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暴雨驚夢后腦勺的鈍痛像要把顱骨劈開時,
我正趴在滿是油污的發(fā)動機上罵娘——客戶那輛破寶馬的變速箱第三回漏油,
老板卻只給我加了五十塊獎金?!安伲@破班誰愛上誰上?!蔽夷税涯樕系暮?,剛直起身,
頭頂?shù)那Ы镯斖蝗弧斑旬敗币宦暱辶?。再睜眼時,雨正往嘴里灌。
青灰色的瓦片在眼前碎成星點,身上的工裝褲變成了粗麻布的短打,袖口還破了個洞。
幾個穿著古裝的壯漢正圍著我,手里的鋤頭閃著寒光。泥水里混著水草的腥氣,
順著衣領往脖子里鉆,凍得我打了個寒顫?!斑@小子醒了!”一個絡腮胡大喝,
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定是偷挖河堤的賊!拖去見里正!”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泥濘里,
身后是決了口的河堤,渾濁的洪水正往村子里灌。
腦子里像塞進了一團亂麻——我不是被千斤頂砸了嗎?怎么穿成了古裝劇群演?“等等!
”我掙扎著爬起來,后腰的傷疼得鉆心,“這河堤不是被人挖的,是地基松了!
”絡腮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地基?老子看你是被洪水沖壞了腦子!
”他一鋤頭揮過來,我下意識地抱住頭,卻聽見“當啷”一聲,鋤頭砸在了旁邊的石頭上。
火星濺在我手背上,燙得我齜牙咧嘴。里正來了。一個干瘦的老頭,穿著打補丁的官服,
手里的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安榍宄耍@小子是流民,姓沈名硯。
”他瞥了眼決口的河堤,眉頭擰成疙瘩,“洪水再不退,秋收的稅糧就完了,
咱們都得去天牢蹲著!”村民們的哭聲瞬間炸了鍋。我看著那道丈寬的決口,
渾濁的洪水裹挾著麥秸和破木片奔騰而過,
突然想起汽修廠老板逼我們看的水利紀錄片——這種土河堤潰口,
用沙袋和木架就能臨時封堵?!拔夷芏律?!”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
里正上下打量我:“你?一個流民懂什么?”他的山羊胡抖了抖,沾著的泥點掉在算盤上。
“不懂治水,但我懂力學?!蔽覔炱鸶鶚渲?,在泥地上畫了個三角形,“找五十個壯漢,
把家里的門板拆了,順著河堤斜著打樁,再往縫隙里填沙袋,三角形受力最穩(wěn),保準能堵上!
”村民們面面相覷。絡腮胡罵道:“胡扯!門板是救命的家當,憑什么給你拆?
”他黝黑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手里的鋤頭攥得咯咯響?!安徊痖T板,全村人都得被洪水淹死,
或者被官府砍頭?!蔽叶⒅镎难劬Γ晁樦陌櫦y往下流,“里正大人,
是門板重要,還是全村人的命重要?”里正的算盤珠子停了。他盯著我畫的三角形看了半晌,
突然一跺腳:“拆!都給我拆!出了事我擔著!”接下來的三個時辰,我嗓子喊得冒煙。
指揮壯漢們把門板削成楔子,按四十五度角打進河堤,再用麻繩捆住沙袋,一層層往上堆。
有村民怕我跑了,還特意讓絡腮胡盯著我——結果這憨貨看得最認真,
最后還幫我扛了二十袋沙子,汗珠子砸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當最后一袋沙袋堵住缺口時,天已經(jīng)黑了。洪水被死死釘在河堤外,
村里的土坯房雖然浸了水,總算沒塌。里正捧著一碗糙米水遞給我,
手還在抖:“沈……沈小哥,你這法子……是跟誰學的?”碗沿豁了個口,糙米粒沉在碗底,
漂著幾根草屑。我喝了口熱水,嗓子火燒火燎的:“夢里學的?!彼麉s當了真,
撲通一聲跪下,對著老天爺磕頭:“是神仙顯靈了!是神仙救了咱們村?。?/p>
”額頭磕在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村民們跟著跪了一片。我看著他們虔誠的樣子,
突然覺得后腦勺的傷好像不疼了——或許,這穿越不是什么壞事?至少,
我腦子里那些修車、看紀錄片學的雜七雜八的知識,好像能派上用場。
2 驚堂木響:算術驚官里正非要留我住下,說要報官請賞。我本想拒絕,
卻在看到他家糧倉時改了主意——缸里的糙米夠吃三天,墻角還堆著發(fā)霉的紅薯。
這要是真去討飯,估計活不過三天?!皥蠊倬筒槐亓?,”我指著他家漏雨的屋頂,
“給我找些茅草和木料,我?guī)湍阈尬蓓?,管飯就行?!庇晁樦蓓數(shù)钠贫赐碌危?/p>
在地上積了個水洼。里正眼睛一亮:“沈小哥還會蓋房子?”“略懂。
”我想起汽修廠隔壁的裝修隊總說“斜屋頂排水快”,隨便畫了個草圖,“把屋頂改成斜坡,
再鋪層茅草,保準不漏雨?!比旌螅镎业男表斘莩闪巳宓南∑媸?。
別家下雨時屋里接滿水盆,他家卻干干凈凈。有村民來請教,
我干脆畫了圖紙教他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換幾頓飽飯總不虧。
那些村民拿著我畫的圖紙,眼神里滿是敬畏,好像那不是幾張糙紙,是什么圣旨。
沒想到這事兒竟傳到了縣城??h太爺是個酒糟鼻,坐在堂上敲著驚堂木:“堂下何人?
竟敢妖言惑眾,改動屋舍形制?”他的官服前襟沾著油漬,驚堂木敲得有氣無力。
我站在堂下,看著他官服上的補丁,突然覺得好笑:“回大人,草民沈硯,不是妖言惑眾,
是改良。斜頂屋排水快,節(jié)省木料,百姓住得安穩(wěn),才能安心種糧繳稅,何錯之有?
”“一派胡言!”旁邊的主簿跳出來,手里拿著本線裝書,“《營造法式》明言,
屋舍當取方正,你這斜頂乃是異術,當斬!”他的山羊胡翹得老高,唾沫星子濺在書頁上。
我瞥了眼那本泛黃的書,想起高中歷史課學的《營造法式》是宋代的,
這大雍朝怕是還沒這規(guī)矩?!爸鞑敬笕?,敢問您那本書,是本朝律法嗎?
”主簿噎了一下:“雖非律法,卻是古制!”“古制若能讓百姓不受淋雨之苦,
草民自然遵從。”我往前走了半步,聲音朗朗,“可若古制讓百姓雨天睡泥地,那這古制,
不如燒了取暖!”堂下的百姓突然爆發(fā)出叫好聲。縣太爺?shù)木圃惚歉t了,
拍著驚堂木:“放肆!給我打二十大板!”“且慢!”我從懷里掏出里正塞給我的算盤,
“大人,草民還有一事稟報。前幾日修河堤時,草民算了筆賬——按舊法堵缺口,
需耗三百袋糧食雇工;按草民的法子,只用了一百袋。若推廣此法,全縣每年能省兩萬石糧,
夠養(yǎng)五百個兵卒?!笨h太爺?shù)氖滞T诎肟铡扇f石糧?夠他報上去領不少賞了。
他的小眼睛轉了轉,酒糟鼻抖了抖。“你……你真能算出這數(shù)?”他盯著我的算盤,
好像那是什么妖物。我把算盤打得噼啪響,故意算得又快又準:“大人請看,
每丈河堤用工二十人,每人每日耗糧兩升,舊法需五日,
新法只需兩日……”指尖在算珠上翻飛,算珠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壓過了堂下的竊竊私語。
旁邊的主簿臉色越來越白——這些賬他算過,卻沒我算得快,更沒算過節(jié)省的糧能養(yǎng)兵。
他手里的書差點掉在地上。縣太爺突然笑了,酒糟鼻擠成一團:“沈小哥真是奇才!快,
賜座!上茶!”那天我沒挨板子,反而被縣太爺請去后堂吃飯。
席間他一個勁地問我算術秘訣,我隨便編了個“九九乘法表進階版”,
把初中數(shù)學的方程式換了個說法,聽得他眼睛發(fā)亮,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吧蛐「纾?/p>
”他端著酒杯,眼神飄忽,“下月知府大人要來巡查河堤,你能不能……再露一手?
”酒氣噴在我臉上,帶著股酸臭味。我看著他官服上的孔雀補子,
突然明白了——這是想借我的法子往上爬。也好,他想升官,我想活命,各取所需。
“大人若信得過草民,”我舉杯一飲而盡,酒辣得嗓子疼,
“草民能讓河堤十年內再無潰口之憂?!? 水泥驚世:初露鋒芒修河堤的法子,
我想了三天三夜。光靠沙袋木樁不行,得用水泥——可這古代哪有水泥?
我翻遍了縣城的雜貨鋪,總算找到石灰石、黏土和鐵礦粉。按記憶里的比例混合,
在里正家的院子里壘了個土窯,燒了三天三夜,總算出了一筐灰撲撲的粉末。
窯火熏得我眼睛通紅,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斑@就是你說的‘凝石’?
”縣太爺捏起一把粉末,眉頭皺成疙瘩,“看著跟灶灰沒兩樣?!彼闹讣庹戳嘶遥?/p>
在官服上蹭了蹭。“能不能成,試試便知?!蔽易屟靡廴砩匙雍退?,按比例混合成泥漿,
糊在兩塊石頭中間,“等明日干透了,大人自會明白?!蹦酀{沾在手上,涼絲絲的,
很快就凝固了。第二天一早,縣太爺帶著知府大人親自來驗。那兩塊石頭被泥漿粘得死死的,
兩個衙役使勁掰都沒掰開,臉憋得通紅,像煮熟的蝦子。知府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
摸著下巴沉吟:“此物若能用于河堤……”他的手指在石頭上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不僅能用于河堤。”我指著縣城的土路,坑坑洼洼的,馬車走過能顛掉人的骨頭,
“用‘凝石’鋪路,雨天不泥濘,馬車不陷轍;用‘凝石’筑城,炮彈都打不穿。
”知府的眼睛突然亮了:“沈小哥,你愿不愿隨我去府城?我保你當個八品小官,
專管營造之事?!彼纳窖蚝澚祟?,帶著期待。我心里咯噔一下——當官?
我連《公務員法》都沒看過,哪懂官場規(guī)矩?可轉念一想,不當官,
我的水泥配方遲早被人搶去,到時候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安菝裨竿?/p>
”我故意裝作惶恐,“但求能讓這‘凝石’造福百姓?!比ジ堑穆飞希?/p>
我才知道這大雍朝有多窮。官道坑坑洼洼,驛站的粥稀得能照見人影,
連知府的轎子都打了三個補丁。據(jù)說北邊在打仗,國庫早就空了,百姓賦稅重得喘不過氣。
路邊的田地里,幾個農民正佝僂著腰插秧,皮膚曬得黝黑,像枯樹皮?!吧虺幇?,
”知府掀著轎簾看我,“你這‘凝石’若真能省錢,圣上必定重賞。到時候,
你我都能加官進爵?!彼穆曇衾飵еv,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住蚊子。我沒接話。
加官進爵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用這水泥,在這大雍朝站穩(wěn)腳跟。到府城后,
我先被扔進了工部的作坊。一群老工匠圍著我的水泥配方,眼神里滿是懷疑。
作坊里彌漫著木屑和灰塵的味道,角落里堆著發(fā)霉的木料?!昂撸S毛小子懂什么營造?
”一個留著絡腮胡的老匠頭把我的配方扔在地上,“自古以來,筑堤只用糯米灰漿,
你這邪門法子,怕是想毀了河堤!”他的手指關節(jié)粗大,布滿老繭,指甲縫里全是泥。
我撿起配方,沒跟他吵。直接讓人按配方和糯米灰漿各筑了一段矮墻,澆水浸泡。三天后,
糯米灰漿筑的墻塌了一半,水泥筑的墻卻紋絲不動,表面還泛著濕潤的光澤。
老匠頭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趁機說:“老師傅,不是晚輩要改古法,是古法有不足。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