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深邃沉靜。他看到沈云舒，眼中掠過一絲痛楚，

隨即又化開那抹熟悉的、安撫人心的溫柔淺笑。他艱難地抬起戴著鐐銬的手，

從懷中摸索出一張折疊好的紙，費(fèi)力地遞出木欄縫隙。沈云舒顫抖著接過。展開一看，

赫然是一封筆力遒勁的休書！上面清楚寫著“沈氏云舒，無所出，性情乖張，不堪為婦”，

愿放其歸家，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沈云舒抬起頭，

看著囚車中那個(gè)為了不拖累她、不惜自污的男人，心頭百味雜陳，有痛，有憐，

更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她對(duì)著他，將那張休書放在唇邊，然后，

在裴硯驟然變色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一下，一下，將它撕得粉碎！

雪白的紙屑如同破碎的蝶翼，被寒風(fēng)卷起，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在骯臟冰冷的雪泥地上，

轉(zhuǎn)瞬便被污濁吞沒。“一日為夫，終身為夫！” 沈云舒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響亮堅(jiān)定，

穿透呼嘯的寒風(fēng)，“裴硯，你休想擺脫我！嶺南萬里，我陪你走！黃泉碧落，我也陪你闖！

”裴硯眼中瞬間涌起驚濤駭浪，他劇烈地?fù)u頭，嘴唇翕動(dòng)，想要說什么，

卻被劇烈的咳嗽打斷?！澳_長(zhǎng)在我自己身上！” 沈云舒抹去臉上的淚，狠狠瞪了他一眼，

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倔強(qiáng)，“你管不著！”最終，

在沈云舒塞給押解衙役的、最后一點(diǎn)值錢耳墜的作用下，

衙役勉強(qiáng)同意了這個(gè)“累贅”的跟隨。風(fēng)雪彌漫的官道上，一輛囚車吱呀前行，

旁邊跟著一個(gè)背著簡(jiǎn)單行囊、步履蹣跚的素衣女子。沈云舒不顧衙役的呵斥，

盡可能地靠近囚車，絮絮地跟裴硯說著話。說院里新孵出的小雞崽，

說池塘里那條最肥的紅鯉魚，說等到了嶺南，她可以開荒種藥……多半是她一個(gè)人在說，

裴硯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疲憊地閉上眼，唇角卻始終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淡的笑意。

走了大半日，過了十里長(zhǎng)亭，風(fēng)雪漸歇。裴硯忽然睜開眼，

看著身旁凍得嘴唇發(fā)紫卻依舊強(qiáng)撐著的沈云舒，低聲問道：“盧氏……竟肯放你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