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正導演的會面,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了我?guī)缀蹩萁叩纳?。我拿著《涅槃》的劇本,躲在麗姐為我安排的一處安全屋里,開始了廢寢忘食的研究。
那是一套位于老城區(qū)的小公寓,遠離市中心的繁華,充滿了生活的氣息。麗姐說,這里是她一個遠房親戚的空置房,絕對安全。
我謝絕了她找人來照顧我的提議,一個人住了下來。白天拉上窗簾,切斷網(wǎng)絡,將自己完全沉浸在劇本的世界里。
《涅槃》的女主角名叫“向陽”,一個在名利場中掙扎浮沉,卻始終堅守底線的女演員。她經(jīng)歷過背叛、雪藏、網(wǎng)暴,幾乎被逼到絕境,但最終憑借著對表演的熱愛和一股不屈的信念,浴火重生。
向陽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臺詞,都像是在演我自己。我能感受到她撕心裂肺的痛,也能體會到她絕望中生出的力量。我將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投射到這個角色上,在一次次的揣摩和排演中,仿佛也完成了一場自我的救贖。
身體上的疼痛并沒有因為精神的亢奮而消失。我必須嚴格按照李主任的囑咐,定時定量地服藥。每當胃部絞痛襲來,我便會蜷縮在沙發(fā)上,將臉埋進劇本里,用向陽的堅韌來對抗身體的脆弱。
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必須在身體徹底垮掉之前,完成這部作品。這不僅是為了向傅斯珩證明什么,更是為了給我自己這短暫而荒唐的一生,留下一點存在的痕跡。
期間,張律師那邊也傳來了一些進展。他已經(jīng)正式向傅氏集團遞交了律師函,要求就續(xù)約合同的效力問題進行商談。
毫無意外,傅氏的法務部給出了強硬的回應,拒絕任何形式的協(xié)商,并聲稱如果我方執(zhí)意解約,將追究我的全部違約責任。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張律師告訴我,這只是法律程序的第一步,接下來,我們將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而那份至關重要的監(jiān)控錄像,成了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我必須想辦法,回到觀瀾公館,拿到那份證據(jù)。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在我的腦海里瘋狂滋長。
我開始仔細研究觀瀾公館的安保系統(tǒng)。這三年來,我雖然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但對那里的每一個角落,都了如指掌。我知道監(jiān)控室的位置,也知道安保換班的時間規(guī)律。
唯一的問題是,傅斯珩的書房,有獨立的密碼和指紋鎖。
密碼……
我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一個日期。
是我的生日。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的心臟一陣抽痛。曾經(jīng),我天真地以為,這是他對我用心的證明?,F(xiàn)在想來,或許只是他隨手設置的一個,最容易記住的數(shù)字罷了。
但無論如何,這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機會。
我制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然后在一個深夜,撥通了那個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如今卻感到陌生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傅斯珩帶著一絲不耐和沙啞的聲音:“誰?”
他甚至……沒有存我的號碼。
我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挑釁:“傅總,別來無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呼吸的變化。
“林晚?!彼形业拿郑曇衾涞孟癖?,“你終于肯露面了?!?/p>
“我只是想告訴傅總一聲,”我輕笑了一下,聲音里帶著一絲刻意的魅惑,“我最近……過得很好。周正導演的新戲《涅槃》,我很喜歡。哦,對了,就是傅總您親手推掉的那部?!?/p>
“你敢!”他的聲音瞬間陰沉下來,充滿了暴戾之氣。
“你看我敢不敢?!蔽依^續(xù)刺激他,“傅總,你不是喜歡玩游戲嗎?不如我們來玩?zhèn)€大的。你越是想毀掉我,我就越要活得精彩。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誰,會生不如死。”
說完,不等他回應,我便果斷地掛了電話。
我知道,我的這番話,足以徹底激怒他。一個習慣了掌控一切的男人,最無法容忍的,就是獵物的挑釁和失控。
他一定會動用所有的力量來找我,來打壓周正。而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需要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付我和周正的身上,從而忽略掉觀瀾公館的內部防衛(wèi)。
接下來的幾天,娛樂圈果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先是傅氏集團旗下的所有媒體平臺,開始鋪天蓋地地發(fā)布關于周正導演“私生活混亂”、“作品抄襲”的黑料。緊接著,原本已經(jīng)談好的幾個投資方,也紛紛宣布撤資。
《涅槃》劇組,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麗姐的電話幾乎被打爆,她焦急地問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讓她穩(wěn)住,相信周導。
而我,則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
終于,在一個周五的晚上,機會來了。
我通過一個私家偵探,得知傅斯珩當晚會出席一個在鄰市舉辦的商業(yè)峰會,并且會和沈雨落一同前往。這意味著,他至少有二十四小時,不會出現(xiàn)在觀瀾公館。
夜色如墨。
我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如同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觀瀾公館的后山。
這里有一處監(jiān)控死角,也是我當年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一條可以翻越圍墻的小路。
我的身體因為藥物的副作用,比以前虛弱了很多。僅僅是翻越那道兩米多高的圍墻,就耗盡了我大半的力氣。我趴在冰冷的草地上,劇烈地喘息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強忍著不適,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避開所有的監(jiān)控探頭和巡邏的保安,潛入到了別墅的主樓。
別墅里一片漆黑,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走向二樓的書房。
站在那扇熟悉的紅木門前,我的手心全是冷汗。我將手指輕輕放在指紋識別器上,閉上了眼睛。
我的指紋,他應該還沒有刪除。
“滴”的一聲輕響,綠燈亮起。
我的心猛地一跳,隨即又輸入了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
門鎖應聲而開。
我閃身進入書房,迅速地關上門,反鎖。
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那是傅斯珩身上獨有的味道。我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徑直走向他的辦公桌。
電腦是開著的,處于休眠狀態(tài)。我晃動鼠標,屏幕亮起,需要輸入密碼。
我嘗試了幾個我所知道的,與他有關的日期和數(shù)字,全都顯示錯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的一個相框上。
那是一個很舊的相框,里面放著的,不是他父母的照片,也不是沈雨落,而是一張……風景照。
照片上,是芬蘭的雪原,和漫天的綠色極光。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這張照片,是我當年從一本旅游雜志上剪下來,送給他的。我說,這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他當時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隨手夾進了一本書里。我以為,他早就忘了。
我顫抖著手,在鍵盤上輸入了“歐若拉”這個單詞。
歐若拉,極光女神的名字。
屏幕亮起,成功進入了桌面。
我來不及多想,迅速地在電腦里找到了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文件夾。觀瀾公館所有的監(jiān)控錄像,都會在這里備份。
我按照張律師的提示,找到了三個月前,我簽下那份續(xù)約合同當晚的錄像。
視頻里,我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醉得不省人事,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被傅斯珩半抱著拖進了書房。他將我按在椅子上,抓著我的手,簽下了名字。
整個過程,我沒有一絲清醒的意識。
這就是證據(jù)!
我激動得渾身發(fā)抖,立刻拿出準備好的U盤,將這段視頻拷貝了下來。
進度條在緩慢地移動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就在拷貝即將完成的那一刻,我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響了起來。
是麗姐的電話。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我。這么晚了,如果不是萬分緊急的事情,麗姐是絕不會打給我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晚晚!快跑!傅斯珩回來了!”
麗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嘶啞。
“他根本沒去鄰市!那是個圈套!他知道你要去觀瀾公館,他一直在等你!”
轟的一聲,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圈套?
他知道我要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書房的門外,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不,不止一個人。
那腳步聲沉穩(wěn)而雜亂,正不疾不徐地向著書房逼近。
我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凍結了。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拷貝完成”的字樣,幾乎是憑著本能,拔下了U盤,死死地攥在手心。
“咔噠。”
門鎖,被人從外面用鑰匙打開了。
門被推開,刺眼的光線從門外涌了進來。傅斯珩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門口,逆著光,像一尊從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
他的身后,還站著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穿過昏暗的房間,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冰冷、銳利,充滿了獵人捕獲獵物時的玩味和殘忍。
“林晚,”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我的東西,好玩嗎?”
我靠著冰冷的辦公桌,看著他一步步向我走來,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終究,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目光落在我緊攥著U盤的手上。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把它,給我?!?/p>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最堅硬的寒冰,將我牢牢地禁錮在原地。傅斯珩的眼神像兩把鋒利的解剖刀,要將我從里到外剖析得一干二凈。
我攥著U盤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那枚小小的金屬片,此刻卻重如千斤。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給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蔽姨痤^,迎上他森然的目光,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微微發(fā)顫,卻依舊強撐著鎮(zhèn)定。
“不知道?”他嗤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緩緩抬起手,不是來搶奪,而是用指腹輕輕拂過我因翻墻而蹭上灰塵的臉頰。他的動作輕柔得近乎曖昧,說出的話卻淬著劇毒,“林晚,你這副撒謊時眼睛會不自覺往左下方瞟的習慣,還是沒改?!?/p>
我的心猛地一沉,渾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