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雨與血冰冷的雨絲,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在蘇清顏裸露的手臂上。
她站在“靡色”酒吧后巷的陰影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節(jié)抵著冰冷的墻壁,
才勉強(qiáng)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巷口不遠(yuǎn)處,昏黃的路燈下,她的男朋友陸澤言,正低頭,
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溫柔地替林薇薇擦拭嘴角的酒漬。
林薇薇是他口中永遠(yuǎn)需要保護(hù)的“妹妹”,也是蘇清顏心頭一根拔不掉的刺。“澤言哥,
你看你,弄我一臉?!绷洲鞭钡穆曇魦傻蔚蔚模瑤е〉胶锰幍奈?,
身體卻親昵地往陸澤言懷里靠了靠。陸澤言低笑一聲,那笑聲里的縱容,
是蘇清顏從未得到過的。他抬手,揉了揉林薇薇的頭發(fā),動作自然又熟稔:“好了,
下次小心點(diǎn)?!碧K清顏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三年了,
她陪陸澤言從一無所有的創(chuàng)業(yè)初期,走到如今公司小有名氣。她還記得,三年前,
她拿到了國內(nèi)頂尖設(shè)計(jì)公司“青芒”的offer,那是她夢寐以求的舞臺。
面試通過的那天,她興奮地跑去找陸澤言,想和他分享喜悅。
可他當(dāng)時正為一個項(xiàng)目焦頭爛額,辦公室里堆滿了文件,他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看見她,
他只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清顏,我現(xiàn)在需要人幫我處理這些合同,
對接供應(yīng)商……你能不能……”后面的話他沒說完,但蘇清顏懂了。她看著他眼底的依賴,
看著他因?yàn)閴毫Χo繃的下頜線,幾乎沒有猶豫,就將那張燙金的offer收了起來,
笑著說:“好啊,我?guī)湍恪!蹦侵?,她成了他的“賢內(nèi)助”,放棄了專業(yè),
一頭扎進(jìn)他的工作里。她替他篩選合同條款,陪他應(yīng)酬到深夜,在他生病時衣不解帶地照顧。
她以為,他們是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直到林薇薇的出現(xiàn)。
林薇薇是陸澤言遠(yuǎn)房親戚的女兒,剛畢業(yè),怯生生地來投靠。陸澤言出于“責(zé)任”,
將她帶在身邊??蓾u漸地,蘇清顏發(fā)現(xiàn),陸澤言看林薇薇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此刻,
林薇薇抬眼,恰好瞥見了陰影里的蘇清顏,眼睛瞬間睜大,像受驚的小鹿,
連忙往陸澤言懷里縮得更緊了些,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澤言哥,
姐姐好像……好像在那里……她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陸澤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
在看到渾身濕透、臉色慘白的蘇清顏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沒有絲毫被撞破的慌亂,反而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不耐煩,
語氣平淡地開口:“你怎么來了?又鬧什么?”“鬧?”蘇清顏想笑,
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發(fā)不出聲音。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著陸澤言,
這個她愛了三年、為他放棄了夢想的男人,他的維護(hù),他的指責(zé),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狠狠扎進(jìn)她的心臟?!瓣憹裳?,”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疼痛毫無預(yù)兆地從胃部傳來,
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蘇清顏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涌上喉嚨。
她下意識地想捂住嘴,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皣I——”一口鮮血,噴灑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一朵絕望綻放的紅梅。陸澤言瞳孔微縮,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卻被林薇薇拉住了衣角。
林薇薇怯生生地看著地上的血跡,又看了看陸澤言,小聲說:“澤言哥,
姐姐會不會是……裝的???
她以前也……也愛用這種方法博你的關(guān)注……”陸澤言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蘇清顏倒下去的身影,看著她嘴角蜿蜒的血跡,心里莫名地一緊。但林薇薇的話,
像一根刺,扎進(jìn)了他的潛意識里。他想起蘇清顏以前,
偶爾也會因?yàn)樗土洲鞭弊叩媒[點(diǎn)小脾氣,雖然每次最后都被他哄好,
但“愛作”的印象,似乎已經(jīng)留下?!皠e裝了,起來。
”他聽到自己用一種冰冷的、帶著警告的語氣說道。然而,蘇清顏毫無反應(yīng),
身體軟軟地倒在積水中,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那攤血跡在雨水的沖刷下,
漸漸暈開,觸目驚心。“嘀——嘀——”巷口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fù)O拢囬T打開,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的男人快步走了下來。
他看到地上的蘇清顏和那灘血跡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里充滿了焦急和怒意?!扒孱?!
”男人喊了一聲,幾步?jīng)_到蘇清顏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蘇清顏身上的濕冷和那抹刺目的紅痕,讓顧衍之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
疼得他呼吸一滯。他抬起頭,冷冷地掃過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陸澤言和林薇薇,眼神如同冰刃,
帶著刺骨的寒意:“陸澤言,你最好祈禱清顏沒事。”說完,他抱著蘇清顏,
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進(jìn)后座,然后迅速上車,發(fā)動引擎,疾馳而去。
陸澤言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色轎車消失在雨幕中,
看著蘇清顏在顧衍之懷里毫無防備的模樣,
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受控制的煩躁和慌亂。他一直以為,蘇清顏就像空氣一樣,
永遠(yuǎn)會在他身邊,無論他做什么,她都會等他??蓜偛潘瓜氯サ哪且豢蹋菫┐棠康难?,
還有她看他時,那片死寂的眼神……“澤言哥……”林薇薇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姐姐她……她真的沒事吧?”陸澤言猛地回神,甩開她的手,語氣煩躁:“別煩我!
”他轉(zhuǎn)身,也快步離開了這條壓抑的小巷,只是背影,
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狼狽。
第二章 診斷與心死顧衍之的車直接開到了市中心醫(yī)院的急診樓。他抱著蘇清顏沖進(jìn)急診室,
將她放在推床上,對著值班醫(yī)生急促地說道:“醫(yī)生,她吐血了,快看看!
”急診室的燈瞬間亮了起來,蘇清顏被推進(jìn)了搶救室。顧衍之站在外面,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指尖因?yàn)榫o張而微微顫抖。他認(rèn)識蘇清顏很多年了,從大學(xué)時代起,
她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個,像一株迎著陽光生長的向日葵。他看著她愛上陸澤言,
看著她為了陸澤言放棄夢想,看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不像自己。他不止一次地勸過她,
讓她別那么傻,可她總是笑著說:“衍之,愛情里哪有什么傻不傻,我愿意。
”愿意……可現(xiàn)在呢?搶救室的燈滅了。醫(yī)生走了出來,臉上帶著遺憾的神色?!搬t(yī)生,
她怎么樣?”顧衍之立刻上前一步,抓住醫(yī)生的胳膊。醫(yī)生嘆了口氣,說道:“顧先生,
病人情況很不好。初步檢查,胃部有大面積的病變,結(jié)合她之前的體檢報告,
高度疑似胃癌晚期。這次吐血和暈厥,是因?yàn)榍榫w激動和淋雨,導(dǎo)致病情急劇惡化。
剩下的時間……恐怕不多了?!薄巴砥凇鳖櫻苤咱勚笸肆艘徊?,靠在墻上,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怎么也無法將那個永遠(yuǎn)充滿活力的蘇清顏,
和“胃癌晚期”、“時間不多了”這些詞聯(lián)系在一起?!拔覀円呀?jīng)給她安排了病房,
你可以去看看她。但病人現(xiàn)在需要絕對的安靜和休息,最好不要刺激她。”醫(yī)生囑咐道。
顧衍之點(diǎn)點(diǎn)頭,走進(jìn)了病房。蘇清顏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嘴唇也沒有絲毫血色。她還沒有醒,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像一只受傷的蝶。
顧衍之輕輕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他的掌心很暖,
試圖將溫度傳遞給她,可她的手,卻依舊冷得像冰。第二天早上,陸澤言找到了醫(yī)院。
他是憑著昨晚顧衍之的車和記憶,一家家醫(yī)院問過來的。當(dāng)他走進(jìn)病房,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陽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落在蘇清顏蒼白的臉上,
也落在顧衍之溫柔的側(cè)臉上。顧衍之正拿著勺子,耐心地喂蘇清顏喝著粥,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而蘇清顏,雖然依舊沒什么精神,
但并沒有像往常那樣,一看到他就眼神發(fā)亮,或者帶著委屈和質(zhì)問。她只是安靜地吃著粥,
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那片死寂的平靜,像一盆冷水,從陸澤言的頭頂澆了下來,
讓他渾身冰涼。“蘇清顏!”他忍不住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蘇清顏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波瀾,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輕輕拉了拉顧衍之的衣袖,示意他停下,然后才對陸澤言說:“陸澤言,我們分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卻像一顆炸彈,在陸澤言的世界里轟然炸響?!澳阏f什么?
”陸澤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蘇清顏,你鬧夠了沒有?
不就是昨天的事嗎?我跟你解釋……”“不用解釋了?!鳖櫻苤淅涞卮驍嗨?/p>
將蘇清顏?zhàn)o(hù)在身后,眼神銳利如刀,“陸先生,清顏需要休息,請你出去。
”“我和清顏說話,輪得到你插嘴?”陸澤言被顧衍之的態(tài)度激怒,也被蘇清顏的平靜刺痛,
語氣變得尖銳起來。蘇清顏卻輕輕搖了搖頭,對顧衍之說:“衍之,讓他留下吧,有些話,
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彼聪蜿憹裳裕凵窭锝K于有了一絲波動,
那是一種徹底的疲憊和失望:“陸澤言,我不是在鬧。我是認(rèn)真的。三年了,
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愛你,總有一天能走進(jìn)你的心里??涩F(xiàn)在我才明白,
不愛就是不愛,無論我做什么,都沒用。”“我為你放棄了‘青芒’的offer,
那是我夢寐以求的機(jī)會。你創(chuàng)業(yè)初期,我沒日沒夜地幫你處理文件,陪你應(yīng)酬,
我甚至學(xué)會了以前最討厭的酒桌規(guī)矩。我以為這些你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可是,
你呢?你把我的付出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把我的忍讓當(dāng)成可以肆意傷害的理由。
林薇薇一句‘姐姐誤會了’,你就信了;我吐血暈倒,你卻覺得我是在裝。陸澤言,
我真的累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像一把把小錘子,敲在陸澤言的心上。
他這才想起,三年前,她拿到“青芒”offer時,眼里的光有多亮。他也想起,
那些無數(shù)個深夜,她陪著他加班,揉著酸痛的肩膀,卻還笑著說“沒事,我陪你”。
他甚至想起,有一次他生病發(fā)燒,是她守在床邊,用溫水給他擦身降溫,一夜沒睡。而他,
都做了什么?他因?yàn)榱洲鞭钡摹叭崛酢保?/p>
一次次忽視蘇清顏的感受;他因?yàn)榱洲鞭钡摹案鏍睢保?/p>
一次次指責(zé)蘇清顏“不懂事”;他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懷疑她、冷漠她……“清顏,
我……”陸澤言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蘇清顏卻已經(jīng)不想再聽了。她重新躺好,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