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時,她迷迷糊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流口水弄濕了我的肩膀,頓時羞得無地自容。
"可愛。"我捏捏她的臉。
她拍開我的手,卻悄悄勾住了我的小指。我們就這樣一路牽著小指走回學校,像兩個幼稚園的小朋友。
宿舍樓下,她躊躇著不肯上去。
"怎么了?"我問。
她突然塞給我一個信封:"回去再看。"然后飛快跑進宿舍樓。
回到宿舍,我打開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全是偷拍的我——在教室上課的我,在球場打球的我,在食堂吃飯的我...每張照片背面都寫著日期和簡短的備注,最近的一張是今天在東湖,她偷拍的我的側(cè)臉,背面寫著:「我的倫博,今天很開心?!?/p>
最下面還有張紙條:「我知道這很變態(tài),但在我最黑暗的時候,是你的照片陪我度過的。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拍你了?!?/p>
我把照片攤在床上,心里軟得一塌糊涂。這個女孩,用最極端的方式表達著最純粹的愛意。
手機震動,輕語發(fā)來消息:「看了嗎?」
我回復:「看了。明天繼續(xù)偷拍我吧,我擺好pose?!?/p>
她回了個「滾」,然后緊接著又發(fā)來一條:「...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帶?!?/p>
我笑著打字:「你帶的我都吃?!?/p>
「肉麻?!顾貜?,但三秒后又發(fā)來一個害羞的表情包。
連續(xù)三天的暴雨讓武漢大學變成了水鄉(xiāng)澤國。
我站在宿舍窗前,看著樓下積水里漂浮的櫻花花瓣,手腕上的鈴鐺手鏈隨著動作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這是輕語給我的"愛的枷鎖",而我已經(jīng)戴了整整兩周。
手機震動,輕語發(fā)來消息:「今天雨太大,別來圖書館了。」
我笑著打字:「想我了?」
「...白癡?!?/p>
這個口是心非的女孩。我翻看著手機相冊里偷拍的輕語——圖書館陽光下微微蹙眉的側(cè)臉,東湖岸邊撥弄水面的指尖,還有那張她發(fā)現(xiàn)被拍后撲過來搶手機時抓拍的模糊影像。每張照片都讓我想起她手腕上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疤痕。
雨聲漸小時,我撐傘出門。路過文學院時,鬼使神差地拐了進去。輕語曾隨口提過她常去文學院頂樓的小天臺,那里有棵盆栽櫻花樹。
推開生銹的鐵門,雨后的天臺彌漫著潮濕的鐵銹味。盆栽櫻花樹孤零零地立在角落,樹下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輕語抱著膝蓋,正用美工刀在左手腕舊傷旁劃下新的痕跡。
"輕語!"
她猛地抬頭,美工刀當啷落地。我沖過去抓住她的手腕,鮮血順著白皙的皮膚滑落,和雨水混在一起,在水泥地上綻開暗紅的花。
"放手。"她掙扎著,聲音冷得像冰。
我死死攥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掏出紙巾按住傷口:"為什么?"
"與你無關(guān)。"她別過臉,黑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頰。
"怎么與我無關(guān)?"我抬高聲音,"我是你男朋友!"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得讓人心疼:"倫博,你真的了解我嗎?你知道我為什么叫'輕語'嗎?因為我媽媽死前最后一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你知道我爸爸現(xiàn)在在哪嗎?監(jiān)獄。他把我媽媽從十樓推下去,就因為懷疑她出軌。"
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這樣的我,你還敢要嗎?"
我怔住了。輕語趁機抽回手,鮮血又滲出來。她低頭看著傷口,語氣平靜得可怕:"每次我覺得幸福時,就必須用疼痛提醒自己——我不配。"
這句話像刀一樣扎進我心里。我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不管她的掙扎,緊緊抱住:"輕語,你聽好。你爸爸的罪不是你該背的,你媽媽的死也不是你的錯。從今以后,你所有的幸福都由我來守護,所有的疼痛都由我來承擔。"
她在我懷里僵硬如石,然后突然崩潰般揪住我的衣領(lǐng):"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會當真的...我真的會當真的啊..."
我捧起她的臉,吻掉她眼角的淚水:"那就當真吧。我倫博說到做到。"
雨又下了起來,我們在櫻花樹下相擁。輕語的顫抖漸漸平息,她靠在我肩上,輕聲說:"倫博,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愛"這個字。
回宿舍的路上,輕語一直低著頭。路過校醫(yī)院時,我拉著她進去包扎。值班醫(yī)生看到她的舊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他。"輕語突然開口,"是我自己...以前的事。"
醫(yī)生嘆了口氣,給她消毒包扎。我站在一旁,看著輕語蒼白的側(cè)臉,胸口悶得發(fā)疼。
包扎完,我們在校醫(yī)院后的長廊坐下。
輕語望著遠處的櫻花樹,突然說:"我媽媽最喜歡櫻花了。"
我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也喜歡?"
"嗯。"她輕輕點頭,"她死的時候也是櫻花季。
爸爸說她是想抓住飄落的櫻花,才失足掉下去的。我十歲前一直相信這個謊言。"
我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更緊地握住她的手。
她繼續(xù)道:"后來我在爸爸書桌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媽媽的日記。原來她早就想離婚,但爸爸威脅要殺了她。最后那天...她是被推下去的。"
輕語的聲音很平靜,但指甲已經(jīng)深深掐進我的掌心:"最可笑的是,爸爸推她下去時,手里還抓著她給我買的櫻花發(fā)卡。"
我這才注意到,輕語今天頭發(fā)上別著一枚小小的櫻花發(fā)卡。她順著我的目光摸了摸發(fā)卡:"這是她留給我的最后一件東西。我每天都戴著,提醒自己不要重蹈她的覆轍...可我還是變成了一個瘋子。"
"不,你不是。"我摘下她的發(fā)卡,輕輕別正,"你只是一個需要很多愛的女孩。巧的是,我正好有很多愛要給你。"
她看著我,眼神柔軟下來:"倫博,你真的很會說話。"
"這是我的特長。"我笑著湊近,"要嘗嘗看嗎?"
她推開我的臉,卻忍不住笑了。這個笑容比櫻花還美。
那天之后,輕語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她開始主動給我發(fā)早安晚安,會在食堂給我占座,甚至在我打籃球時站在場邊安靜地看。
雖然她還是不習慣在公共場合親密接觸,但偶爾會允許我牽她的手。
當然,她的病嬌特質(zhì)依然存在。
上周我發(fā)現(xiàn)她偷偷在我的課本里夾了小紙條,上面寫著"倫博是我的"。昨天她又因為我和女同學討論課題而生氣,把我的筆記本藏起來,最后在我找到時從背后抱住我,小聲說"對不起"。
這些小小的瘋狂,反而讓我更加珍惜她。
就像現(xiàn)在,我坐在圖書館我們常坐的位置,等她來赴約。窗外陽光正好,櫻花紛飛。
輕語遲到了十分鐘,這很不尋常。
我正想給她發(fā)消息,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點開圖片,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照片里,輕語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膠帶封住,眼神卻異常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
緊接著又一條文字消息:「東區(qū)廢棄實驗樓404,一個人來。如果報警,她就死?!?/p>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倒地的聲響引來周圍人的側(cè)目。
顧不上解釋,我沖出圖書館,手腕上的鈴鐺手鏈瘋狂作響。
東區(qū)廢棄實驗樓是武大著名的"鬼樓",據(jù)說因為多年前一起學生自殺事件而被封存。
我踹開生銹的鐵門,沖上樓梯。四樓走廊昏暗潮濕,404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磔p語模糊的嗚咽聲。
推開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我頭皮發(fā)麻——輕語被綁在椅子上,而她身后站著一個戴黑色口罩的男生,手里拿著美工刀抵在輕語脖子上。
"終于來了,風云人物倫博。"男生的聲音嘶啞難聽,"我等你很久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你是誰?放開她。"
男生大笑,刀尖在輕語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我是誰?問問你的小女朋友啊。她可是每周都來'看望'我呢。"
輕語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我這才注意到男生的手腕上有一道和輕語極為相似的疤痕。
"李成?"我試探著問。
男生扯下口罩,露出一張消瘦蒼白的臉:"沒想到她還記得我名字。沒錯,我就是兩年前被她拋棄的李成。她答應和我在一起,卻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消失了!"
輕語劇烈搖頭,眼淚滾落。李成繼續(xù)道:"你知道她對我做了什么嗎?她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就因為我太愛她,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我慢慢向前移動:"李成,你冷靜點。輕語不是那種人,這中間一定有誤會。"
"誤會?"李成冷笑,"那你知道她為什么會有這個疤嗎?因為我!那天她提出分手,我割腕自殺,她為了阻止我,也劃了自己一刀。多感人啊,是不是?"
我的心猛地一沉。輕語手腕上的疤...原來是這樣來的。
"可是后來呢?"李成的聲音突然拔高,"她再也沒來看過我!我在精神病院等啊等,等來的只有她轉(zhuǎn)學的消息!"
輕語突然用力搖頭,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李成扯下她嘴上的膠帶,她立刻喊道:"不是的!我每周都去!是你媽媽不讓我見你!她說我會刺激你的病情!"
李成愣住了:"你...你說謊!"
"我有證據(jù)!"輕語急促地說,"我手機相冊里有每次去醫(yī)院的照片!就在外套口袋里!"
李成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掏輕語的外套口袋。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我沖上去撞開他,美工刀當啷落地。我們扭打在一起,李成雖然瘦弱,但瘋了一樣的力氣大得驚人。
"倫博!小心!"輕語尖叫。
我轉(zhuǎn)頭看見李成撿起了美工刀,朝我刺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銀光閃過——輕語不知怎么掙脫了繩子,將手腕上的鈴鐺手鏈狠狠砸向李成的臉。
鈴鐺尖銳的邊緣劃破了他的眼角,他慘叫一聲捂住眼睛。
我趁機制服了他,用繩子把他綁在剛才輕語坐的椅子上。
輕語癱坐在地上,手腕被繩子磨得血肉模糊。我心疼地抱住她:"沒事了,沒事了..."
她在我懷里發(fā)抖:"倫博...對不起...我該早點告訴你..."
我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噓...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報警。"
輕語卻抓住我的手:"不要...他病了...送他回醫(yī)院就好..."
我看著她含淚的眼睛,終于點頭:"好。"
離開前,李成在椅子上瘋狂大笑:"輕語!你以為他會一直愛你嗎?所有人都會拋棄你!就像你媽媽拋棄你一樣!"
輕語的身體僵了一下,但沒有回頭。我摟緊她的肩膀,帶她走出那間陰暗的教室。
陽光照在我們身上,輕語瞇起眼睛,像只剛逃出黑暗的小貓。
我捧起她的臉:"輕語,看著我。我不是李成,也不是你爸爸。我不會拋棄你,永遠不會。"
她望著我,眼中的陰霾漸漸散去:"...真的?"
"真的。"我拉起她的手,"要不要再給我戴個GPS腳環(huán)?雙重保險。"
她終于笑了,輕輕打了我一下:"笨蛋。"
回宿舍的路上,輕語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
路過櫻花大道時,她突然說:"倫博,我想告訴你...關(guān)于我的一切。"
我停下腳步,看著她認真的表情:"我在聽。"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那些黑暗的往事——母親的死亡,父親的入獄,輾轉(zhuǎn)于各個親戚家的童年,以及遇見李成后那段扭曲的關(guān)系。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直到遇見你。"
我抱住她,感受她在我懷里的溫度:"輕語,謝謝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