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11「現(xiàn)在,我告訴你?!姑恳粋€字都像錘子砸在我凝固的心跳上。我僵在他懷里,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攫取我所有神智。他指尖力道加重,
迫使我更近地迎向他幾乎失控的視線?!肝疫@三年,看著的一直是……」書房門被猛地敲響。
「澤梟哥?」楚薇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小心翼翼的柔軟?!笅屒辛怂?,
問你們談得怎么樣了?」緊繃到極致的氣氛像被針扎破的氣球。呲啦一聲。
漏光了所有滾燙的、危險的、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東西。沈澤梟眼底洶涌的浪潮瞬間褪去,
覆上一層熟悉的冰冷。他松開手,后退一步。距離拉開,冷空氣重新涌入,我猛地喘了口氣,
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傅戎??!顾咏o我兩個字,聲音恢復(fù)一貫的冷硬。轉(zhuǎn)身去開門。
我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心臟還在瘋狂擂鼓,一下下撞擊著胸腔。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就要聽到那個不可能的答案。門打開。楚薇端著果盤站在外面,笑容溫婉得體。
目光卻精準(zhǔn)地越過沈澤梟的肩膀,落在我狼狽泛紅的臉上?!感≠猓銢]事吧?臉色好差。」
她走進(jìn)來,語氣關(guān)切,卻帶著不動聲色的審視?!刚劦貌豁樌麊??」沈澤梟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
沒說話。「姐,」我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我們……」「沒什么不順利?!?/p>
沈澤梟截斷我的話,走到書桌后坐下,姿態(tài)重新變得疏離掌控?!钢皇翘嵝殉?,有些賬,
不是她想賴就能賴掉的。」楚薇明顯松了口氣,將果盤放在桌上,柔聲道:「一家人,
有什么賬不賬的。小兮年紀(jì)小,不懂事,澤梟哥你多擔(dān)待些?!顾D(zhuǎn)向我,笑容無懈可擊。
「小兮,快跟澤梟哥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好嗎?」我看著他們。一個冷漠如冰,
一個溫柔似水。天造地設(shè)。而我,永遠(yuǎn)是那個多余又不懂事的麻煩。
剛才他眼底那股幾乎要將我燒穿的滾燙,果然只是我的錯覺吧。
是另一種更高級的、更折磨人的戲弄?!傅狼??」我聽見自己笑了一聲,聲音干澀,
「我為什么要道歉?」楚薇臉色微變。沈澤梟抬眸看我,眼神冷淡?!缸鲥e事,不該道歉嗎?
」楚薇放輕聲音,帶著規(guī)勸的意味,「惹澤梟哥生氣,讓爸媽擔(dān)心……」「我最大的錯,」
我打斷她,目光直直看向沈澤梟,「就是三年前踏進(jìn)這里,當(dāng)了別人的影子?!?/p>
沈澤梟敲擊桌面的手指頓住?!脯F(xiàn)在正主回來了,」我扯了扯嘴角,「影子也該消失了?!?/p>
「欠你的錢,我會還。」「至于其他的……」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眶的酸脹?!干蚩?,
我們就兩清吧?!拐f完,我不再看他們?nèi)魏我粋€人,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很快,幾乎像逃。
穿過走廊,沖下樓梯,直奔大門。身后沒有腳步聲追來。只有空蕩蕩的、冰冷的寂靜。
像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我心底最后一絲可笑的妄念。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
夜風(fēng)裹著涼意撲面而來。我深吸一口,步入夜色中手機(jī)在包里震動。我拿出來,是我媽。
接通的瞬間,咆哮聲炸響?!赋?!你是不是又把澤梟惹火了?薇薇說他臉色難看極了!
你到底想怎么樣?非要把楚家作死才甘心嗎?」我握著手機(jī),站在冰冷的夜風(fēng)里,
聽著那頭尖銳的指責(zé)。心口那片麻木的涼意,一點點蔓延開?!笅?,」我輕聲打斷她,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那頭猛地一靜。「……你當(dāng)然是我女兒!」「是嗎?」
我看著遠(yuǎn)處模糊的燈火,聲音飄忽,「一個隨時可以拿來交換利益,
不聽話了就活該被罵死的女兒?」「你胡說什么!家里還不是為了你好!沈家……」
「我和沈澤梟,完了。」我平靜地宣布?!笍氐淄炅??!埂稿X,我會自己還給他。」
「楚家的事,以后別再找我?!埂改恪阏f什么?!楚兮!你敢!」我沒有再聽,
掛了電話。順手將她拉進(jìn)黑名單。世界瞬間清凈。只剩下風(fēng)聲,和我空洞的心跳。
一輛出租車亮著空車燈駛來。我伸手?jǐn)r下。拉開車門坐進(jìn)去。「小姐,去哪?」司機(jī)師傅問。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那個所謂的家,回不去了。和沈澤梟的婚房,更是笑話。
「麻煩……前面路口隨便停吧?!管嚲従弳印N铱吭谲嚧吧?,
看著外面流光溢彩卻陌生的城市。眼淚終于后知后覺地,無聲滑落。不是因為悲傷。
而是因為徹底的……一無所有。手機(jī)又震了一下。不是電話。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內(nèi)容很短。「掉頭回來?!埂富蛘撸阆胱屓嵌贾?,沈太太深夜流落街頭?」發(fā)信人。
沈澤梟。我的血液,瞬間涼透。12車窗外的霓虹光怪陸離地閃過。映著我瞬間失血的臉。
手機(jī)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那短短一行字,像淬了毒的冰針,扎進(jìn)我剛剛筑起的心防。
他連喘息的空隙都不給我?!笌煾担孤曇舾蓾脜柡?,「麻煩……掉頭?!?/p>
司機(jī)詫異地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沒多問,在前方路口轉(zhuǎn)了向。
車再次駛回那條通往沈家老宅的路。像命運的嘲諷。我靠著車窗,閉上眼。
疲憊感排山倒海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溺斃。憑什么?憑什么他總能這樣輕而易舉地拿捏我?
就因為那本被他撕碎的離婚證?還是那筆可笑的、我根本還不清的債?車在老宅外停下。
我付了錢,推門下車。夜風(fēng)更涼了。我抱緊手臂,看著那扇再次打開的沉重木門。
周姨站在門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楚小姐,少爺在書房等您?!刮尹c點頭,喉嚨發(fā)緊,
說不出話。再次走進(jìn)這棟令人窒息的大宅??蛷d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我媽和楚薇似乎已經(jīng)離開了。也好。省得再看那些令人作嘔的表演。一步步走上樓梯,
走向那間書房。門虛掩著。我抬手,敲了敲?!高M(jìn)。」他的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
我推門進(jìn)去。他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書桌后,指尖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煙霧模糊了他的輪廓,看不清神情?!覆皇且??」他抬眸,目光穿透煙霧,落在我身上,
冷冰冰的。我站在門口,沒靠近。「沈總還有什么指教?」他吸了口煙,緩緩?fù)鲁觥?/p>
「指教談不上?!埂钢皇翘嵝涯?,沈太太的身份,不是你想丟就能丟的?!埂冈趥鶆?wù)兩清,
或者……」他頓了頓,意有所指,「我滿意之前,你最好安分點?!埂干钜沽髀浣诸^?」
我扯出一個笑,「沈總是怕丟了沈家的臉面?」「不然呢?」他反問,語氣平淡,
「你以為是什么?」我的心像被細(xì)針扎了一下,細(xì)微的疼。「錢我會還。至于怎么還,
那是我的事,不勞沈總費心?!埂改愕姆绞剑褪侨ベu血賣腎?」他嗤笑,摁滅煙蒂,
「然后讓媒體拍到了,再來一輪沈家逼死前妻的輿論風(fēng)波?」我語塞?!该魈旄胰€地方。
」他不再看我,拿起一份文件?!溉ツ模俊埂干习?。」他抬眸,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從明天起,你來沈氏總部,給我當(dāng)私人助理?!刮毅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工資抵債?!顾Z氣公式化,「什么時候還清,什么時候算。」
「我不……」「你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顾驍辔?,目光冷厲,「或者,
你現(xiàn)在能拿出四百八十萬?」我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不能。「助理的工作范圍,
」他像是沒看到我的僵硬,繼續(xù)說,
「包括但不限于處理我的日常行程、會議安排、生活瑣事?!顾D了頓,補(bǔ)充道。
「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我的臉頰猛地?zé)饋?。「沈澤梟!你別太過分!」
「這就過分了?」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來,帶著強(qiáng)烈的壓迫感,
「比起沈太太該盡的‘義務(wù)’,這已經(jīng)很寬容了。」他在我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還是說,你更想履行真正的‘夫妻義務(wù)’?」他的目光刻意掃過我的領(lǐng)口。
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涼的門板。「你無恥!」「選一個?!?/p>
他逼視著我,不給任何退路,「助理,還是……妻子?」空氣凝滯。我死死瞪著他,
胸口劇烈起伏。屈辱感和無力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浮怼!?/p>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兩個字。他似乎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得逞般的弧度。
「很好。」「明早八點,公司地下車庫等我?!埂高t到一分鐘,」他抬手,
指尖幾乎要碰到我的臉頰,又堪堪停住,語氣危險,「后果自負(fù)。」我偏頭躲開他的觸碰。
「知道了?!估_門,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腳步倉惶。像逃離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13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我站在沈氏集團(tuán)地下車庫的專用電梯前。
穿著一身昨晚臨時翻出來的、最不起眼的黑色職業(yè)套裝。頭發(fā)束在腦后。臉上粉底厚重,
試圖掩蓋一夜未眠的憔悴。像個等待審判的囚犯。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沈澤梟走出來。
一身熨帖的墨色高定西裝,襯得身形愈發(fā)挺拔利落。頭發(fā)梳理得锃亮,
露出飽滿的額頭和冷峻的眉眼。帶著上位者固有的疏離和壓迫感??吹轿?,他腳步未停,
只淡淡掃了一眼腕表。「早到兩分鐘。不錯。」語氣聽不出是贊許還是諷刺。我抿緊唇,
沒說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離。專屬電梯直達(dá)頂層總裁辦。走廊安靜得能聽到心跳聲。
皮鞋踩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咐蠲貢鴷闶煜せ竟ぷ骱娃k公室規(guī)矩?!?/p>
他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頭也沒回地吩咐?!赴胄r后,送一杯黑咖啡進(jìn)來。不加糖,
不加奶。」門在我面前關(guān)上。隔絕了他冷漠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
才轉(zhuǎn)身走向旁邊的秘書室。李秘書是個四十歲左右、妝容精致的女人。
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公事公辦的客氣?!赋〗?,這是沈總今日的行程安排,
需要您提前核對并提醒。」「這是沈總常用的咖啡豆和沖泡要求,請您務(wù)必牢記。」
「沈總辦公室的文件整理有固定順序,不能出錯?!埂干蚩偛幌矚g被打擾,除非緊急事務(wù),
否則不要輕易內(nèi)線電話?!埂粭l條,一項項,繁瑣又嚴(yán)苛。我拿著筆記本,一條條記下,
腦子發(fā)脹。「最重要的是,」李秘書推了推眼鏡,語氣嚴(yán)肅,「沈總對身邊人的要求是,
絕對服從,絕對保密。」「不該問的不同,不該看的不看。」「明白了嗎?」我點頭。
「很好?!顾f給我一張門禁卡,「您的工位在總裁辦公室外間?,F(xiàn)在可以去沖泡咖啡了,
沈總半小時后有個重要會議?!刮夷弥菑埍”〉拈T禁卡,走向茶水間。按照要求,
研磨咖啡豆,控制水溫,精準(zhǔn)沖泡??諝饫飶浡_濃郁的咖啡香氣。卻讓我胃里一陣翻攪。
端著那杯濃黑的液體,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高M(jìn)?!刮彝崎T進(jìn)去。
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電話。背影挺拔,聲音低沉流暢地說著我聽不懂的德文。
陽光透過玻璃,在他周身鍍上一層冷硬的金邊。遙遠(yuǎn)得不真實。我將咖啡輕輕放在辦公桌上,
準(zhǔn)備悄聲退出去?!刚咀 !顾孀≡捦玻仡^看我。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冈嚩??!?/p>
我愣?。骸浮裁矗俊埂冈嚩?。」他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平淡,「以后我入口的東西,
你都需要先試?!寡阂幌伦記_上頭頂。羞辱感讓我指尖發(fā)顫?!干驖蓷n!你……」
「這是規(guī)矩?!顾驍辔遥凵駴]有任何波瀾,「或者,你現(xiàn)在就可以滾蛋,
然后等著收律師函?!刮宜浪酪ё∠麓?,嘗到了血腥味。看著他冷漠的臉,
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端起那杯滾燙的咖啡,閉眼,喝了一小口??酀查g彌漫整個口腔。
灼燒著食道。也灼燒著所剩無幾的尊嚴(yán)?!缚梢粤藛幔俊刮曳畔卤?,聲音嘶啞。
他審視了我兩秒,才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什么,結(jié)束了通話。走過來,
端起那杯我試過的咖啡,喝了一口。姿態(tài)優(yōu)雅,仿佛剛才那個刻意折辱我的人不是他。
「味道淡了。下次注意。」他放下杯子,拿起西裝外套?!父稀h你旁聽記錄。」
我攥緊拳頭,又無力地松開。跟在他身后,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會議冗長而枯燥。
我坐在角落,努力記錄著那些晦澀的專業(yè)術(shù)語和數(shù)據(jù)。他能流暢地切換中英文,思維敏捷,
氣場強(qiáng)大,輕易主導(dǎo)著整個會議的節(jié)奏。偶爾有人將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投向我這個生面孔。
都被他不動聲色地?fù)趿嘶厝?。「這位是我的新助理,楚小姐?!挂痪浜唵蔚慕榻B,
不帶任何情緒。卻足以讓那些目光變得曖昧或了然。我低下頭,假裝專注于記錄本,
臉頰卻控制不住地發(fā)燙。會議終于結(jié)束。眾人陸續(xù)離開。我整理著記錄,準(zhǔn)備跟上沈澤梟。
他卻停在我面前,抽走了我手里的記錄本。隨意翻看了兩眼?!赣涗浿攸c模糊,邏輯混亂。」
「下午重新整理一遍,下班前放我桌上?!顾麑⒂涗洷救踊亟o我,轉(zhuǎn)身就走?!噶硗猓?/p>
中午訂餐。還是那家日料,食材清單找李秘書要。」「送進(jìn)來和我一起吃。」
我猛地抬頭:「為什么?」他腳步未停,聲音冷淡傳來?!冈嚩??!箖蓚€字,像冰冷的鎖鏈,
再次收緊。14午餐時間。那家以昂貴和挑剔著稱的日料店準(zhǔn)時將餐盒送到。
精致的漆木食盒一層層鋪開,擺滿了整張茶幾。食材新鮮,色澤誘人。我卻胃口全無。
沈澤梟坐在沙發(fā)上,姿態(tài)閑適,翻看著財經(jīng)報紙。「坐下。吃?!姑詈喍?,不容置疑。
我坐在他對面,拿起筷子。每一樣菜,都需要在他動筷之前,先嘗一口。
像個古代宮廷里驗毒的太監(jiān)。屈辱感細(xì)密地啃噬著神經(jīng)。他卻吃得慢條斯理,
仿佛只是進(jìn)行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工作餐。「味道怎么樣?」他突然開口,目光仍落在報紙上。
我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浮芎谩!埂甘菃??」他放下報紙,看向我,
眼神里帶著某種審視,「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吃生食。」我怔住。他……怎么會知道?
三年來,我們同桌吃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而且每次,我都盡力扮演著楚薇的喜好。
楚薇是喜歡吃日料的?!缚磥?,」他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語氣意味不明,「這三年,
你隱藏的確實不少?!刮业男奶┝艘慌?,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顾鹕?,結(jié)束用餐?!溉ツ模俊埂敢妭€客戶。」
他走到衣架前拿起西裝外套,「你跟著,負(fù)責(zé)記錄和斟酒?!埂肝也粫染啤?/p>
「沒讓你喝?!顾驍辔?,眼神掃過來,「是讓你確保我的酒杯隨時是滿的。」
「這是助理最基本的職責(zé)。不懂就問李秘書。」下午三點。車子駛?cè)胍患宜饺烁呒墪?/p>
隱秘,奢華。客戶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姓王,目光精明,帶著生意人特有的圓滑。
看到我時,眼神里掠過驚艷和探究?!干蚩傔@位新助理……很面生啊?!股驖蓷n淡淡一笑,
并未介紹我,徑自落座?!竿蹩傋罱鼩馍诲e,看來南城那塊地,賺得盆滿缽滿。」
話題被輕易帶過。我坐在沈澤梟身側(cè)偏后的位置,努力降低存在感,
負(fù)責(zé)倒酒和記錄談話要點。王總很能喝,也很能說。頻頻舉杯。沈澤梟應(yīng)對自如,談笑風(fēng)生,
酒卻也喝了不少。我看著他杯子里一次次見底,又一次次被我倒?jié)M。
他的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耳根處泛起了不易察覺的紅?!干蚩偤镁屏浚 ?/p>
王總再次舉杯,舌頭有點打結(jié),「來,為了咱們下次合作,再干一個!」沈澤梟笑了笑,
端起酒杯。卻在下一刻,手腕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些許酒液灑了出來,濺在他袖口上。
我下意識地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他接過,擦了擦袖口,動作自然。指尖卻在不經(jīng)意間,
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手背。滾燙。我猛地縮回手,心跳失序。他……好像醉了?
這個認(rèn)知讓我有些慌。接下來的時間,我更加留意他的狀態(tài)。他依舊坐得筆直,談吐清晰,
邏輯縝密。但偶爾回應(yīng)的速度會慢半拍,眼底的焦距也有些微散。終于談完。送走王總。
回到車上。密閉的空間里,酒氣混合著他身上的雪松味,變得濃烈而極具侵略性。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捏著眉心,似乎很疲憊?!富毓??」司機(jī)低聲問。「嗯。」
他應(yīng)了一聲,聲音帶著醉后的沙啞。車子平穩(wěn)行駛。我盡量縮在角落,減少存在感。
他卻突然開口?!附裉毂憩F(xiàn)還行?!刮毅读艘幌拢瑧岩勺约郝犲e了。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勉強(qiáng)算肯定的話?「……謝謝沈總?!埂赋?,」他睜開眼,
側(cè)頭看我,眼底因為酒意染上幾分紅,顯得更深,「遞紙巾的時候,手抖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浮覜]抖?!埂付读??!顾Z氣篤定,帶著醉后的固執(zhí),「怕我?
」我沒說話。默認(rèn)。他忽然湊近了些。酒氣混合著溫?zé)岬臍庀?,撲面而來?!脯F(xiàn)在呢?」
他盯著我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還怕嗎?」我的后背緊緊抵著車門,無所遁形。「沈總,
你喝多了。」「不多,」他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模糊,帶著點懶洋洋的惡劣,
「剛好夠……做點別的?!顾闹讣?,輕輕劃過我放在膝上的手背。像電流竄過。
我猛地抽回手,心臟狂跳。「沈澤梟!」他看著我驚慌的樣子,低低地笑了一聲,
重新靠回座椅,閉上眼?!笡]勁。」像惡作劇得逞后,又突然失去興趣的孩子。
車子駛?cè)氲叵萝噹臁M7€(wěn)。他坐著沒動,似乎睡著了。呼吸均勻,
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削弱了平時的冷厲,竟顯得有些……脆弱?我猶豫了一下,
小聲開口:「沈總,到了?!顾麤]反應(yīng)。我只好提高聲音:「沈總?」他依舊沒動。
司機(jī)透過車內(nèi)后視鏡看向我,愛莫能助。我咬咬牙,伸手,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澤梟,醒醒……」手腕突然被抓住。力道很大。我驚愕地對上他驟然睜開的眼睛。漆黑,
銳利,沒有醉意。只有深不見底的清醒和……某種壓抑的暗火。「第三次了。」他開口,
聲音冷沉?!浮裁??」「今天,你第三次連名帶姓叫我?!顾o我的手腕,將我拉近。
氣息冰冷,帶著酒后的灼熱?!赋?,誰給你的膽子?」15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骨頭像是要碎裂。我掙扎,卻徒勞無功?!阜砰_……」「誰給你的膽子?」他重復(fù),
目光像冰錐,釘死我?!肝摇抑皇窍虢行涯恪孤曇舭l(fā)顫,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慌。
「叫醒我,需要動手?」他逼視,另一只手抬起,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
距離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每一根細(xì)微的血絲,和那深處翻滾的、我無法理解的怒意。「還是說,
」他拇指用力摩挲過我的下唇,帶來一陣刺痛和戰(zhàn)栗,「你想試試,我是不是真的醉了?」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恐懼?!肝覜]有……」「你有。」他打斷,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偏執(zhí)的認(rèn)定,「從昨天開始,你就在不停地試探我的底線?!?/p>
「發(fā)那種照片?!埂柑犭x婚?!埂噶R我混蛋?!埂脯F(xiàn)在,」他眼底風(fēng)暴凝聚,「直接上手了?
」「楚兮,你是不是覺得,我真拿你沒辦法?」「不是的!我……」車窗突然被敲響。
咚咚兩聲。不大,卻足以打破車內(nèi)這劍拔弩張的、危險的氣氛。沈澤梟動作一頓,
眼底的戾氣瞬間收斂,化為冰冷的警惕。他松開我,降下車窗。李秘書站在車外,
表情一如既往的專業(yè)冷靜,仿佛沒看到車內(nèi)這詭異的一幕。「沈總,楚董來了,
在您辦公室等您。說有急事?!钩??我爸?我的心猛地一沉。
沈澤梟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知道了?!顾崎_車門下車,
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西裝外套,又是那個一絲不茍、冷峻迫人的沈總。
仿佛剛才那個失控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覺。他沒再看我,徑直走向電梯。李秘書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帶著一絲復(fù)雜,很快跟上。我坐在車?yán)?,過了好幾秒,才緩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