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堅持住..."我咬著牙往后山疾奔，血從嘴角滲出，"馬上就到冰洞了。"
白凝的眼睫顫了顫，唇邊浮起一絲苦笑："蠢貨...叫我...名字..."
我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一次允許我直呼其名。
"白凝。"我收緊懷抱，聲音發(fā)顫，"別睡。"
后山結(jié)界在青玉劍前自動分開。穿過幽暗的隧道，寒氣驟然刺骨。冰洞中央有座水晶棺，棺周刻滿封印符文——正是林小凡日記里提到的"靈脈節(jié)點(diǎn)"。
"放我...進(jìn)去..."白凝虛弱地指向水晶棺。
棺蓋移開的瞬間，刺骨寒氣撲面而來。我猶豫了："這會凍死你的..."
"血煞...需極寒...壓制..."她突然抓住我衣領(lǐng)，將我拉近，"聽著...棺下有...真相..."
她的唇貼上我額頭，一段記憶如潮水涌來——
十年前，白凝還不是長老。她在秘境救下個狼孩，那孩子咬掉她半塊耳垂，卻在她懷里哭得像只幼獸。她給他取名林小凡，教他握劍，看他從野性難馴長成挺拔少年。直到三年前，少年跪在雨中說："師尊，我喜歡您。"而她甩了他一耳光...
記憶中斷，白凝已沉入冰棺。棺蓋合攏的剎那，她最后傳音入密："若我入魔...殺了我..."
冰層迅速覆蓋棺面，將她封存成一座冰雕。我跪在棺前，發(fā)現(xiàn)棺底果然有暗格。推開后，里面靜靜躺著三樣?xùn)|西：一枚留影玉簡、半塊玉佩，以及...一撮嬰兒的胎發(fā)。
玉簡中的影像讓我如遭雷擊——
年輕的白凝抱著嬰兒跪在掌門面前："師兄，求你放過這孩子！他是無辜的！"
"師妹糊涂！"掌門冷笑，"你與陰魂宗魔頭私通生下這孽種，還妄想留在青霄宗？"
"我不知他是陰魂宗的人！"白凝淚如雨下，"但孩子是無辜的..."
"除非..."掌門突然緩和語氣，"你自愿種下血煞咒，永生不得相認(rèn)。"
影像跳轉(zhuǎn)到深夜的藥峰。少年林小凡渾身是血地爬向白凝洞府，身后跟著鬼魅般的黑影。就在他要觸及門扉時，藥峰首座從暗處現(xiàn)身，將一瓶藥灌入他口中...
"不！"我下意識去抓影像里的小凡，卻只碰到冰涼的玉簡。
玉佩上刻著「凝川」二字，正是白凝與那陰魂宗魔頭的名字組合。而胎發(fā)旁的小紙條寫著：「凡兒百日留，娘親永遠(yuǎn)愛你?！?/p>
我渾身發(fā)抖。原來林小凡是白凝的親生子！難怪她對他格外嚴(yán)苛，又在他死后瘋魔——那不僅是師徒情，更是母子連心的痛！
"現(xiàn)在你明白了？"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明心站在洞口，不，此刻他眼中閃著詭異的綠光，分明是另一個人！
"韓昭死前...把扳指給了你。"明心的嘴機(jī)械地開合，聲音卻是中年男聲，"我只好...借這孩子的身體用用。"
"藥峰首座！"我拔劍指他，"是你害死林小凡！"
"那孽種本該三年前就死。"明心——不，藥峰首座冷笑道，"白凝逆天改命，用禁術(shù)將他魂魄封在尸身，才讓你這孤魂有機(jī)會鵲巢鳩占。"
我如墜冰窟。所以我能穿越到這具身體，根本不是意外？
"掌門師兄本想用血煞咒控制白凝，沒想到她竟煉成本命血煞。"藥峰首座一步步逼近，"好在...同命蠱會讓她在沉睡中慢慢死去。"
"你休想！"我揮劍斬去，卻被他輕松格擋。
"筑基期的螻蟻。"他一掌將我拍在冰棺上，"等白凝一死，青霄宗就徹底是我們的了！"
鮮血從我口中涌出，滴在冰棺表面。詭異的是，血一接觸冰面就化作紅線，像活物般鉆入棺內(nèi)。藥峰首座臉色大變："血祭？！"
冰棺突然炸裂。漫天冰晶中，白凝懸浮而立，白發(fā)如雪，雙眸赤紅如血。她心口的白骨匕首自動飛出，與我的青玉劍合二為一，化作一柄通體晶瑩的骨玉長劍。
"你們..."白凝的聲音重影交錯，仿佛兩個人在同時說話，"都該死。"
藥峰首座轉(zhuǎn)身就逃，卻被一道血色劍氣貫穿后心。他倒地時，明心身體里飄出一縷黑煙，凝成個中年修士的虛影——正是藥峰首座的元神！
"白凝！你兒子早就——"
血色劍光閃過，元神灰飛煙滅。白凝轉(zhuǎn)向我，劍尖抵住我咽喉："你...都看到了？"
我直視她的血瞳："看到個母親...拼命保護(hù)自己的孩子。"
劍尖顫抖起來。她左眼的血色漸漸褪去，露出原本的漆黑："為什么...不逃？"
"同命蠱還在。"我指著彼此身上未消的血紋，"你死我也死，不如一起活。"
她突然踉蹌了一下。我急忙扶住，發(fā)現(xiàn)她體溫低得像具尸體。血煞咒的反噬還在繼續(xù)，必須盡快找到解藥！
"玉簡...背面..."白凝虛弱地指向地上碎片。
我拼起碎片，背面竟是一幅地圖，標(biāo)注著「陰魂宗總壇—血池」的位置。旁邊小字寫著：「以摯愛之血破咒，然施咒者必亡?！?/p>
"摯愛之血？"我心頭一跳，"是指...林小凡？"
白凝搖頭，突然咳嗽出一灘黑血："現(xiàn)在...是你。"
我愣在原地。她意思是...我成了她摯愛？不等我反應(yīng)，洞外傳來嘈雜腳步聲。戒律堂的人追來了！
"帶她...走..."白凝推開我，"我拖住..."
"不行！"我拽住她手腕，"要死死一塊！"
她怔了怔，忽然輕笑："傻氣..."說罷掐訣喚出本命劍，"抱緊我。"
我摟住她的腰，劍光沖天而起。身后傳來戒律堂長老的怒吼："白凝！你竟敢勾結(jié)陰魂宗叛逃！"
我們御劍飛向陰魂宗方向，白凝的體溫卻越來越低。飛過一片湖泊時，她突然失控墜落。我拼命抱住她，在入水前轉(zhuǎn)身讓自己墊在下面。
冰冷的湖水淹沒頭頂。下沉中，白凝的白發(fā)如水草散開，血色雙瞳在幽暗水底像兩盞將熄的燈。我渡氣給她，她卻別過臉——
"會傳染..."
我強(qiáng)硬地扳過她的臉，貼住她冰冷的唇。同命蠱的血紋在水中發(fā)出微光，將我們纏繞成繭?；秀遍g，我看到她眼角有淚融進(jìn)湖水。
浮出水面時，我們被沖上一處淺灘。白凝昏迷不醒，唇色青紫。我生起火堆，脫下外袍裹住她，卻發(fā)現(xiàn)她左臂浮現(xiàn)出新的血紋——是陰魂宗的追蹤咒！
"陰魂不散..."我咬牙背起她，望向遠(yuǎn)處陰魂宗所在的幽冥山脈，"那就正面剛。"
夜幕降臨時，白凝發(fā)起了高燒。她不斷囈語著"小凡"，時而溫柔時而暴怒。我按《煉氣訣》的方法為她疏導(dǎo)靈力，卻引發(fā)同命蠱的共振，兩人一起吐血。
"蘇...騰..."她突然清醒片刻，手指撫上我染血的臉，"若我死了...把我和小凡...葬在..."
"想都別想！"我紅著眼打斷，"你們母子團(tuán)聚了，我怎么辦？"
她瞳孔微縮："你...知道了？"
"知道。"我握住她冰涼的手，"還知道你是個狠心的娘，寧可讓孩子叫自己師尊。"
白凝閉上眼，淚珠滾落："我種血煞咒那晚...他追出來抱著我的腿哭...我踢開他...說再糾纏就逐出師門..."
我胸口悶痛。難怪林小凡在思過崖刻下「生死不悔」——那孩子至死都不知道，他癡戀的師尊其實(shí)是親生母親！
"后來他筑基失敗...我抱著尸體時才敢喊他兒子..."白凝的指甲掐進(jìn)我掌心，"所以當(dāng)你出現(xiàn)...我既恨你占了他的身體...又慶幸...還能聽到有人叫我?guī)熥?.."
我再也忍不住，將她緊緊摟住。她在我懷里顫抖得像片落葉，白發(fā)間竟?jié)u漸冒出幾縷青絲——血煞咒在消退！
"奇怪..."她摸著自己的頭發(fā)，"除非..."
遠(yuǎn)處突然傳來號角聲。陰魂宗的巡邏隊！我背起白凝躲進(jìn)山洞，卻撞見個意想不到的人——柳鶯！
"別出聲！"她捂住我的嘴，"我在等你們。"
我拔劍相向，她卻扔來一瓶藥："血池的鑰匙。"
"為什么幫我們？"我警惕地問。
"我姐姐柳絮...是韓昭的道侶。"柳鶯苦笑，"韓師兄死前傳訊給我...讓我贖罪。"
原來那晚給我下藥，是奉掌門之命試探我是否林小凡復(fù)活。而韓昭與柳絮，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藥峰首座的罪行。
"血池由陰魂宗大長老看守。"柳鶯遞給我一塊令牌，"持此物可通行外圍...但核心區(qū)..."
"我有辦法。"我看向昏迷的白凝，"她體內(nèi)有陰魂宗的血煞本源，能感應(yīng)血池。"
柳鶯猶豫片刻，又取出一枚丹藥："這是韓師兄研制的噬心散解藥...或許能緩解她的..."
我道謝接過，她卻突然吐血倒地。撩開衣袖，她手臂上滿是黑紋——是滅口的咒術(shù)！
"快走..."柳鶯推我，"掌門...與陰魂宗大長老...是兄弟..."
這驚天秘密讓我毛骨悚然。難怪掌門要滅口，難怪青霄宗與陰魂宗勾結(jié)！柳鶯咽氣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血池底...有真相..."
我合上她的雙眼，背起白凝繼續(xù)趕路。幽冥山脈籠罩在血霧中，越靠近血池，同命蠱的反應(yīng)越強(qiáng)烈。白凝時醒時昏，每次清醒都更虛弱。
"蘇騰..."她又一次醒來，聲音輕得像嘆息，"若解咒失敗...把我煉成劍靈..."
"閉嘴。"我紅著眼呵斥，"你死了我就去找十八個道侶，天天在你墳頭蹦迪！"
她竟笑了，蒼白唇角彎起小小的弧度："...隨你。"
黎明前，我們終于抵達(dá)血池——一個巨大的血色湖泊，中央懸浮著水晶祭壇。持著柳鶯給的令牌，我偽裝成陰魂宗弟子混入外圍。但靠近祭壇時，令牌突然炸裂！
"等你多時了。"陰魂宗大長老從血池升起，"白凝，我的好弟媳。"
白凝掙扎著站直："...大哥？"
我如遭雷擊。這魔頭竟是掌門兄長，也就是...林小凡的親大伯？！
"當(dāng)年你殺我弟弟，今日我殺你兒子。"大長老獰笑，"很公平。"
他揮手掀起血浪，我抱著白凝滾到祭壇邊緣。血水腐蝕衣物，皮膚火辣辣地疼。白凝突然推開我，縱身躍向大長老："跑！"
"不！"我撲上去拽住她腳踝，兩人一起墜入血池。粘稠的血水灌入口鼻，無數(shù)怨靈撕扯著我的神魂。混亂中，白凝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血池底部，赫然堆著無數(shù)嬰兒骸骨。最上方那具小小的骷髏，手腕上還戴著個銀鈴——和青玉劍的鈴鐺一模一樣。
白凝的尖嘯震碎血池。她周身爆出刺目血光，同命蠱的紋路化作鎖鏈刺入大長老身體。
"你竟將凡兒...煉成劍器？！"她的聲音撕裂般凄厲。
大長老狂笑："他的先天道體...是最好的劍胚！"
我徹底明白了。林小凡死后，尸骨被煉成青玉劍的劍胚，而魂魄...就是劍鈴里那個總指引我的聲音！
憤怒讓我靈臺一片清明。血池底突然浮起無數(shù)光點(diǎn)，匯聚成林小凡的虛影。他對我點(diǎn)點(diǎn)頭，化作流光融入青玉劍。
劍身暴漲三丈青光，自動飛入我手中。白凝與大長老在半空纏斗，我則踏著血浪沖向祭壇核心。劍尖刺入祭壇瞬間，整個血池開始沸騰。
"以摯愛之血..."我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劍身，"破！"
青光與血光交織爆炸。大長老慘叫一聲，身體寸寸碎裂。
白凝從空中墜落，我接住她時，發(fā)現(xiàn)她白發(fā)已全部轉(zhuǎn)黑，血瞳也恢復(fù)如初。
血池干涸，露出底部一座青銅棺。
棺中躺著具與白凝七分相似的女尸，懷中抱著塊靈牌：「愛妻白凝之靈位」——落款是「夫凌川」。
"這是..."白凝顫抖著撫摸棺蓋，"我？"
棺中女尸突然睜眼，與白凝異口同聲："不，你是我的...血煞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