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臉?biāo)P、身材精悍的老船工——許老大——狠狠一拳砸在泥地里，濺起一片泥漿。

“天殺的工坊！天殺的脆釘！”他聲音嘶啞，充滿了血紅的憤怒，“老子早就說過！

那批新釘吃不住力！連水鬼都不用做手腳，自己就能崩了！一船糧！全喂了河龍王！

船工帶著哭腔：“許頭兒……這下怎么跟貨主交代……咱們……咱們?nèi)觅r死……”“交代？

拿命交代嗎？！”許老大猛地站起來，從懷里掏出一枚粗長卻已經(jīng)斷裂的生鐵釘，

狠狠摔在地上，“拿去！這就是官府工坊出來的好貨！比咱們老祖宗用的都不如！

里面摻的都是他娘的渣子！ 去告？你去告??！看官老爺是先辦了他們，

還是先辦了你我這個‘誣告’的刁民！”那枚斷釘滾到沈煅心腳邊。她沉默地彎腰，

撿了起來。指尖觸碰到斷口的瞬間，她布滿灼痕和老繭的手指便本能地摩挲起來。

粗糙、氣孔密布、斷茬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灰敗色。摻假至少四成。 這種釘子，

莫說承受滿載貨船的水壓與暗流沖擊，便是用在尋常家具上，也撐不過幾年。

她的動作引起了許老大的注意。他煩躁地一揮手：“哪來的叫花子！一邊去！晦氣！

”沈煅心沒有動。她抬起眼，目光從許老大那張因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

移到他身后那些面如死灰、瑟瑟發(fā)抖的船工身上，最后，落回那枚斷釘。嘉定城最后的火焰，

在她眼底極深處猛地躥了一下。然后，她將那枚斷釘舉到許老大眼前，

聲音因久未開口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穿透了河風(fēng)：“這釘，我能打。

”2 千鈞諾河風(fēng)帶著水腥氣，卷著許老大那句“叫花子”的余音，

和沈煅心那句石破天驚的“我能打”，一起拍在眾人臉上。一陣死寂?！澳?？

”許老大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削、狼狽、臉色蒼白得像水鬼一樣的年輕女子，

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可那笑卻卡在喉嚨里，變成了一聲嗤之以鼻的冷哼。

“丫頭片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這是鍛鐵打釘，不是繡花縫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