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推開酒店厚重的玻璃門,一股夾雜著夜風的涼意撲面而來,讓她因憤怒而滾燙的血液,稍稍冷卻了幾分。
門內是沸騰的人間煉獄,門外是寂靜的城市星海。她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島,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邊,那襲在宴會廳里光芒萬丈的月白色長裙,此刻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顯得單薄而伶仃。
她一時竟不知該去向何方。
回蘇家?等待她的將是父親的雷霆之怒和整個家族的審判。
去自己的公寓?她怕自己會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被巨大的空虛和疲憊吞噬。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到她面前,穩(wěn)穩(wěn)停下。
那車身漆黑如墨,線條冷硬流暢,在流光溢彩的城市背景下,像一頭蟄伏在暗夜中的、優(yōu)雅而兇悍的猛獸。車牌是五個“8”,一個在A市象征著絕對權力的數(shù)字。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冷峻而熟悉的側臉。是顧淮舟的司機,陳叔。一個在財經(jīng)雜志上都偶爾能看到身影的、傳奇般的助理。
陳叔下車,繞過車頭,畢恭畢敬地為她拉開車門,微微躬身:“蘇小姐,我們先生有請。”
他的聲音沉穩(wěn),不帶任何情緒,卻有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蘇晚順著他打開的車門向里望去。
后座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帶著令人心悸的、幾乎是實質性的壓迫感。
是他。
顧淮舟。
那個在A市商界被譽為“活閻王”的男人。那個與陸家斗得你死我活,與蘇家也向來“王不見王”的、顧氏集團的最高掌權人。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和他,從未有過任何正式的交集。他們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為王。她知道他,是通過財經(jīng)新聞,通過陸明acen軒咬牙切齒的咒罵,通過名媛圈里那些既畏懼又癡迷的傳聞。
傳聞他手段狠戾,不近人情。
傳聞他清冷禁欲,身邊從無女伴。
傳聞他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深不見底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正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上車。”
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不是命令,也不是請求,就是陳述。兩個字,低沉,磁性,像上好的大提琴琴弦在午夜的古堡里被緩緩拉動,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冰冷的質感和致命的誘惑力。
這聲音,仿佛有魔力,能輕易穿透人的耳膜,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
蘇晚的身體,有那么一瞬間的僵硬。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是巧合?還是……蓄意?
他想做什么?看她的笑話?還是像陸明軒一樣,準備對落魄的蘇家分一杯羹?
無數(shù)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但她最終還是提起了裙擺。
因為她無處可去。
也因為,她想知道答案。
她彎腰坐進了車里。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將外界所有的喧囂與光怪陸離,都隔絕在外。
車廂內,是一個與世隔絕的、被絕對掌控的世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清冽好聞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種商業(yè)香水,而是昂貴的雪松木混合著頂級皮革,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男人身體的、干凈而冷冽的氣息。
這氣味,極具侵略性,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瞬間將她包裹。
蘇晚下意識地往車門邊靠了靠,與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車窗外的霓虹光影飛速掠過,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那是一張……無法用語言精準形容的臉。
他的五官輪廓深邃得如同古希臘的雕塑,每一根線條都仿佛經(jīng)過造物主最精心的雕琢。高挺的鼻梁在側臉投下深刻的陰影,薄唇的唇形極美,卻因為抿得太緊而顯得冷漠而刻薄。最驚心動魄的,是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瞳仁是極深的墨色,像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看你的時候,會讓你產生一種靈魂都被他看穿的錯覺。眼角下,還有一顆極淡的、小小的淚痣,為他那張冷硬到極致的臉上,平添了一絲說不出的、矛盾的破碎感與禁欲的性感。
他沒有穿外套,只著一件黑色絲質襯衫,領口的兩顆紐扣隨意地解開,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小片肌理結實的胸膛。手腕上戴著一塊百達翡麗的星空表,幽藍的表盤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如同他眼底深藏的宇宙。
這是一個英俊到……具有攻擊性的男人。
也是一個危險到……讓人本能地想要逃離的男人。
“鬧劇,演完了?”他終于再次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評論今天的天氣。
蘇晚的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這都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鬧劇。
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聲音清冷如初:“顧總特意等在這里,就是為了對我說一句風涼話?”
“風涼話?”顧淮舟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眼角那顆淚痣仿佛都活了過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p>
他向她伸出手。
蘇晚下意識地身體一繃,以為他要做什么。
然而,他的手只是停在她面前,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間,捏著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純白色的絲質手帕。
“擦擦?!彼院喴赓W。
蘇晚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沒有眼淚。
她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
“這里?!鳖櫥粗鄣哪抗?,落在了她的眼角。
那里,有一點點因為強忍淚水而暈開的、幾乎看不見的睫毛膏的痕跡。那么細微,卻被他精準地捕捉到了。
這個男人……觀察力敏銳得可怕。
蘇晚沒有接那塊手帕。
她不想接受來自任何人的、任何形式的憐憫,尤其是他。
“不必了。”她別過臉,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顧淮舟也不惱,他收回手,將那塊手帕隨意地放在一旁,仿佛剛才的舉動只是心血來潮。
“戒指扔得不錯,”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玩味的、低沉的笑意,“比戴在手上好看?!?/p>
蘇晚的身體又是一僵。
他竟然連這個細節(jié)都看到了。他到底……在暗處看了多久?
一種被窺視、被掌控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舒服。
“顧總似乎對別人的私事很感興趣。”她語氣里的防備又重了幾分。
“不,”顧淮舟靠在椅背上,姿態(tài)慵懶而放松,像一只假寐的獵豹,“我只對……有價值的‘私事’感興趣。”
他的目光,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析著她。
“你今天的行為,會給你帶來什么后果,想過嗎?”
蘇晚沉默不語。
她當然想過。
陸家顏面掃地,必然會瘋狂報復。父親為了利益,一定會犧牲她。蘇氏集團內部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更會借此機會將她徹底踩在腳下。
她將四面楚歌。
“蘇陸兩家的合作,會徹底告吹。陸氏為了挽回顏面,會不計成本地打壓蘇氏的股價。你父親為了平息陸家的怒火,第一個要處理的,就是你這個‘罪魁禍首’。”顧淮舟的聲音,像冰冷的刀鋒,一刀刀割開血淋淋的現(xiàn)實。
“他會收回你在設計部的所有權力,讓你在蘇氏徹底邊緣化,然后把你當成棄子,打包送給某個能給蘇家?guī)砝娴摹⒒蛟S比陸明軒更惡心百倍的男人。”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預言了她即將面對的命運。
蘇晚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顧總今晚,是來給我做人生規(guī)劃的?”她冷笑一聲,強撐著最后的驕傲。
顧淮舟終于轉過頭,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看著她。
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里,情緒復雜難辨,有欣賞,有玩味,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隱藏得極深的占有欲。
“不,”他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我是來……看戲的?!?/p>
他頓了頓,看著她眼中因憤怒而燃起的火焰,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
“不過,一場好戲,總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對手?!彼穆曇魤旱酶?,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蘇晚,你今天的表現(xiàn),勉強……夠資格了?!?/p>
車子在此時,緩緩停在了蘇家別墅的大門外。
那座熟悉的、被無數(shù)媒體譽為“夢幻城堡”的白色別墅,此刻在蘇晚眼中,卻像一座即將對她進行審判的、冰冷的牢籠。
陳叔下車,為她拉開了車門。
蘇晚沒有立刻下車。她坐在原地,消化著顧淮舟剛才那番話里巨大的信息量。
他到底想說什么?
“我的名片。”顧淮舟將一張純黑色的、沒有任何多余設計的卡片遞到她面前,上面只有一串燙金的電話號碼。
“什么時候想通了,或者……走投無路了,”他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在她耳邊響起,“可以打給我。”
“或許,我能給你一個……比蘇家和陸家加起來,都更有趣的舞臺?!?/p>
蘇晚看著那張名片,最終還是伸出手,接了過來。
卡片是冰冷的,但他的指尖在與她交錯的瞬間,卻傳來一陣滾燙的、如同電流般的觸感。
她猛地縮回手,仿佛被燙到一般。
顧淮舟看著她觸電般的反應,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蘇晚不再停留,提著裙擺,逃也似地走下了車。
邁巴赫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像一頭沉默的巨獸,靜靜地停在門外,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雕花大門之后。
車內,陳叔回到駕駛座,低聲問道:“先生,現(xiàn)在回公司嗎?”
顧淮舟沒有回答。
他拿起那方被蘇晚拒絕了的白色手帕,放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上面,沾染了一絲她身上獨有的、清冷的白玫瑰與鉆石塵?;旌系南銡?。
很好聞。
“她身上的裙子,是哪個品牌?”他忽然問。
陳叔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回答:“是意大利高定品牌Verona的首席設計師,專門為她的訂婚宴設計的,全球僅此一件?!?/p>
“Verona……”顧淮舟低聲重復著這個名字,深邃的眼眸里,光影明滅。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越洋電話。
“是我?!彼穆曇艋謴土藨T常的冰冷與果決,“幫我收購Verona。另外,把他們首席設計師的所有資料,發(fā)到我郵箱?!?/p>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驚到了,但還是恭敬地應下。
掛掉電話,顧淮舟才緩緩開口,對陳叔說:
“回家?!?/p>
不是回公司,是回家。
回那個……即將迎來它的女主人的家。
蘇晚推開家門,迎接她的,不是家人的安慰,而是一室的冰冷與死寂。
客廳里,父親蘇振國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母親林佩文坐在一旁,雙眼紅腫,不停地抹著眼淚。
而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則坐著她的二叔蘇振華,和她的堂哥蘇子軒。他們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你還知道回來?!”
看到蘇晚,蘇振國猛地抓起桌上的一個水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都干了什么好事?!你把我們蘇家的臉,把我的臉,都丟盡了!”蘇振國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陸家的電話已經(jīng)打爆了我的手機!他們要我們給一個說法!合作全面中止!股價明天一開盤就要跌停!你滿意了?!”
“爸,晚晚她也是受害者……”林佩文哭著想為女兒辯解。
“你閉嘴!就是你把她慣成這個樣子的!無法無天!”蘇振國沖著妻子怒吼,隨即又轉向蘇晚,眼神冰冷得像刀子,“我告訴你,現(xiàn)在只有一條路!你,立刻,去陸家,跪下,給明軒道歉!求他原諒你!”
跪下?道歉?
蘇晚聽著這話,只覺得荒謬可笑。
她才是被背叛、被羞辱的那一個,現(xiàn)在,卻要她去給那對狗男女下跪道歉?
“大哥,你也別太生氣了,”二叔蘇振華慢悠悠地開口,假惺惺地勸道,“我看晚晚也是一時沖動。不過,這件事鬧得這么大,陸家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看,不如就讓晚晚先把設計部總監(jiān)的位置讓出來,讓子軒先頂上。也算是給陸家一個態(tài)度,表明我們蘇家是真心實意在處理這件事的?!?/p>
“爸,二叔說得對!”堂哥蘇子軒立刻站起來,一臉“為家族著想”的表情,“妹妹她捅了這么大的簍子,總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設計部是公司的心臟,不能再讓她胡鬧下去了。我保證,我接手以后,一定能穩(wěn)住局面!”
一唱一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蘇氏的設計部,是蘇晚的母親,那位曾經(jīng)驚才絕艷的珠寶設計師,一手創(chuàng)立并傾注了畢生心血的地方。母親去世后,蘇晚就發(fā)誓要守護好它。這也是她在蘇家唯一的、不容觸碰的底線。
現(xiàn)在,他們要奪走它。
“不可能?!碧K晚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你有什么資格說不可能?!”蘇振國怒不可遏,“蘇晚,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要么,去陸家道歉!要么,交出設計部,給我滾出蘇家!”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父親的咆哮,母親的哭泣,和叔伯看好戲的冷笑。
沒有一個人,問她一句,你委不委屈。
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這就是她的家人。
極致的失望過后,是極致的冷靜。
蘇晚的心,徹底冷了下去。她知道,在這個家里,她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
她抬起頭,迎著父親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設計部,是媽媽留下的。我不會交。陸家,我也不會去?!?/p>
說完,她不再理會身后傳來的、更加暴怒的咒罵聲,轉身,一步一步,走上了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砰”地一聲關上門,將所有的紛擾都隔絕在外。
她靠在門上,身體因為耗盡了所有力氣而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四面楚歌,走投無路。
顧淮舟的話,言猶在耳。
她從手包里,拿出了那張純黑色的名片。
冰冷的卡片,在她的指尖,卻仿佛帶著那個男人滾燙的體溫。
那串燙金的電話號碼,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個來自深淵的、唯一的邀請。
打給他嗎?
向那個危險的、看不透的男人求助?
那無異于與虎謀皮。
可是……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蘇晚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母親溫柔的笑臉,和設計部里那些凝聚了母親心血的設計稿。
不。
她不能認輸。
她不能讓母親留下的東西,落入那群豺狼手中。
忽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她猛地站起身,沖到書桌前,拉開了最底層一個上了鎖的抽屜。用鑰匙打開,里面,只有一個用絲絨布精心包裹著的文件夾。
她顫抖著手,打開文件夾。
里面,是一疊泛黃的設計稿。
那是她十八歲時,匿名參加一個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作品。那個時候,她還不是蘇家千金,只是一個叫“Luna”的、熱愛設計的少女。
這套名為《涅槃》的作品,以鳳凰為靈感,設計大膽而前衛(wèi),充滿了生命力。當時,這套作品震驚了整個設計界,一舉奪魁,卻因為她年少,被父親以“不務正業(yè)”為由,強行壓了下來,從此塵封。
現(xiàn)在,它將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強的武器。
蘇t晚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她不需要去求任何人。
她要的,是平等的合作,是雙贏的交易。
而放眼整個A市,有能力、有魄力接下這份設計,并且敢于和陸家正面對抗的,只有一個人。
顧淮舟。
蘇晚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手機。
她沒有打那張名片上的電話。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見他。
她換下那身已經(jīng)變得礙眼的禮服,穿上了一套干練的黑色西裝套裙,將長發(fā)利落地扎成高馬尾,臉上未施粉黛,眼神卻銳利如刀。
鏡子里的人,陌生,卻又無比熟悉。
那是褪去了所有天真和偽裝后,最真實的蘇晚。
她拿著那個文件夾,走出了房間,走出了那個冰冷的家,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夜色中,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小姐?”
“顧氏集團總部?!彼粗巴怙w速倒退的燈火,聲音冷靜而決絕。
半小時后,出租車停在了那座聳入云霄的、極具未來感的摩天大樓前。
“G.Z. GROUP”的巨大LOGO,在夜色中散發(fā)著冰冷而強勢的光芒。
這里,是顧淮舟的帝國。
蘇晚付了錢,下車,抬頭仰望著這座商業(yè)巨擘,深吸了一口氣。
她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堂,無視前臺小姐驚訝的目光和試圖阻攔的保安,徑直走向了那部象征著最高權限的、CEO專屬電梯。
“抱歉,小姐,沒有預約,您不能上去……”
蘇晚沒有理會。她知道,今晚,他一定在。
一個能把收購國際品牌當成飯后消遣的男人,必然是個工作狂。
她按下了頂層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所有的阻攔聲都隔絕在外。
“?!?/p>
頂層到了。
電梯門打開,是一條安靜到極致的、鋪著灰色地毯的走廊。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由磨砂黑檀木制成的雙開門。
那就是獅子的巢穴。
蘇晚走到門前,沒有敲門。
她知道,對于顧淮舟這樣的人來說,敲門,代表著膽怯和請求。
她要的,是闖入。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伸出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辦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A市的璀璨夜景。
而那個男人,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背對著她,像一尊俯瞰著自己王國的神。
聽到聲音,他緩緩轉過椅子。
四目相對。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帶著一種“你終于來了”的、了然于胸的玩味。
“顧總?!碧K晚站在門口,逆著光,像一個勇敢的挑戰(zhàn)者,“我們來談一筆交易吧?!?/p>
番外:近期日記
【蘇晚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陰
我以為地獄的盡頭會是出口,沒想到是另一層地獄。
父親的怒吼,母親的眼淚,親戚的冷笑。沒有一句安慰,只有冰冷的利益算計。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的尊嚴和幸福,還不如一份和陸家的合作案重要。
心,已經(jīng)不會痛了,只剩下麻木的冰冷。
顧淮舟說得對,他們會把我當成棄子。
他像一個預言家,精準地指出了我所有的退路,然后把它們一一堵死。
他遞給我的那張名片,像一張來自深淵的船票。
我接了過來。
但我不想當一個尋求庇護的乘客。
我找出了《涅槃》。那是我十八歲的夢,也是我被壓抑的、真正的靈魂。
我要用它,作為我的船槳。
顧淮舟,我來了。我不是來求你的。
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生路。
【顧淮舟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晴,有風,宜收網(wǎng)
她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在車上,她像一只豎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漂亮,但扎手。
我喜歡她那雙倔強的、燃燒著火焰的眼睛。
她拒絕了我的手帕。很好。驕傲的獵物,馴服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蘇振國果然是個蠢貨。把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稀世美玉,當成換取利益的籌碼。
我給了她名片。
但我知道,她不會輕易打那個電話。
她會先把自己逼到絕路,然后,尋找最有利的反擊武器。
助理發(fā)來了資料。
Luna。
《涅槃》。
原來,那年驚艷了整個設計界的神秘天才,就是她。
呵,蘇振國真是……暴殄天物。
我等了這么多年,不僅是在等她長大,也是在等她……認清現(xiàn)實。
現(xiàn)在,她來了。
帶著她最鋒利的爪牙,闖進了我的領地。
很好。
游戲,終于可以正式開始了。
我的小鳳凰,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蘇振國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雷暴
這個逆女!真是要氣死我!
她毀了蘇家的聲譽,毀了和陸家的合作!她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陸正雄那個老狐貍,已經(jīng)放話要讓蘇氏在A市待不下去!
我讓她去道歉,她竟然還敢跟我頂嘴!
還想保住那個沒用的設計部?那是她媽留下的催命符!要不是當年她媽非要搞什么設計,蘇家怎么會錯過最好的發(fā)展時機!
現(xiàn)在,這個小的也一樣!不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真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
她最好別回來!滾出去,永遠別回來!我蘇振國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靈魂對話】
(維度空間里,月白色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甚至帶上了一絲決絕的、黑色的邊緣。它不再被動地等待,而是主動地向那片深邃的黑暗靠近。)
蘇晚的靈魂(銳利,帶著孤注一擲的鋒芒): “你說,舞臺只屬于我們兩個人?,F(xiàn)在,我來了?!?/p>
(黑暗沒有動,只是靜靜地感受著火焰的靠近。那火焰的溫度,不再是灼人的,而是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和新生力量的滾燙。)
未知的靈魂(聲音里帶著一絲滿意的、低沉的笑): “我看到了。你帶著你最美的羽毛,來和我做交易?!?/p>
蘇晚的靈魂(火焰的核心猛地一縮,變得更加凝實): “你怎么知道?!”
未知的靈魂: “我當然知道。因為……”
(那片黑暗,第一次,緩緩地幻化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與辦公室里那個男人的身影,漸漸重合。)
“那套《涅槃》,它真正的價值,只有我懂。”
“也只有我,配得上擁有它……和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