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鎮(zhèn)的濃霧吞噬了無數(shù)秘密,也困住了林宇的靈魂。第七個清晨,
梁上的銅鈴在他掌心結滿冰霜,霧中浮現(xiàn)的無面紅衣女人,手腕上戴著的翡翠碎鐲,
竟與二十年前踏入霧門失蹤的母親遺物一模一樣。當銅鈴的尖嘯撕裂寂靜,
當霧門在湖面扭曲開啟,林宇必須直面二十年前自己背叛的真相——是成為守燈人永困霧中,
還是以記憶為祭品,換回那個為他踏入深淵的血親?一段關于迷失與救贖的詭譎傳說,
在濃霧與往生燈的幽光中緩緩揭開……01 霧鎖青崖我叫林宇,是個攝影師,
喜歡四處探尋那些鮮為人知的美景,快門就是我丈量世界的尺子。但青崖鎮(zhèn)的霧,
濃得連光都透不進來。鞋底黏著青石板隔夜的寒露,每一次抬腳都發(fā)出「咯吱」的細響,
像踩在某種巨大生物的鱗片上。這是我困在青崖的第七個清晨,
霧氣準時在寅時三刻漫上屋檐,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手指,耐心地拂過每一片陳年青瓦。
鎮(zhèn)東頭廢棄的老屋里,那枚懸在梁上的銅鈴又在響——不是風,是霧流過鈴舌時發(fā)出的嗚咽,
像幽魂在門板后反復叩擊?!噶窒壬?,該走了。」陳伯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他蹲在渡口,
青筋虬結的手死死攥著竹篙,指節(jié)發(fā)白。這七天,他總在霧最濃時幽靈般出現(xiàn),
粗布衣襟上永遠凝著露水,皺紋里嵌滿細小的水珠,像剛從河里撈起的沉木。
我下意識按住口袋,銅鈴的寒意透過布料滲進皮膚?!冈俚鹊取!?/p>
那東西在廢棄老屋找到我的情景又浮現(xiàn):蛛網(wǎng)密布的房梁下,它靜懸著,
布滿綠銹的鈴身卻在我靠近時無風自動,發(fā)出清越的顫音。自那夜起,霧里便多了雙眼睛,
黏在后頸上,揮之不去。陳伯渾濁的眼珠轉向河面。濃霧翻滾,對岸山影如蟄伏的巨獸脊背。
「霧散了才好走,」他竹篙重重一頓,青石上濺起水花,「山神的衣裳,沾不得。」
他聲音壓低,帶著此地人特有的、對不可知事物的敬畏,「二十年前…有人不信邪,硬闖…」
話頭猛地掐斷,他喉結滾動,枯瘦的手神經(jīng)質地搓著竹篙上磨亮的包漿,
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堪的記憶。口袋猛地一沉!銅鈴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不是晃動,
是近乎癲狂的抖動!尖利刺耳的嗡鳴瞬間刺穿耳膜,我痛得弓起身子。掏出來一看,
魂飛魄散——鈴鐺內壁竟凝結了一層細密的白霜,在灰白晨光中泛著死氣。幾乎同時,
河面的霧活了!像被無形巨手攪動,漩渦般翻涌撕扯。霧氣稀薄處,一個身影釘在對岸山腳。
紅。刺目的,死寂的紅。是個女人。寬大的舊式斜襟襖,顏色暗沉如凝血。她靜立不動,
與流動的霧氣格格不入,像一幅拙劣畫作里硬生生剪貼上去的紅色紙片。
銅鈴的尖嘯陡然拔高!幾乎要撕裂鼓膜!我死死捂住耳朵,卻看見那抹紅動了。她抬起手。
衣袖滑落一截,露出的手腕細瘦得駭人,皮膚是毫無生氣的慘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伸出的手指——枯枝般僵硬,直直指向我站立的位置,
正是我噩夢里反復出現(xiàn)的「鬼門關」山坳!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炸開!我轉身狂奔!
背后傳來「噗通」一聲悶響,像重石砸入深水。肺葉火燒火燎,我撞進一條窄巷,
扶著冰涼的夯土墻喘息。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一小團霧,又迅速被周圍更濃的灰白吞噬。
整條巷子被裹進一個濕冷的繭。銅鈴安靜了,冷得像握著一塊河底的沉冰?!噶窒壬?,
您要去哪兒?」聲音清凌凌,卻驚得我渾身汗毛倒豎。巷子盡頭,薄霧被無形地排開。
一個穿淡青素緞旗袍的女子撐傘而立。二十五六歲,眉眼精致如工筆畫,
臉色卻白得像新刷的墻,一絲血色也無。油紙傘面水珠滾落,墜地無聲。「您是…?」
「蘇雨晴?!顾浇菑澠?,笑容恰到好處,眼底卻無波無瀾,「陳伯說您要走,我來看看。」
她邁步,裙擺紋絲不動,鞋跟踏在青石上,悄然無聲。唯有我口袋里的銅鈴,隨著她的靠近,
又開始微弱地震顫,如同垂死心臟的掙扎。「您見過山神嗎?」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那抹完美的笑容瞬間凍結。她視線死死鎖住我鼓囊的口袋,瞳孔驟然縮緊。
「您…您找到了它…」聲音里的顫抖泄露了極力維持的平靜?!甘裁匆馑??」我退后一步。
「沒什么?!顾杆俅瓜卵劢蓿θ葜匦赂‖F(xiàn),卻僵硬如面具,「霧散之前,您最好別離鎮(zhèn)。
青崖的霧……記仇?!埂竼琛 苟纱洋E然撕破寂靜,悠長而凄厲。蘇雨晴臉色驟變!
「他來了!」她急促道,第一次失了那份刻意的從容,「林先生!留下!等霧全散!」
話音未落,淡青身影已疾步退入濃霧,轉瞬消融,仿佛從未存在。汽笛聲由遠及近,
帶著陳伯嘶啞含混的吆喝??诖锏你~鈴猛地爆發(fā)出劇烈的震動!
一股刺骨陰寒瞬間凍結了我的指尖!我猛地抬頭——穿透翻滾的灰白霧障,
那抹凝血般的紅依舊釘在山腳。這一次,我看得無比清晰。沒有眼睛,沒有口鼻,沒有起伏。
本該是臉的位置,只有一片平滑、慘白的空白。02 渡向幽冥那片空白!
像被粗暴抹去的畫布,又像從未孕育過五官的胚胎!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
銅鈴在我掌心癲狂跳動,冰冷的金屬感尖銳地扎進骨頭縫里!
她抬起手——那只沒有手指的、模糊糊的肢端,毫無阻礙地穿透粘稠的霧氣,
直直指向我的眉心!原始的恐懼攫住四肢百??!我轉身,跌跌撞撞沖進迷宮般的小巷。
霧氣纏上腳踝,濕冷滑膩如蛇軀,死命拖拽。肺葉灼痛,喉嚨里滿是鐵銹味。眼前豁然開朗,
是死寂的鎮(zhèn)中心廣場。一口黑黢黢的古井矗立中央,碗口粗的鐵鏈死死鎖住井口,
上面掛滿銹蝕的銅鎖,像某種怪誕的祭品。四周門窗緊閉,連一聲狗吠也無。
銅鈴的尖嘯陡然變得扭曲,如同指甲刮過銹鐵皮!我痛苦地捂住耳朵,
卻看見廣場翻滾的霧氣中,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影子!高矮胖瘦,衣飾各異,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臉,全都是一片令人作嘔的、空洞的慘白!它們像一群提線木偶,
踩著腳下盤旋的灰霧,無聲無息地向我合攏!「林先生!上船!快——!」
陳伯破鑼般的嘶吼如同救命稻草,穿透令人窒息的死寂!求生本能爆發(fā)!
我朝著河岸方向亡命狂奔!身后,那些無面的影子發(fā)出非人的、金屬摩擦般的尖利嘶吼!
霧氣翻卷,形成一道道粘稠的墻,試圖將我困死其中。沖上渡口,陳伯眼珠赤紅,
竹篙拼命撐開船身。我?guī)缀跏窃疫M船艙!幾乎同時,
口袋里的銅鈴發(fā)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瀕死般的哀鳴!「咔嚓!」碎裂聲清晰可聞。
霜花覆蓋的幾片銅片散落在濕漉漉的船板上,寒氣四溢。我的指尖已凍得發(fā)紫麻木。
陳伯用盡力氣猛撐竹篙,小船如離弦之箭,倉惶逃離河岸?!改恰鞘鞘裁??!」
我聲音抖得不成調,指向對岸。陳伯面無人色,枯瘦的手劇烈顫抖,竹篙差點脫手。
「霧門…」他聲音嘶啞得像被砂輪磨過,「她…踩在霧門上!」順著他絕望的目光,
那紅衣無面的身影腳下,翻滾的濃霧竟凝聚出一個巨大、扭曲的門框輪廓!邊緣模糊不清,
如同被水暈開的墨跡,正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姿態(tài),緩緩旋轉!門內,是比夜色更深的虛無。
船,一頭扎進了無邊無際的濃霧海洋。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竹篙單調的「噗…噗…」
入水聲,和陳伯粗重的喘息。濃霧隔絕了天光,也吞噬了方向感。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一個世紀,又或只是一瞬,粘稠的霧氣終于開始稀薄、潰散。暮色四合。
眼前景象卻讓我倒抽一口冷氣!不是來時的河道,而是一片從未見過的、巨大的湖泊!
水面平滑如墨玉,倒映著被夕陽染成血痂色的嶙峋山影,死寂得沒有一絲波紋。岸邊,
一座爬滿暗紫色藤蔓的破敗石亭,如同蹲踞的怪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湖面——密密麻麻漂浮著無數(shù)青綠色的紙燈籠!燭火在燈罩內幽幽跳動,
隨波逐流,排列成一個巨大、沉默的圓環(huán),將石亭拱衛(wèi)在中央?!高@是哪?!」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该浴造F湖。」陳伯的聲音疲憊至極,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
「二十年了…沒人能活著穿過青崖的霧…除了…這里。」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些鬼火般的燈籠?!改切簦俊龟惒哪標查g褪盡血色,
枯手猛地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往生燈…」他牙齒打顫,
「給…給霧里迷路的人…點…點魂的!」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眼中是刻骨的恐懼,
「林先生!碎片!銅鈴碎片還在不在?!」我摸索口袋。
那枚最尖銳的、帶著霜痕的銅片還在!更詭異的是,它竟隱隱發(fā)燙!「在!」「今晚!」
陳伯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動湖里的東西,「必須把它…扔進湖心…一盞往生燈里!
扔進去!不然…明天的霧門…還會開!」夜色如墨汁傾瀉,徹底吞沒石亭。陳伯哆嗦著,
從懷里掏出一盞巴掌大的青銅古燈。燈身布滿銅綠,燈芯早已焦黑,
卻詭異地散發(fā)著一層稀薄、陰冷的紅光。他顫抖著用火石點燃。嗤啦。豆大的火苗跳躍起來,
映著他溝壑縱橫、毫無血色的臉,如同鬼面?!付昵啊顾曇舾蓾?,
「我?guī)煾浮镁攀艂€…童男心頭血…祭煉三年…才成這七盞往生燈…」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滾落,
「每一盞…都鎖著一個…霧門開時…現(xiàn)身的無面魂…那紅衣女人…」他喉結滾動,
艱難地吐出最后幾個字,「是…最后一個…」我手中的銅鈴碎片猛地一震!嗡鳴聲尖銳起來,
與青銅燈搖曳的冷光形成詭異的共振!湖面上,那成百上千盞青綠色的往生燈,
燭火在同一瞬間,齊刷刷地亮了幾分!慘綠的光暈連成一片,將石亭死死圍困在中央!
冰冷的恐懼攥緊心臟。銅片在掌心發(fā)燙,像一塊燒紅的炭。
03 石屋秘辛回程的小船像一片枯葉,漂在死寂的湖面。
夕陽的血色余暉涂抹在墨色的水面上,將我和陳伯的影子拉得細長扭曲。
我緊握著那枚不知何時重新出現(xiàn)在口袋里的完整銅鈴,冰冷的金屬觸感下,
是微弱而持續(xù)的搏動,像一顆沉眠的心臟在蘇醒。它回來了,
帶著更深的寒意和更清晰的低語?!戈惒?,」我看著遠處被暮靄吞噬的山巒輪廓,聲音干澀,
「我們……不回鎮(zhèn)上?」老船夫搖著竹篙,動作遲滯得像個生銹的提線木偶。
他渾濁的眼睛瞥了我一眼,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復雜得難以辨認——恐懼、悲憫,
還有一絲…詭異的釋然?「不,」他聲音嘶啞,
「先去個地方…你得明白…你身上…沾了什么,林先生…」他頓了頓,
竹篙在粘稠的水面攪起沉悶的回響,「…或許,我該叫你…什么別的?」我心頭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他沒有回答。小船拐進一條隱蔽的水道,
朝著湖心一座孤零零的、覆滿枯黃藤蔓的小島駛去。島很小,中央立著一座低矮的石頭房子。
墻皮剝落,露出里面黝黑的石塊,門板歪斜,門前荒草瘋長,
卻奇異地被湖水隔絕在幾尺之外,仿佛有層無形的屏障。
「二十年前…我?guī)煾浮谶@兒…點上了最后一盞往生燈…」陳伯將船靠岸,
粗糙的手指指向那座石屋,指甲縫里嵌著黑泥,「也是在那兒…銅鈴的真相…纏上了他…」
踏上布滿濕滑青苔的石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腳踝。
石階邊緣,刻著與迷霧湖石亭中相似的符文,只是更古老、更模糊,
被歲月侵蝕得只剩斷續(xù)的凹痕。陳伯推開吱呀作響的朽木門,
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陳年檀香的余燼混著濃重的鐵銹味,
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泥土深處的陰冷腥氣。石屋內部比想象中寬闊。
中央是一座用整塊黑石鑿出的粗糙祭壇,壇面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壇上,
一盞形制古拙的青銅燈盞寂靜矗立,燈芯積滿灰白的灰燼。四周墻壁光禿禿的,
唯有七幅蒙塵的畫像懸在斑駁的墻面上。畫中人物身形各異,
面容卻都如籠罩在一層流動的灰霧中,模糊不清。但每人的脖頸處,
都清晰描繪著一枚造型各異的——銅鈴!「這是……?」我走近,心臟驟然停跳!
其中一幅畫像上,那枚鈴鐺!懸墜的形制、隱約的紋路……與我口袋里這枚冰冷搏動的銅鈴,
幾乎一模一樣!「這是我?guī)煾浮€有他之前的六位…守燈人?!?/p>
陳伯的聲音在空曠的石屋里回蕩,低沉如古井投石,
「都是…被銅鈴選中的魂…守著霧門…不讓它…吞吃活人氣息…」我鬼使神差地伸手,
指尖觸碰到那幅畫像冰涼的表面。嗡——!
畫像上的銅鈴圖案竟發(fā)出一陣微弱的、清晰的共鳴!與我口袋中的銅鈴震顫瞬間同步!
一股陰寒徹骨的電流猛地從指尖竄入,直沖頭頂!「不可能!」我觸電般縮回手,
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陳伯從懷中貼身的內袋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冊子。
封面是某種深褐色的皮,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只余幾個暗紅如血的符號。他顫抖著翻開,
內頁是密密麻麻、扭曲怪異的符文和褪色的朱砂小字。
「二十年前…師父…看清了霧門的胃口…」他枯瘦的手指劃過那些鬼畫符般的文字,
從外頭…吸一個迷路的魂進來…霧鉆進骨縫…吃掉你的過去…只留下…心里頭最深的念想…」
他抬眼,昏黃的眼珠死死盯著我,
「被選中的…會找到…銅鈴的碎片…要是…在霧門大開前…點不亮往生燈…凈不了魂…」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就會…變成霧門的一部分…成為…下一個守燈人…」
「紅衣女人……」我喉嚨發(fā)緊?!杆嵌昵暗摹谄邆€…」
陳伯眼中翻涌著刻骨的恐懼,聲音陡然尖利,「她的念想…是找回自己的臉!她的記性!
可她…沒成!」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虛空,「她輸了!
就留在霧里…成了…勾引后來人的…餌!」我下意識捂住口袋,銅鈴的搏動變得沉重而清晰,
像在回應這殘酷的宿命。「那我呢?我為什么會在這?我是誰?」
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陳伯臉上的皺紋扭曲起來,表情復雜得近乎痛苦。
「這才是…最要命的…林先生…」他聲音干澀,
的符文…可…鎮(zhèn)上的老書…白紙黑字…上一位守燈人…我?guī)煾戈愂匦昵啊退劳噶耍?/p>
」他枯枝般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石屋最陰暗的角落。一堆蒙塵的雜物下,
半截斷裂的石碑斜插在泥土里。我一步步走過去,拂開蛛網(wǎng)和厚厚的灰塵。碑上,
三個暗紅如血的刻字猙獰地跳入眼簾:陳守玄之墓。我如遭雷擊!陳守玄……陳伯?
一字之差!「陳伯…你…你到底是誰?」我猛地轉身。老船夫佝僂的背脊挺直了一瞬,
渾濁的眼里閃過痛楚和決絕?!肝摇顷愂匦耐降堋彩撬瓝旎貋淼酿B(yǎng)子…」
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無盡的疲憊,
…師父…不見了…我當他死了…就守著這石屋…守著燈…等下一個…被鈴鐺選中的倒霉鬼…」
「然后……等到了我?」巨大的荒謬感攫住了我?!覆弧顾従彄u頭,目光越過我,
看向門外翻涌的湖面薄霧,
「我等過…很多人…他們只是…迷了路…霧散了…也就出去了…直到七天前…」
他視線落回我身上,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穿透力,
鈴…響了…那聲音…鉆進我骨頭里…我就知道…它找到你了…就像當年…找到我?guī)煾敢粯印?/p>
夜色如墨,無聲地吞噬著小島。窗外,湖面上的薄霧開始凝聚、蠕動,
像有生命般向石屋蔓延。口袋里的銅鈴搏動得更快,更熱,像一個急不可耐的召喚。
「我……該怎么辦?」銅鈴在我掌心嗡鳴,冰與火的矛盾感灼燒著神經(jīng)。
陳憶——我此刻終于明白該這樣稱呼他——枯瘦的臉上只剩下肅穆與悲憫?!高x?!?/p>
聲音沉重如石,
「接下銅鈴…接下守燈的命…忘了你自己是誰…守著霧門…攔著它吃人…或者…」他頓了頓,
眼中最后一點光也熄滅了,
么…二十年后…會有另一個人…找到銅鈴的碎片…站在這里…面對你今天的…選擇…而你…」
他聲音飄忽如嘆息,「…會忘掉一切…變成霧里的一部分…去…引下一個人…踏進霧門…」
湖面的霧氣更濃了,蛇一般纏繞上石屋的窗欞。銅鈴的熱度透過布料灼燙著我的皮膚,
那搏動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切,像某種呼喚,又像無聲的催促?!肝摇枰胂搿?/p>
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改阒挥小@一夜了?!龟悜浿赶虼巴鉂獾没婚_的黑暗,
「明日…頭一綹日頭光照進來…銅鈴會響…那時…你非選不可?!?/p>
04 破碎的記憶死寂的石屋,只有銅鈴在黑暗中搏動。溫潤的紅光如同活物的呼吸,
明滅不定,每一次亮起,都短暫地映亮墻上那七張隱在灰霧中的面孔。
我盤坐在冰冷的祭壇旁,掌心感受著那金屬外殼下傳來的搏動——冰冷,
卻又帶著詭異的生命力,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擊著我的脈搏,仿佛要鉆進我的骨血里。
「它想讓我認命?!刮覍χ諝獾驼Z,聲音在空曠的石屋里激起微弱回響,
更像是對自己的詰問。陳憶佝僂的身影貼在門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窗外翻騰的灰霧?!搞~鈴…只纏上有執(zhí)念的魂…」
他嘶啞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里擠出來,
「二十年前…師父找到它時…它已在梁上…啞了百多年…」窗外,霧氣不再是飄蕩的紗,
而是翻涌的活物。無數(shù)模糊的、不成形的影子在濃霧深處蠕動、拉長、扭曲,
它們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卻都朝著石屋的方向,無聲地匯聚、靠近。
一種被無數(shù)冰冷目光鎖定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嚨?!笀?zhí)念…」這個詞像一把冰冷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