上面寫著：
"蘇雯，護士，1993年11月15日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