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廚房,把蘇晚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正彎腰給砂鍋里的南瓜小米粥攪著圈,瓷勺碰著鍋底,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輕響。
旁邊的料理臺上,擺著剛切好的蘋果塊,用淡鹽水泡著,
防止氧化——這是女兒陸念安放學(xué)后的點心?!皨寢?!手機又響啦!
”念安抱著她的毛絨兔子“小白”,光著腳從客廳跑過來,小肉手拽著蘇晚的衣角。
小家伙剛從幼兒園回來,辮子還歪著,額頭上沾著點汗,鼻尖紅紅的。蘇晚擦了擦手,
接過女兒遞來的手機。屏幕亮著,幼兒園中二班的家長群消息像潮水似的往外冒,
紅色的數(shù)字“99+”扎得人眼慌。她隨手點開,置頂?shù)氖勤w美蘭發(fā)的一連串消息,
還配了五六張圖,占滿了整個屏幕?!案魑患议L注意啦!國慶假期咱們班組織美國研學(xué)團,
去洛杉磯頂尖私立幼兒園交流,還能去迪士尼和環(huán)球影城,全程五星酒店,專人接送,
就收13.8萬一個人!” “另外得跟大家說下,劉芳老師也得跟著去,負(fù)責(zé)照看孩子,
她的費用咱們28戶分?jǐn)傁?,每戶補1.5萬,總共44萬,我先墊著,
大家明早之前把錢轉(zhuǎn)我哈,別耽誤訂機票!” “附張我家先生的照片,程旅集團知道吧?
就是他的公司,這趟研學(xué)是公司旗下旅行社承辦的,絕對靠譜!咱們這純公益,我一分不賺,
就是想給孩子們謀個好機會!”蘇晚的目光落在那張“先生照片”上時,
手里的手機“啪嗒”一下撞在料理臺的蘋果盤上,鹽水濺出來,沾濕了屏幕。
照片里的男人穿著深灰色西裝,站在程旅集團寫字樓前,左手插在褲兜里,
側(cè)臉的線條她閉著眼都能畫出來——那是她結(jié)婚七年的丈夫,陸則衍!陸則衍是程旅的總裁,
可他這人低調(diào)到骨子里。去年公司上市敲鐘,他都讓副總?cè)チ耍?/p>
自己躲在家里給念安做生日蛋糕。平時接送念安,永遠(yuǎn)是那輛開了五年的大眾,
連個logo都快磨掉了。怎么突然就成了趙美蘭的丈夫? “媽媽,你怎么了?
”念安仰著小臉,伸手摸了摸蘇晚的胳膊,“你臉色好白呀?!薄皼]事,寶貝。
”蘇晚定了定神,把手機擦干,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復(fù)道:“趙女士,這個費用太高了,
我們計劃帶孩子去青島看海,就不參加了?!毕l(fā)出去還沒半分鐘,
趙美蘭的回復(fù)就跳了出來,帶著明晃晃的嘲諷:“蘇晚啊,不是我說你,孩子的教育能省嗎?
洛杉磯那幼兒園,**的女兒都去過!你沒出過國不知道,眼界窄了會耽誤孩子一輩子的!
”緊接著,群里就有人跟著附和。是張昊媽媽,平時最愛湊熱鬧:“趙姐說得對!
13.8萬不算貴,我家張昊報個鋼琴班一年還十萬呢,為了孩子值得!
” 李娟媽媽也接話:“我剛跟我老公說了,他也同意!趙姐費心了,
以后孩子們有你這層關(guān)系,以后出國都方便!” 還有個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家長,叫王敏,
突然冒出來一句:“有些人可能是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吧,也別勉強,理解理解?!边@話像根針,
輕輕扎在蘇晚心上。她不是付不起這錢,只是覺得荒唐——念安才四歲,
連“美國”兩個字都認(rèn)不全,去頂尖幼兒園交流什么?
不過是趙美蘭打著“教育”的幌子圈錢。她想再回兩句,卻發(fā)現(xiàn)群里突然靜了,
剛才還活躍的家長們,連個表情包都不發(fā)了。顯然,沒人敢得罪這個“程旅總裁夫人”。
念安把臉貼在蘇晚腿上,小聲說:“媽媽,趙文博今天搶我畫筆了,還說我是‘窮小孩’。
” 蘇晚的心一緊,蹲下來幫女兒理了理歪掉的辮子,
指尖碰到孩子柔軟的頭發(fā):“下次他再搶你東西,告訴老師好不好?媽媽明天去跟老師說。
”可她心里清楚,這話說得有多無力。昨天接念安時,
她就看到趙文博把念安的畫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劉芳老師就站在旁邊,假裝沒看見。
第二天早上,蘇晚騎著電動車送念安去幼兒園。剛到門口,就被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堵了路。
車身上亮得能照出人影,車頭的“歡慶女神”標(biāo)志在陽光下閃著光。趙美蘭站在車旁,
穿著件香奈兒的米色外套,挎著個LV的neverfull包,包上掛著個鑲鉆的掛飾,
一晃一晃的。她身邊圍著四五個家長,正七嘴八舌地夸著車。“趙姐,這是你家先生的車吧?
太氣派了!”張昊媽媽伸手想摸車門,又趕緊縮了回去,像是怕碰壞了。
“我上次在電視上見過這車,得好幾百萬吧?”李娟媽媽眼睛都直了。
趙美蘭得意地笑了笑,故意挺了挺胸,余光瞥見蘇晚,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蘇晚來了??!
你這電動車挺好,環(huán)保,就是冬天風(fēng)大,孩子坐著冷。要不我讓司機送你娘倆?反正順路。
” 周圍的家長都笑了,笑聲里滿是鄙夷。蘇晚沒理她,牽著念安想往幼兒園里走,
趙美蘭卻上前一步,伸胳膊攔住了她:“蘇晚,昨天群里的事你想好了嗎?就差你家了,
別搞特殊啊。大家都是為了孩子,你別這么自私。”“我說了,我們不參加。
”蘇晚的聲音很平,卻帶著股硬氣。 “你這是舍不得錢吧?”趙美蘭嗤笑一聲,
伸手撥了撥頭發(fā),“也難怪,單親媽媽不容易。要不這樣,你家念安的費用我?guī)湍銐|了?
不過話說回來,念安總跟文博玩,別把你那窮酸氣傳染給我兒子,影響他以后交朋友。
”“你說誰是單親媽媽?”蘇晚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握著念安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難道我說錯了?”趙美蘭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卻足夠周圍人聽見,
“你天天一個人帶孩子,從沒見過孩子爸爸。說不準(zhǔn)念安就是……”“你閉嘴!
” 蘇晚沒等她說完,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啪”的一聲脆響,
把周圍的笑聲都打斷了。趙美蘭捂著臉,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
尖叫著撲上來:“蘇晚你敢打我!我跟你沒完!”張昊媽媽趕緊拉住趙美蘭,
嘴里卻對著蘇晚喊:“蘇晚你怎么能動手呢?趙姐也是為了孩子好!” “就是啊,
趙姐身份不一樣,你別惹事!”李娟媽媽也幫腔。念安嚇得往蘇晚身后躲,
小手緊緊攥著蘇晚的衣角,小聲哭了起來:“媽媽,別打了……” 蘇晚深吸一口氣,
把念安護在懷里,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群人:“誰再敢說我女兒一句壞話,或者欺負(fù)她,
我絕不客氣?!闭f完,她牽著念安,繞過勞斯萊斯,徑直走進了幼兒園。進了中二班教室,
蘇晚剛把念安的小書包放在柜子里,
就看見念安的座位上一片狼藉——早上給孩子裝的小米粥灑了一地,課本被撕成了碎片,
連念安最喜歡的小兔子鉛筆盒都被踩得變了形。趙文博正站在旁邊,手里拿著念安的畫筆,
在桌子上亂涂亂畫,臉上滿是得意。 “劉老師!”蘇晚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劉芳老師正坐在講臺后,慢悠悠地喝著保溫杯里的枸杞水。
她放下杯子,抬了抬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小孩子玩鬧不小心弄的吧。
文博平時很乖的,肯定是念安先惹他了。”“我沒有!”念安紅著眼睛,攥著蘇晚的衣角,
眼淚掉在衣服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是他搶我的畫筆,還把我的粥打翻了!
” “小孩子家家的,別撒謊。”劉芳皺了皺眉,語氣嚴(yán)厲起來,“念安,你平時就不合群,
總愛鬧小脾氣。要多跟文博學(xué)學(xué),大方點,別總?cè)鞘?。不然以后沒人愿意跟你玩。
”蘇晚氣得手都在抖。她看著劉芳那張麻木的臉,突然覺得無話可說。她蹲下來,
幫念安把地上的課本碎片撿起來,又用紙巾擦干凈桌子上的粥漬,輕聲說:“寶貝,
媽媽下午給你帶新課本,好不好?” 念安點點頭,眼淚還在掉。蘇晚幫她擦了擦臉,
轉(zhuǎn)身走出教室。走到走廊盡頭,她拿出手機,
給大學(xué)同學(xué)林薇打了個電話——林薇在旅行社工作,對研學(xué)團的行情很熟。 “喂,薇薇,
幫我查個事?!碧K晚的聲音有些沙啞,“最近有沒有去洛杉磯的幼兒園研學(xué)團?
程旅集團旗下的旅行社有沒有辦這個?還有,程旅有沒有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司機叫什么名字?”接下來的幾天,念安在幼兒園過得越來越難。每天放學(xué)回來,
衣服上不是沾著菜湯,就是有幾道鉛筆印。有天晚上,蘇晚給念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