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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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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臺的火苗燎到我手背時,院門被踹開了。四個高低不齊的影子堵在門口,背著光,

像四尊剛從泥地里爬出來的小煞神。最大的那個,何厲,十四歲,

手里攥著根沾著泥的粗木棍。老二何沉,十二歲,陰沉沉的眼睛在破屋里掃了一圈,

最后定在我剛端出來的那盆灰突突的野菜糊糊上。老三何灼,十歲,

臉上還帶著新?lián)系难雷樱V弊?。最小的何淵,八歲,縮在何厲腿邊,

手里死死抱著個癟癟的破布袋,手指縫里漏出幾粒干癟的麥子??諝庖幌伦涌嚲o了。

灶膛里柴火噼啪響了一聲,格外刺耳。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剛穿來那天,

原主正揪著何淵的耳朵罵,逼他把最后一點偷藏的雜糧交出來換酒喝。我頂替了這個爛攤子,

也頂替了“惡毒親娘”的名頭。這一個月,我拼了命找吃的,挖野菜,

去村東頭幫工換兩把米,就想把這四個未來的大反派餓死前拉回正軌??伤麄兛次业难凵瘢?/p>

依舊像看仇人,隨時會撲上來咬一口?!拌浦旈T神?”我扯了下嘴角,

把燙紅的手背在粗布圍裙上蹭了蹭,端起那盆糊糊往屋里唯一那張破桌子走,“洗爪子,

吃飯。”何灼第一個叫起來:“又是豬食!”他眼睛紅得像兔子,狠狠瞪著我,

“何淵偷的麥子呢?是不是你又藏了換酒!”何淵嚇得往何厲身后縮了縮,抱緊那個破布袋。

我砰地把盆擱桌上,糊糊濺出來一點:“麥子?那點麥子夠誰塞牙縫?留著!

明天我拿去跟后村張嬸換點鹽?!蔽抑钢鴫腔砹丝诘耐吖蓿翱匆姏]?空了!沒鹽,

你們就等著身上長白毛吧!”何沉陰惻惻地開口,聲音像石頭磨砂:“留著?

怕不是留著你自己去鎮(zhèn)上快活?!薄翱旎睿俊蔽覛庑α?,指著自己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衣裳,

“你老娘我快活得起?何厲,你力氣最大,去村頭井里打兩桶水回來。何沉,

帶你弟去把臉和爪子洗干凈,蹭得跟泥猴似的。何灼,去把碗筷擺好。何淵,

”我看著那雙怯生生的眼睛,“把你那個寶貝袋子放屋里去,沒人搶你的。

”命令下得又快又急。何厲沒動,棍子攥得更緊。何沉眼神像淬了冰。何灼梗著脖子。

何淵抖得更厲害。我徑直走到何厲面前,仰頭看著這個比我高半個頭的“大兒子”。

他臉上那道從眉骨斜到下巴的舊疤,在原主記憶里,是她醉酒后砸破碗劃的?!肮髯臃畔拢?/p>

”我聲音不高,但沒退,“去打水。家里一滴水都沒了,想渴死我,

也得先把你三個弟弟渴死?!彼斫Y(jié)滾動了一下,眼神兇戾地剮著我。他長得太快,

少年的骨骼撐著一股狠勁?!安蝗??”我往前又逼近一步,幾乎要撞上他的棍子,“行,

這飯也別吃了。你們四個,”我手指挨個點過去,“現(xiàn)在,立刻,給我滾出這個門。

愛上哪上哪,餓死凍死被狼叼了,老娘我眼不見心凈!”破屋里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何淵嗚咽了一聲,死死抓住何厲的褲腿。何厲腮幫子咬得死緊,那條疤都扭曲了。

他死死盯著我,像要用眼神把我釘穿。足足有十幾息,他猛地一揮手,

那根粗木棍“哐當”一聲砸在墻角泥地上。他一聲不吭,轉(zhuǎn)身抓起門邊兩個破木桶,

大步流星地沖出門。門板被他摔得山響,震落一層灰。何沉眼神閃了閃,

扯了下何灼的袖子:“走。”聲音還是冷的。何灼狠狠瞪我一眼,被何沉拖著,

拽著一步三回頭的何淵,去了院子角落那個破瓦盆。我長吁一口氣,后背有點涼。

剛才那一瞬,我真怕何厲那棍子會砸下來。這崽子,戾氣太重。

等他們?nèi)齻€磨磨蹭蹭洗了手臉回來,何厲也提著兩桶水哐當進門了。水灑了一路。他沒看我,

把桶重重墩在灶邊?!俺燥垺!蔽仪昧饲米雷印K膫€小子擠在長條凳上。何厲坐最外邊,

離我最遠。何沉挨著他,何淵縮在最里面。何灼氣鼓鼓地坐在何沉對面。

四雙眼睛盯著那盆寡淡的野菜糊糊,沒人動。我拿起最大的那個豁口陶碗,舀了滿滿一碗,

推到何厲面前。他眼皮都沒抬。我又舀一碗,放到何沉面前。他盯著碗,手指蜷縮了一下。

第三碗給了何灼。他撇著嘴,小聲嘀咕:“偷麥子精還吃一樣多…”聲音不大,

但在寂靜里格外清楚。何淵腦袋快埋進胸口了。最后一碗,我舀得滿滿的,放在何淵面前。

他猛地抬起頭,小臉上全是驚愕。我沒理他們,自己拿了個最小的破碗,

舀了碗底剩下的薄薄一層糊糊,稀得能照見人影。我端起碗,呼嚕嚕喝了一大口。

野菜的澀味混著一點土腥氣,刮嗓子。“看什么看?”我放下碗,抹了下嘴,“吃啊!

等著老娘喂?”何厲第一個動了。他端起碗,動作很大,仰頭就往嘴里灌,像跟誰賭氣。

糊糊燙,他嗆了一下,臉漲紅,硬是沒咳出聲,梗著脖子咽下去。何沉看了他哥一眼,

低下頭,用筷子慢慢扒拉著碗里的糊糊,小口小口吃。何灼看看我碗里那點清湯寡水,

又看看何淵面前那滿滿一碗,再看看自己碗里差不多的分量,嘟囔聲小了下去,抓起筷子,

埋頭猛吃,發(fā)出很大的吸溜聲。何淵兩只小手捧著那個對他來說有點大的碗,看看我,

又看看碗里的糊糊,眼圈突然紅了。他低下頭,眼淚吧嗒掉進糊糊里,

然后也大口大口吃起來。破屋里只剩下呼嚕嚕的吞咽聲。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也異???。

碗底很快空了,連點渣都沒剩。我收拾碗筷時,何沉突然開口:“明天…還去幫工?”“去。

”我頭也沒抬,把碗摞一起,“張嬸家曬谷子,管一頓飯,給半碗糙米?!蔽彝A艘幌?,

看向他,“你也想去?”何沉抿著嘴唇,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這孩子心思深,

像潭不見底的渾水。原主記憶里,他偷過隔壁雞窩的蛋,被發(fā)現(xiàn)后硬是咬死是黃鼠狼叼的,

眼神都沒變一下?!跋肴ゾ透??!蔽夷闷鹉ú疾磷雷樱坝辛饩统隽?,換口吃的,

不丟人?!彼瓜卵郏瑳]吭聲。何厲靠在門框上,抱著胳膊,眼神不知道飄哪去了。

何灼在摳板凳上的裂縫。何淵小心地把他那個空碗捧給我。“娘…”他聲音細得像蚊子哼,

“碗…”我接過來:“嗯,放著吧?!币估?,風從窗戶的破洞灌進來,冷颼颼的。

我裹緊唯一那床硬邦邦的破棉被,聽著旁邊大通鋪上窸窸窣窣的翻身聲。何厲的呼吸粗重,

何沉那邊安靜得像沒人,何灼大概在磨牙,何淵偶爾會發(fā)出一兩聲小小的抽噎。這四個崽子,

睡著時看著也像四只蜷縮著互相取暖的小獸。可我知道,按原書的軌跡,

何厲會成為擁兵自重的邊關悍將,性情暴虐;何沉會入仕,心機深沉,

是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笑面虎;何灼流落江湖,成了亦正亦邪、手段狠辣的毒醫(yī);最小的何淵,

則會因為童年陰影,成為一個偏執(zhí)瘋狂、擅長機關暗器的幕后黑手。

他們最后都恨極了這個早死的“親娘”。翻了個身,土炕硌得骨頭疼。不行,

得想法子弄點錢,哪怕買點布把這窗戶堵上也好。明天幫工那半碗米…能頂什么用?

第二天天沒亮,我就爬起來。何沉竟然也悄沒聲地站在了門邊。“走吧?!彼偷驼f了句。

張嬸家院子大,攤開的谷子金燦燦一片?;顑翰惠p,得不停翻曬。張嬸人不錯,

塞給我一個摻了麩皮的窩頭:“帶著你家小子,晌午管一頓稠的?!焙纬翋烆^干活,

動作麻利,話極少。我偶爾瞥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翻谷子的動作很有章法,

力氣也比他看起來要大。晌午,張嬸果然端出一大盆雜糧稠粥,還有一小碟咸菜疙瘩。

我和何沉蹲在屋檐下吃。他吃得很快,但很仔細,碗底刮得干干凈凈?;厝サ穆飞希?/p>

我把張嬸給的那半碗糙米揣懷里。何沉默默跟在我旁邊一步遠?!皬垕鹫f,

過兩天地里蘿卜能拔了,要人幫忙。”我開口,聲音有點干?!班??!彼麘艘宦?。

“拔蘿卜輕省點,何灼也能來。何淵…太小,看家吧。”我盤算著?!班?。”他還是一個字。

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時,何沉突然停下腳步。“怎么了?”我回頭。

他飛快地瞟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從懷里掏出個東西,遞過來。

是一個小小的、溫熱的煮雞蛋。我一愣:“哪來的?”“……張嬸家的雞,

”他聲音壓得很低,語速很快,“下蛋的窩…在草堆后面…我撿的?!闭f完,臉繃得緊緊的,

眼神卻有點躲閃。撿的?張嬸家的雞窩在顯眼處,這蛋八成是偷的。

我看著他那張還帶著稚氣卻故作老成的臉,和他微微發(fā)顫的手。那雞蛋小小的,

在他臟兮兮的手心里顯得格外白。我接過來。蛋殼還帶著點溫熱?!跋麓蝿e‘撿’了,

”我把雞蛋揣進兜里,“讓人抓住,打斷腿,我可沒錢給你治?!闭f完繼續(xù)往前走。

身后沉默了一下,腳步聲又跟了上來。我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

他那股緊繃的勁兒好像松了一點點。晚飯還是野菜糊糊,加了點白天撿的野蔥,

味道總算不那么難以下咽。我把那個雞蛋拿出來,剝開,雪白的蛋白。

何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沒分,把整個雞蛋遞給了何厲。

他正用一塊破布使勁擦他那根寶貝木棍。他一愣,擦棍子的手停了?!澳弥?,

”我塞進他手里,“明天一早,跟我去后山?!焙笊侥瞧肿?,聽說有野栗子樹,

運氣好還能套個兔子。他力氣大,是個幫手。何厲盯著手里白生生的雞蛋,又抬眼看看我,

那條疤在油燈下顯得更深了。他沒說謝,低下頭,幾口就把雞蛋吞了,噎得直伸脖子。

何灼眼巴巴地看著,咽了口唾沫。何淵縮了縮。何沉只是安靜地吃自己的糊糊,眼皮都沒抬。

夜里,我聽見何厲翻身的次數(shù)少了些。第二天進山,何厲果然是個好勞力。

他扛著家里唯一那把豁口的柴刀,走得飛快,遇到擋路的藤蔓一刀就劈開。他熟悉山路,

帶我七拐八繞,找到幾棵野栗子樹。“看著點,別讓刺扎了手。”我提醒他。他嗤了一聲,

根本不理,動作卻麻利得很,用柴刀柄敲打樹枝,噼里啪啦掉下來不少帶刺的栗苞。

他直接上手去撿,粗糙的手掌被刺扎了好幾下,眉頭都沒皺一下,扔進背后的破筐里。

回去時,筐里沉甸甸的。還運氣不錯,在一個廢棄陷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撞暈的野兔,瘦是瘦點,

好歹是肉。晚上,破屋里難得飄出點油腥味。我把兔子剝皮洗凈,剁成小塊,

和剝出來的栗子肉、野菜一起燉了一大鍋。沒多少調(diào)料,就放了一點點張嬸給的鹽。

香味飄出來的時候,何灼扒在灶臺邊,眼珠子都快掉鍋里了。何淵也忍不住湊過來。

何沉坐在桌邊,手里捏著根草莖在桌上劃拉什么。何厲抱著胳膊靠在墻邊,

眼神盯著鍋里翻滾的肉塊,喉結(jié)不停地滾動?!澳铩堋艹粤藛??”何淵小聲問,

帶著點怯生生的渴望?!霸俚鹊?。”我攪動著鍋里的湯,心里盤算著怎么分。肉太少,

四個半大孩子…開飯了。我拿出五個碗。肉塊只有十幾塊,栗子肉和野菜多些。我拿起筷子,

仔細地把肉塊挑出來。何厲眼睛一直盯著我的手。何灼急得抓耳撓腮。

何沉放下了手里的草莖。何淵屏住了呼吸。我夾起一塊肉,放進何淵碗里。他小臉瞬間亮了。

第二塊,放進何灼碗里。他咧開嘴,差點蹦起來。第三塊,放進何沉碗里。他微微一怔,

抬眼看了看我。第四塊…我夾起來,放到何厲碗里。他盯著那塊肉,像是沒反應過來。

鍋里還剩幾塊,連帶著栗子和野菜,我全舀進自己碗里。“吃吧?!蔽叶似鹜?。

何淵立刻低頭,小口小口珍惜地咬著那塊肉。何灼已經(jīng)狼吞虎咽起來。何沉看著碗里的肉,

沒動筷子。何厲猛地端起碗,筷子戳起那塊肉,看也沒看就塞進嘴里,嚼了兩下,

狠狠咽下去。然后他才開始大口扒拉碗里的栗子和野菜。何沉也低下頭,慢慢地開始吃。

我喝著碗里的湯,湯里有肉味,但沒肉。看著四個埋頭猛吃的腦袋,

心里那點酸澀被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壓了下去。至少這頓,沒餓著。

日子就這么磕磕絆絆地往前挪。帶著何沉去幫工,帶何厲進山,

何灼和何淵在家附近挖野菜撿柴火。家里漸漸有了點人氣,不再是死氣沉沉的冰窖。

何沉不再偷東西。有一次幫工主家丟了點心,懷疑到他頭上,他梗著脖子一聲不吭,

眼神倔得像石頭。我把他扯到身后,跟主家吵了一架,最后不了了之?;厝ヂ飞希?/p>

他破天荒地走在我旁邊,沒落后一步。何厲進山更勤了。他找野物的本事越來越好,

有時能帶回一只山雞或一窩鳥蛋。有一次他回來晚了,臉上帶著傷,

手里死死攥著兩只肥碩的野兔。我問他怎么回事,他別過臉,

硬邦邦地說:“跟隔壁村那幫搶地盤的崽子干了一架,贏了?!蔽夷贸鰯€下的一點粗鹽,

給他擦洗傷口,他僵著身子,沒躲。何灼的脾氣還是爆。跟村里孩子打架是常事,

每次回來都一身泥或掛點彩。我不打他,也不罵他,就讓他對著墻站著,

什么時候想明白為什么打架,為什么吃虧了才準吃飯。他氣得跳腳,但餓了幾回,

打架次數(shù)居然少了點。何淵膽子還是小,但至少敢跟我說話了。他那個寶貝破布袋,

里面不再是偷藏的糧食,而是他撿的各種小石頭、好看的樹葉。

有時他會怯生生地遞給我一顆磨得圓溜溜的小石子:“娘…好看…”這天下大雨,沒法出門。

柴火有點潮,煙大,熏得人直咳嗽。何淵咳得小臉通紅。何灼煩躁地踹了一腳墻角的破筐。

何沉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連成線的雨幕發(fā)呆。何厲抱著他的棍子,一下一下地磨,

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氣氛有點悶。我翻出之前攢下的一小塊豬油——用好幾把栗子換的。

又拿出半碗粗面?!昂螠Y,去把灶膛火捅旺點,別讓煙倒灌?!蔽曳愿??!昂巫?,拿個盆來。

”“何沉,你眼神好,看看瓦罐里那點鹽巴還有多少?”“何厲,”我看向他,

“去把門板頂上,風灌進來冷。”四個小子都被支使起來。破屋里有了一絲忙亂的生氣。

我在盆里倒上面粉,加點鹽,又用筷子挑了一點點珍貴的豬油進去,再慢慢倒溫水,

攪合成一個稀面團。面太粗,揉不光滑,粘手?!澳?,你這是要弄啥?”何灼好奇地湊過來。

“弄點吃的。”我手上全是面糊,“都別閑著,何沉,去缸里看看還有沒有腌的蘿卜纓子,

撈點出來切碎。何灼,你把那點野菜根洗洗。何厲,看著點火,別太大也別滅了。

”面團在盆里醒著。我指揮著他們切咸菜、洗野菜根。等面團稍微像點樣子,

我把它揪成小劑子,在撒了干面粉的破桌上,用手掌壓扁,壓成一張張厚薄不均的面餅。

鍋里水燒開了,咕嘟咕嘟冒泡。我把面餅一張張貼到鍋邊。

豬油和粗面的香味混著熱氣飄出來。“貼餅子?”何沉問了一句?!班拧?/p>

”我看著鍋里漸漸鼓起來、邊緣焦黃的餅子,“沒油烙,貼鍋邊烀熟也一樣。”等餅子熟了,

一面焦脆,一面軟乎。撈出來,再把切碎的咸菜和野菜根倒進鍋里滾開的湯里燙一下,

加點鹽。一人一碗飄著點油花的野菜湯,一塊烀餅子。我拿起餅子,咬了一口。粗糲,

拉嗓子,但帶著糧食的香和那一點點豬油帶來的難得的油潤。“快吃,趁熱?!蔽艺泻羲麄?。

何淵小口小口地啃著餅子,燙得直哈氣。何灼兩口就咬掉半個。何沉用餅子蘸著湯,

吃得很仔細。何厲依舊是吃得最快最猛的那個,幾口就干掉一塊餅子,端起碗呼嚕嚕喝湯。

外面的雨還在嘩啦啦下,屋里卻暖烘烘的,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和一點人間的煙火氣。

何淵突然抬起頭,小聲說:“娘…餅子…香。”他嘴角沾著一點餅渣,眼睛亮晶晶的。

何灼含糊地附和:“嗯…比糊糊好吃…”何沉沒說話,但把自己碗里最后一點湯喝干凈了。

何厲放下空碗,舔了下嘴角,目光掃過鍋里還剩下的一塊烀餅——那是我的。我拿起那塊餅,

掰開,焦黃的那面遞給他,軟乎的那面遞給旁邊的何淵。何厲愣了一下,看著遞到眼前的餅,

沒接?!澳弥?,”我塞進他手里,“長個子,多吃點硬的。”他拿著那塊餅,

沒像往常那樣立刻塞嘴里,手指捏了捏焦脆的邊。然后他低下頭,幾口吃了。

何淵捧著那半塊軟餅,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著。何灼看看何厲,又看看何淵,再看看我,

突然冒出一句:“娘,下次…下次我少吃點,餅子給淵兒。

”何淵趕緊搖頭:“不…不用…我夠…”“吵什么,”我打斷他們,收拾碗筷,“有力氣吵,

不如想想明天雨停了去哪挖點能吃的菌子?!焙巫茡蠐项^,不吱聲了。何淵安靜地啃餅子。

何沉起身去收拾桌子。何厲走到門邊,看著外面漸漸小了的雨勢。日子似乎真的在變好。

直到那碗粥。那天從鎮(zhèn)上回來,我用攢了很久的十幾個雞蛋,換了一小袋精米。金貴東西,

平常舍不得吃。正好何淵這兩天有點咳嗽,我想著給他熬點稠粥養(yǎng)養(yǎng)。晚上,

我把那點精米淘洗干凈,放進瓦罐,加了水,架在灶上小火慢熬。米香一點點溢出來,

絲絲縷縷的甜,和平時粗糧野菜的味道截然不同。何灼第一個吸著鼻子進來:“好香!娘,

今天吃啥好東西?”“給你淵弟熬點粥?!蔽覕噭又吖蘩锏闹?,米粒已經(jīng)開了花,

黏稠雪白。何灼眼巴巴地看著:“精米啊…真白…”何沉也走了進來,看到瓦罐里的粥,

眼神動了動,沒說話,坐到了桌邊。何厲最后進來,他剛劈完柴,一身汗。聞到米香,

他腳步頓了一下,徑直走到水缸邊舀水喝,背對著灶臺。我把粥熬得稠稠的,

盛了滿滿一小碗,吹涼了,端給縮在炕角的何淵:“淵兒,來,喝了?!焙螠Y怯怯地接過碗,

看著碗里雪白的粥,又看看我,小聲說:“謝謝娘。”他小口小口地喝著,很珍惜。

瓦罐里還剩一點底子,粘稠得掛壁。我給何沉、何灼、何厲各盛了半碗野菜糊糊。

何灼看著自己碗里的糊糊,又看看何淵手里那碗白得晃眼的粥,嘴巴撅得老高,

用筷子使勁戳著碗里的野菜:“哼…”何沉低頭默默吃著他的糊糊。何厲端起碗,

呼嚕嚕喝得很大聲,像是故意要把那點米香壓下去。屋里只有喝粥和喝糊糊的聲音。

何淵很快喝完了,把碗遞給我,小聲說:“娘…好喝…”我摸摸他的頭,接過碗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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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6 00:0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