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谷的結(jié)界之門百年才會在滿月之夜敞開一次，那夜的月光會化作銀紗，
將谷口的千年古槐纏繞成發(fā)光的拱門，門內(nèi)流淌著帶著靈草香氣的風(fēng)，
門外飄來人間煙火氣——那是菲菲從族中老靈狐的故事里聽了無數(shù)次的“凡塵”。
據(jù)說人間有會發(fā)出脆響的糖畫，有綴滿鈴鐺的馬車，還有能映出人影的琉璃鏡，
這些都讓修滿三百年的小靈狐菲菲心馳神往。作為月牙谷靈狐族最年幼的公主，
菲菲的修為在族中不算出眾，毛茸茸的狐耳總在化為人形時藏不住，
尾巴也會在興奮時悄悄冒出來。她常常蹲在長老殿外的石階上，聽族中長輩談?wù)撊碎g的趣事，
每次都聽得眼睛發(fā)亮。姐姐雅雅是族中千年難遇的天才，五百歲便修出九尾，
靈力深厚得能讓谷中的溪流倒流，此刻正閉關(guān)沖擊長老之位，
臨走前反復(fù)叮囑菲菲：“結(jié)界只開兩個時辰，子時一到便會閉合，務(wù)必準(zhǔn)時回來。
人間有捉妖師，他們的符咒專克妖力，對你這修為的小狐貍來說，太危險了。
”菲菲當(dāng)時用力點(diǎn)頭，心里卻早就盤算著要在人間多玩一會兒。
她偷偷把母親留給她的護(hù)身靈玉戴在脖子上，又揣了幾把能隱藏氣息的靈草，
想著只要小心些，定不會誤了時間。當(dāng)結(jié)界之門在滿月的光輝中緩緩打開時，
菲菲跟著幾只年長的靈狐一起踏過銀紗，剛到人間就被集市的熱鬧吸引，
轉(zhuǎn)身就和同伴們走散了。人間的集市比故事里描述的還要精彩。她攥著用靈草換的碎銀子，
在糖畫攤前看老師傅握著勺子，手腕輕轉(zhuǎn)就轉(zhuǎn)出金燦燦的龍形糖，糖絲在陽光下閃著光，
甜香撲鼻。她追著賣風(fēng)車的小販跑過三條街，
風(fēng)車轉(zhuǎn)動的“呼呼”聲和小販的吆喝聲混在一起，讓她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后來，
她又被戲臺上的皮影戲吸引，看著幕布上的小人兒跳來跳去，講述著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直到打更人敲出“子時”的梆子聲，清脆的聲響穿透喧鬧，
菲菲才猛然驚醒，心里咯噔一下——糟了，結(jié)界要關(guān)了！她跌跌撞撞地?cái)D出人群，
憑著模糊的記憶往古槐的方向跑。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
只有燈籠的光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當(dāng)她終于奔回古槐下時，
卻只看到銀紗化作星點(diǎn)消散在夜空中，古槐恢復(fù)了普通樹木的模樣，谷口的結(jié)界早已閉合，
淡藍(lán)色的光膜像一面透明的墻，任她怎么拍打、呼喊，都紋絲不動。
“完了……姐姐肯定要生氣了……”菲菲急得眼圈發(fā)紅，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靈力在化形時本就消耗大半，此刻連維持人形都有些吃力，雪白的狐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尾巴尖也時不時從裙擺下探出來，掃過冰涼的青石板。她縮在街角的籮筐后，
看著來往行人的腳步，心里又怕又慌，不知道該去哪里?！靶『?，躲在這里做什么？
”清冷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菲菲抬頭，
看見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男子，腰間掛著刻著“斬妖”二字的令牌，
腰間還別著一把泛著寒光的桃木劍。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正緊緊盯著她沒藏好的狐耳，
顯然已經(jīng)識破了她的身份。是捉妖師！菲菲嚇得渾身一哆嗦，想立刻變回狐貍逃走，
可靈力紊亂，只覺得渾身發(fā)軟，剛站起身就踉蹌了一下。下一秒，男子伸手拎住她的后領(lǐng)，
像提小貓一樣把她提了起來?！胺砰_我！我是月牙谷的公主，我姐姐不會放過你的！
”菲菲氣鼓鼓地喊，聲音卻帶著哭腔，一點(diǎn)威懾力都沒有。男子名叫顧修，
是附近最有名的捉妖師。他常年在人間游歷，專門捕捉作亂的妖物，
只是最近天府國國主懸賞求靈狐，出價極高，他才特意在結(jié)界開啟的日子守在附近。
他掂量著手里的菲菲，感受著她微弱卻純凈的靈力，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靈狐？
還是個沒成年的，倒是少見?？茨氵@修為，怕是連自保都難。”他無視菲菲的掙扎，
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符咒，貼在她的后背。符咒剛一接觸皮膚，
菲菲就覺得渾身的靈力被壓制住了，狐耳和尾巴徹底露了出來，
雪白的毛發(fā)在月光下泛著柔光。“月牙谷早就成了傳說，如今誰還會為了你一個小狐貍出頭？
”顧修嗤笑一聲，將菲菲塞進(jìn)隨身的布囊。布囊里又黑又悶，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菲菲縮在角落，聽著顧修的腳步聲離集市越來越遠(yuǎn)，
最后停在一座朱紅大門前——那是天府國的皇宮，門口的石獅子比月牙谷的古樹還要高，
朱紅的大門上釘著金色的門釘，透著威嚴(yán)與肅穆。當(dāng)菲菲被帶到國主面前時，
整個大殿的人都盯著她，眼神里充滿了貪婪。國主坐在黃金寶座上，滿臉皺紋，身形消瘦，
只有眼睛亮得嚇人，像極了菲菲在月牙谷見過的、覬覦靈草的老豺狼?！肮皇庆`狐！
”國主的聲音沙啞卻帶著興奮，“傳說靈狐血能助凡人長生，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妖力最衰，
你便來獻(xiàn)一次血吧?！彼麚]揮手，宮女立刻上前，將菲菲帶去了偏殿的牢籠。
那牢籠用隕鐵打造，冰冷又堅(jiān)硬，專門克制妖力。菲菲被關(guān)進(jìn)去后，
只覺得渾身的靈力都被吸走了似的，連人形都維持不住，只能變回一只雪白的小狐貍，
蜷縮在稻草堆里。她看著窗外的月亮，想念月牙谷的靈泉水，想念姐姐溫暖的懷抱，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身下的稻草。第一個十五很快就到了。
宮女將菲菲從牢籠里抱出來，用柔軟的綢緞裹住她，卻在她的爪子上系上了細(xì)細(xì)的鎖鏈。
一個穿著官服的人拿著銀針走過來，菲菲嚇得瑟瑟發(fā)抖，想躲開卻被符咒定住動彈不得。
銀針刺破爪子的瞬間，尖銳的疼痛傳來，鮮紅的血滴進(jìn)玉碗里，帶著淡淡的靈力香氣。
菲菲疼得嗚嗚直叫，眼淚止不住地流，可周圍的人卻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國主喝了血后，
頓時覺得精神矍鑠，連腰板都挺直了不少，笑著說：“果然有效！好好養(yǎng)著她，別讓她死了，
以后這靈狐血，就是寡人的專屬了?！睆哪且院?，每月十五成了菲菲的噩夢。每次獻(xiàn)血后，
她都會虛弱好幾天，雪白的毛發(fā)也失去了光澤，變得干枯粗糙。她只能趴在牢籠里，
看著殿外的海棠花開花落，看著天上的月亮圓了又缺，
不知道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有時候，她會摸著脖子上的靈玉，
想起姐姐雅雅，心里既委屈又害怕，她怕自己再也回不去月牙谷，再也見不到姐姐了。這天，
偏殿里來了個穿著月白長袍的少年。他不像殿里其他人那樣盯著菲菲流口水，
只是蹲在牢籠前，眼神溫柔得像月牙谷的溪水。少年手里拿著一塊桂花糕，輕輕放在牢籠邊，
輕聲問：“小狐貍，你疼嗎？”菲菲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他。她已經(jīng)被人類傷得太深，
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缮倌晟砩系臍庀⒑芨蓛?，帶著淡淡的草藥香，
和月牙谷的靈草味很像，讓她莫名覺得安心。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挪到牢籠邊，
聞了聞那塊桂花糕。少年名叫上官懷瑾，是天府國的太子。
他從小就跟著宮中的太醫(yī)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心地善良，見不得生靈受苦。
當(dāng)他聽說父王用靈狐血求長生時，心里十分不認(rèn)同，卻又礙于父王的威嚴(yán)，不敢直接反抗。
趁父王去行宮避暑，他才偷偷溜來看菲菲。“這隕鐵牢籠克制妖力，
你待在這里一定很不舒服吧？”上官懷瑾看著菲菲耷拉下來的狐耳，心里泛起一陣心疼。
他從袖中拿出一把小銀刀，小心翼翼地撬著隕鐵牢籠的鎖——這鎖是他特意找工匠研究過的，
知道克制妖力的弱點(diǎn)?！拔曳拍阕?，你快逃吧，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狈品沏蹲×?，
她沒想到人間會有人對她這么好。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叼起桂花糕，跳下牢籠，
卻沒有立刻逃走，而是變回人形，怯生生地說：“謝謝你……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結(jié)界一百年才開一次，我已經(jīng)錯過了?！彼穆曇艏?xì)細(xì)小小的，帶著一絲委屈。
上官懷瑾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和泛紅的眼眶，心里更疼了。他伸手摸了摸菲菲的頭，
動作輕柔：“那你先藏起來，我?guī)湍阆朕k法。我知道皇宮西側(cè)有個廢棄的暖閣，很少有人去，
你可以先躲在那里，我會經(jīng)常來看你，給你帶吃的?！狈品泣c(diǎn)點(diǎn)頭，心里充滿了感激。
她按照上官懷瑾說的，躲進(jìn)了廢棄的暖閣。暖閣里雖然破舊，卻很安靜，沒有牢籠的冰冷，
也沒有旁人的覬覦。從那以后，上官懷瑾經(jīng)常來暖閣看菲菲。
他會帶新鮮的果子、軟糯的糕點(diǎn)，還會給她講人間的故事——講都城外的山川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