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奪命的金翎箭已被馬良用隨身的小刀極其小心地拔除。溪水沖刷著創(chuàng)口，帶走血污，

帶來一絲舒緩的涼意。馬良蹲在幾步開外的溪邊一塊大石旁。

他仔細地清洗著那支神奇的毛筆，

洗去筆尖沾染的、來自畫中光鹿的、仿佛帶著余溫的金紅色澤。水流溫柔地撫過筆毫，

也洗去了他臉上的緊張和疲憊。清冷的月光，終于掙脫了最后幾縷薄云的糾纏，

如同水銀瀉地，靜靜流淌在潺潺的溪水、濕潤的卵石、少年瘦削的肩頭，

以及神鹿那流淌著九色霞光的脊背上。一層朦朧的光暈籠罩著溪畔，

仿佛隔絕了塵世的一切紛擾。馬良洗凈了筆，輕輕甩去水珠。他抬起頭，

目光恰好與溪水中昂首望來的九色鹿相遇。那雙清澈如水的鹿眼，不再有恐懼和痛苦，

只剩下深沉的寧靜與無法言喻的靈性，倒映著天上的明月，也倒映著少年清瘦的身影。

無需言語，亦無需靠近。隔著清淺的溪流和如水的月華，馬良微微頷首，

嘴角勾起一個極淡卻無比溫暖的弧度。九色鹿也輕輕低下頭，姿態(tài)優(yōu)雅如同行禮，

那對美麗的、仿佛由最純凈水晶雕琢而成的巨大鹿角，在月光下流轉著溫潤柔和的九色光暈。

就在這一剎那，少年手中的神筆筆尖，與神鹿頭頂?shù)穆菇羌舛耍?/p>

竟同時泛起了極其微弱、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瑩瑩微光。那光芒極其短暫，

如同晨曦中第一顆露珠反射的陽光，一閃即逝，卻仿佛完成了某種超越凡俗的契約與確認。

馬良最后看了一眼溪水中那沐浴著月華的神鹿，將洗凈的神筆珍重地插回衣襟內(nèi)側，

背起畫板，轉身，

悄無聲息地退入身后那片在晨光熹微中漸漸顯出輪廓的、更幽深也更安全的密林。

他的身影很快被濃密的樹影和漸起的薄霧所吞沒，只留下溪水潺潺的輕響。

九色鹿依舊佇立在清冽的溪水中，目送著少年消失的方向。它輕輕甩了甩頭，

晶瑩的水珠從皮毛上滑落。它最后低頭，舔了舔已然止血、只余淡淡傷痕的后腿。然后，

它輕盈地邁開步子，踩著水中的月光和光滑的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