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仿佛才注意到全場的注視,她抱起孩子,對著臺下再次歉然一笑,姿態(tài)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走向后臺。
自始至終,沒有再看那個幾乎快要失控的男人一眼。
厲司爵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死死地盯著她消失的入口,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震驚、狂怒、懷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從絕望灰燼中重新燃起的、可怕的光。
后臺的喧鬧與恭喜聲,蘇晚幾乎聽不進(jìn)去了。
厲司爵那幾乎要將她洞穿的目光,像實質(zhì)的針一樣扎在她背上,讓她如芒在背,血液發(fā)冷。她抱著孩子,腳步加快,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Evan,恭喜!太成功了!”合作方的負(fù)責(zé)人笑著迎上來。
蘇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后續(xù)細(xì)節(jié)我們郵件溝通,我有點不舒服,先帶寶寶回酒店?!?/p>
她幾乎是倉促地拒絕了所有的慶功邀約,抱著孩子,在助理的掩護(hù)下,從后臺的特殊通道快速離開。
坐進(jìn)等候的車?yán)铮P(guān)上車門,將外面的浮華與喧囂,以及那道可怕的視線徹底隔絕,蘇晚才像是脫力一般,靠在后座上,重重地喘了口氣。
“媽咪,你不開心嗎?”懷里的寶寶敏感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臉。
看著孩子純凈無邪的眼睛,蘇晚的心瞬間軟化下來,所有的恐懼和慌亂都被一股強大的母性力量壓了下去。
她親了親兒子的額頭,柔聲道:“沒有,媽咪很開心。只是有點累了?!?/p>
為了寶寶,她必須堅強,絕不能自亂陣腳。
然而,厲司爵顯然不打算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當(dāng)晚,她下榻的五星級酒店房間門鈴就被按響。透過貓眼,蘇晚的心再次沉入谷底——門外站著的,正是面色陰沉如水的厲司爵,身后還跟著兩個助理模樣的男人。
他沒有給她任何逃避的空間。
蘇晚深吸一口氣,將寶寶交給助理帶去套房內(nèi)間,整理了一下情緒,打開了門。
“厲總,”她擋在門口,語氣是刻意拉開的、商務(wù)化的疏離,“請問有什么事?如果是公事,可以聯(lián)系我的經(jīng)紀(jì)人預(yù)約時間。私事的話,我想我們并不熟。”
“不熟?”厲司爵盯著她,這三個字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嘲諷和壓抑的怒火,“蘇晚,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rèn)得!裝失憶?玩消失?嗯?”
他猛地上前一步,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下來,試圖強行進(jìn)門。
蘇晚卻寸步不讓,眼神冰冷:“厲總,請你自重。這里是巴黎,不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你再靠近,我立刻叫保安報警,告你騷擾?!?/p>
她的冷靜和強硬,像一盆冰水,稍稍澆熄了厲司爵部分的狂躁,卻讓他心底那股失而復(fù)得后又恐其再次消失的恐慌感更加洶涌。
他看著她,這張日夜折磨了他三年的臉,此刻就在眼前,卻冷漠得像一塊冰。
悔恨、憤怒、狂喜、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揮了揮手,讓助理退后幾步。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卻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蘇晚……三年,你躲了三年!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碧K晚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被冒犯的慍怒,“厲總,請你不要胡亂猜測。我的兒子,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她的否認(rèn)如此干脆,反而讓厲司爵更加確信。
“不可能!時間對得上!他看起來就是兩三歲……”
“厲總!”蘇晚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全世界三歲的孩子那么多,難道都是你的兒子?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戳在他心上。
“當(dāng)年那場火……到底怎么回事?你沒死,為什么不回來?”他換了個問題,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近乎卑微的渴求,渴求一個解釋,一個能讓他心里那巨大空洞得以填補的答案。
蘇晚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破碎,帶著無盡的嘲諷:“回來?回去做什么?繼續(xù)做那個隨時可以被你要求打掉孩子、可以被你為了白月光隨意羞辱的替身嗎?厲司爵,以前的蘇晚已經(jīng)死在那場火里了?,F(xiàn)在的我,和你毫無瓜葛?!?/p>
她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鮮血淋漓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他看著她眼底深刻的恨意和疏離,終于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失去她了。不是生理上的失去,而是徹底地、從靈魂上,失去了她。
巨大的恐慌淹沒了他。
他不再追問,而是試圖用行動彌補。他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條璀璨奪目的鉆石項鏈,價值連城。
“晚晚,”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笨拙的討好,“過去是我錯了……這條項鏈,配你今天的光彩……”
他的話再次被蘇晚粗暴地打斷。
她看都沒看那項鏈一眼,直接伸手,拿起那昂貴的盒子,連同里面華美的珠寶,毫不猶豫地、輕蔑地,扔進(jìn)了門邊走廊的垃圾桶里!
“哐當(dāng)”一聲脆響,如同砸碎了他所有可笑的幻想。
“厲總,給死人的東西,還是燒了比較合適。”她重復(fù)著三年前他給她的殘忍,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就像祭奠你那位死去的替身一樣?!?/p>
厲司爵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看著垃圾桶里那抹刺眼的璀璨,再看看眼前女人冰冷決絕的臉龐,心臟像是被瞬間掏空,只剩下呼嘯而過的、冰冷刺骨的寒風(fēng)。
她關(guān)上了門,毫不留情。
將他,和他所有遲來的、可笑的悔恨與討好,徹底隔絕在外。
厲司爵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許久,他緩緩蹲下身,徒勞地伸出手,似乎想從垃圾桶里撿回什么,最終卻只是徒勞地握緊了拳,發(fā)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壓抑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