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開一個被轉(zhuǎn)發(fā)的模糊短視頻。畫面晃動得很厲害，角度刁鉆，像是偷拍。KTV走廊，3608房門開了一條縫，能看到周子浩半抱著衣衫不整、眼神迷離的林薇正在糾纏，林薇幾乎掛在他身上，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么。視頻下面還跟了幾張更清晰的照片，明顯是手機從門縫里拍的，兩人姿態(tài)曖昧，林薇的裙子肩帶都滑落了一半。
拍攝者手抖得厲害，但主角的臉拍得清清楚楚。
群里的消息還在爆炸式增長。
【誰拍的??？這么勁爆？】 【聽說昨晚林薇好像被灌醉了？】 【周子浩不是和蘇菲一對嗎？這算劈腿？】 【@蘇菲 菲菲你早知道了嗎？】 【怪不得要分手……】
我看著屏幕上那些混亂的文字和不堪的畫面，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緩緩松開。
來了。比前世更猛烈，更不堪。
只是這一次，主角換人了。
我關(guān)掉屏幕，把手機扔回包里，抬頭看向秦朗。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剛剛瀏覽的內(nèi)容，眼神里沒有任何意外，只是平靜地問：“你安排的？”
“不是我?！蔽覔u頭，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但我知道是誰。林薇的‘好閨蜜’，王莎莎。她一直暗戀周子浩?！?/p>
前世，王莎莎就沒少給林薇使絆子，只是當(dāng)時林薇有周子浩護著，又很快搭上了我家，王莎莎那點小動作根本不夠看?？磥?，昨晚我那杯酒，徹底攪渾了水，讓某些人忍不住提前跳出來落井下石了。
狗咬狗，一嘴毛。
秦朗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將紙杯捏扁，精準地投進了遠處的垃圾桶。
“醫(yī)院這邊我留了人看著，很安全?！彼粗艺f，“你父親明天手術(shù)，你需要休息。旁邊有家屬休息室，或者……我送你回去？”
我看著病床上安睡的父親，搖了搖頭：“我就在這里陪他?！?/p>
“好?！鼻乩什辉俣鄤?，“有事打我電話?！彼麍蟪鲆淮?dāng)?shù)字。
我拿出手機存下。他的電話號碼，前世我從未在意過。
存完號碼，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秦朗。”我叫住他。
他停在門口，回頭。
“三個月，”我看著他，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我們的約定，算數(shù)?！?/p>
他站在門邊的陰影里，沉默了幾秒，然后極其緩慢地、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算數(shù)?！?/p>
門被輕輕帶上。
我重新坐回椅子里，捧著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看著窗外都市凌晨依舊未熄的燈火。
復(fù)仇的戲碼已經(jīng)開場，而我的“未婚夫”，要去為我們的“婚禮”，準備第一份“賀禮”了。
我拿出手機，點開班級群，看著那些還在不斷蹦出來的、議論著周子浩和林薇丑態(tài)的消息，手指緩緩滑動。
然后，我點開林薇的頭像，給她發(fā)了最后一條私信。
只有三個字。
【喜酒好喝嗎？】
發(fā)送成功。
隨即，干脆利落地將她拉入了黑名單。
5.天快亮的時候，我爸醒了一次，麻藥勁還沒完全過，眼神有點渙散，看到我守在床邊，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菲菲別怕……”，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我握著他微涼的手，把臉埋進消毒水味道的被單里，肩膀無聲地抖動了很久。
早晨八點多，護士來做術(shù)前準備。我爸徹底醒了，得知馬上就要手術(shù)，倒是比我想得鎮(zhèn)定，還反過來安慰我：“放個支架而已，小手術(shù)，沒事的，你爸我命硬著呢?！钡粩嗄﹃种傅男幼鬟€是泄露了緊張。
秘書和司機忙前忙后，辦手續(xù)，聯(lián)系專家最后確認方案。秦朗不見蹤影，但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人在樓下。需要隨時可上來?！?/p>
我心里莫名一定。
九點整，我爸被推進手術(shù)室。門再次關(guān)上。
等待的時間比昨晚更加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我坐在走廊長椅上，眼睛死死盯著那盞“手術(shù)中”的紅燈，指甲無意識地摳著塑料椅的邊緣，摳掉了一小塊碎屑。
秘書試圖讓我去吃點東西，被我搖頭拒絕。
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前世我爸接到我死訊時崩潰的樣子，一會兒是周子浩和林薇得意的嘴臉，一會兒又是秦朗那雙沉靜得看不出情緒的黑眸。
手機又震動起來。還是那些群消息，沒完沒了。周子浩和林薇的丑聞經(jīng)過一夜發(fā)酵，已經(jīng)演變出十幾個版本，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翻出以前林薇蹭我各種奢侈品、和周子浩暗送秋波的舊賬，分析得頭頭是道。
王莎莎果然沒閑著，在各個群里上躥下跳，看似替我不平，實則不停火上澆油。
我冷眼看著，一條都沒回。
偶爾有@我的，我也當(dāng)沒看見。
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屏幕上跳躍的名字——周子浩。
我盯著那個名字，像盯著一條毒蛇。響了十幾聲，它自動掛斷。緊接著，又瘋狂地響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接了起來，卻沒說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周子浩氣急敗壞、幾乎是咆哮的聲音，嘶啞得厲害，顯然也是一夜沒睡：“蘇菲！是不是你干的？！你他媽設(shè)計我？！”
我聽著他狗急跳墻的嚎叫，心里一片冰冷的平靜。
“設(shè)計你什么？”我聲音沒什么起伏。
“那些照片！視頻！還有群里那些話！是不是你找人拍的散播的？！蘇菲我告訴你你這是犯法的！你趕緊給我出來澄清！說是誤會！不然我饒不了你！”他語無倫次，威脅都顯得外強中干。
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丝痰臉幼樱侯^發(fā)凌亂，眼球充血，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瀕臨瘋狂的野獸。
“澄清？”我輕輕笑了一聲，聲音透過話筒，想必冰冷刺骨，“澄清你們倆沒在3608滾在一起？澄清林薇沒被下了藥？周子浩，你覺得有人信嗎？”
電話那頭呼吸一窒，隨即爆發(fā)出更劇烈的怒罵：“賤人！我就知道是你！你……”
“酒是林薇遞過來的，房是你們開的，人是你們自己抱進去的。”我打斷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周子浩，自作孽，不可活?！?/p>
“你他媽……”
“還有，”我聲音更冷，“我爸住院了，心臟出了問題，正在手術(shù)。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別再拿你們那點齷齪事來煩我。當(dāng)然，你要是沒有，盡管來?！?/p>
說完，我沒給他再嚎叫的機會，直接掛斷，拉黑了這個號碼。
世界清靜了。
我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看著樓下醫(yī)院花園里來來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愁眉苦臉。生老病死，愛恨貪嗔，這地方每時每刻都在上演人間百態(tài)。
“手術(shù)中”的燈牌，啪地一聲熄滅了。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立刻沖回手術(shù)室門口。
門開了，主刀醫(yī)生一邊摘口罩一邊走出來，臉上帶著疲憊但輕松的笑意：“手術(shù)很成功，放了兩個支架，血管打通了，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以后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時服藥，定期復(fù)查?！?/p>
我腿一軟，差點當(dāng)場跪下去，趕緊扶住墻，連聲道謝，聲音都是抖的。
很快，我爸被推了出來，臉色看著比進去時還好些，人是清醒的，還對我虛弱地笑了笑。
回到病房，安頓好，護士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我看著我爸很快又睡過去，但這一次，他的眉頭是舒展開的，呼吸平穩(wěn)悠長。
我替他掖好被角，這才感覺自己像是打了一場硬仗，渾身骨頭縫都透著酸軟。
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順利？】
我回復(fù)：【嗯。成功了?！?/p>
那邊幾乎是秒回：【好。黑料開始收了。很有趣?！?/p>
短短幾個字，我卻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秦朗正坐在某個嘈雜的網(wǎng)吧或者安靜的圖書館角落，面前電腦屏幕上閃爍著無數(shù)錯綜復(fù)雜的信息流。而他像最老練的獵手，已經(jīng)嗅到了血腥味。
“有趣”？能讓他說出這個詞，周子浩和林薇兩家屁股底下的屎，恐怕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
我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陽光刺眼地落進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樓下花園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舊牛仔褲，低著頭在看手機。是秦朗。他好像一直沒走。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忽然抬起頭，精準地捕捉到我這扇窗戶。
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抬起手，朝我這邊很輕地揮了一下。
然后，他收起手機，站起身，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朝著醫(yī)院外面走去。清瘦的背影很快匯入人流，消失不見。
我放下窗簾，回到病床邊。
我爸的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條新的短信預(yù)覽，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蘇總，聽說您身體不適，深表關(guān)切。關(guān)于貴公司城東那塊地皮的開發(fā)，不知是否還有合作機會？盼復(fù)。 林建國?！?/p>
林建國。林薇的父親。
我的目光瞬間冷了下去。
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我爸還在安睡。
我拿起他的手機，看著那條短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停留了片刻。
然后，我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fù)。
【林總有心了。合作的事，等我出院，慢慢談。】
發(fā)送。
我把手機放回原位，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是啊，慢慢談。
我們有的是時間，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