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皇宮便沉靜下來。
戚昭月的寢殿內，燭火通明，暖意融融。她已經(jīng)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寬松的寢衣，正坐在梳妝臺前，由著宮女為她擦拭半干的長發(fā)。
銅鏡里映出的那張臉，褪去了白日的鋒芒，顯得柔和而恬靜。可她微微蹙起的眉頭，昭示著主人并不平靜的內心。
“都下去吧?！彼龘]了揮手。
“是。”宮女們魚貫而出。
殿內，只剩下她和那個跟門神一樣杵在角落里的封南燼。
封南燼今日換了一身藏青色的內侍服，更襯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恭順至極的模樣，仿佛白日里那個油嘴滑舌的家伙是另一個人。
“過來?！逼菡言碌穆曇粼诎察o的殿內響起。
封南燼邁著標準的碎步，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后。
“陛下有何吩咐？”
戚昭月從鏡子里看著他，冷不丁地問：“封南燼，你入宮前，是做什么的？”
封南燼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回陛下，奴才家貧，自小就被送進宮里當差了，沒做過別的?！?/p>
這是他檔案上寫的，天衣無縫。
“是嗎？”戚昭月轉過身，仰頭看著他，眸光銳利，“朕怎么瞧著，你這身子骨，不像個從小就干粗活的。倒像是……”她頓了頓，“練過武。”
封南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女人的直覺，敏銳得像頭獵豹。他入宮后，已經(jīng)極力隱藏，沒曾想還是露了痕跡。
他立刻跪了下去，額頭觸地：“陛下明鑒！奴才進宮后，為了更好地伺候主子，確實跟御前侍衛(wèi)討教過幾招粗淺的把式，為的是力氣能大些，步子能穩(wěn)些，絕無他意?。 ?/p>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承認了，又將動機歸結于忠心。
戚昭月盯著他看了半晌，看不出任何破綻。她也只是憑直覺一詐，并非真有證據(jù)。
“起來吧，”她淡淡道，“朕乏了，伺候安寢?！?/p>
“是?！狈饽蠣a松了口氣，從地上爬起。
龍床寬大，戚昭月睡在里側，留了半邊空位。封南燼站在床邊，有些猶豫。
白日里調戲歸調戲，真到了這一步，他反而有些拿不準這女帝的心思。她是真的要自己“暖床”，還是又在試探什么？
“愣著做什么？”戚昭月的聲音從床幔后傳來，帶著一絲不耐，“要朕請你上來？”
封南燼心一橫，脫了外袍和靴子，只著中衣，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外側，身體繃得像塊木板，離她足有三尺遠。
黑暗中，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不是熏香，而是女子沐浴后的體香，干凈又好聞。
這讓他有些心猿意馬，趕緊默念清心咒。
他是來復仇的，不是來貪戀溫柔鄉(xiāng)的。
“封南燼?！焙诎抵校穆曇粼俅雾懫?。
“奴才在?！?/p>
“你抖什么？”
“奴才……奴才怕驚了圣駕?！彼鷣y找了個借口。
“呵，”她輕笑一聲，滿是嘲諷，“白日里那膽子，不是比天還大？怎么到了床上，就成了鵪鶉？”
封南燼不吭聲了。跟她斗嘴，贏了也沒好果子吃。
“過來些?！彼畹馈?/p>
封南燼僵硬地挪了挪。
“再過來些?！?/p>
他又挪了挪。
“封南燼，你想讓朕親自過去抓你嗎？”
封南燼認命地嘆了口氣，心一橫，干脆翻了個身，朝她那邊滾了過去。
柔軟的身體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戚昭月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她只是想讓他離近點，好汲取些熱量，誰知道這狗奴才竟然直接抱了上來！
他的手臂環(huán)在她的腰上，隔著薄薄的寢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線條，堅實有力。他的呼吸噴在她的頸窩，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癢癢的，熱熱的。
這……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封南燼！你放肆！”她又羞又怒，伸手去推他。
封南燼卻抱得更緊了，腦袋在她頸窩里蹭了蹭，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和沙啞：“陛下，您就別折騰奴才了。一會兒讓過來，一會兒又不讓碰，奴才這腰，它不是面團捏的，經(jīng)不起您這么來回揉搓啊?！?/p>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哪有半分太監(jiān)該有的尖細。這聲音在耳邊響起，震得戚昭月半邊身子都麻了。
她掙扎的力氣不知不覺就小了下去。
“你……你胡說什么！”她嘴上還在逞強。
“奴才沒胡說，”封南燼干脆耍起了無賴，“陛下您自己聞聞，您身上冷得跟冰塊似的，奴才這是舍生取義，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您當湯婆子呢。您要是非把奴才踹下去，明兒個一準兒就得傳太醫(yī)?！?/p>
歪理！全是歪理！
可偏偏，他身上的熱度的確很舒服，像個大火爐，驅散了深夜的寒意。戚昭月掙扎了半天，最后竟真的由著他抱了。
她安慰自己，不過是找了個暖床的，沒什么大不了。
這么想著，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困意襲來。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那只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似乎不怎么安分地……捏了一下。
她猛地睜開眼，黑暗中，對上一雙亮得嚇人的眸子。
封南燼立刻舉起雙手，一臉無辜：“陛下，它自己動的，不關奴才的事。”
“……滾下去！”
“喳！”
封南燼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抱著自己的外袍，光著腳就往外跑，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戚昭月一個人躺在寬大的龍床上，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又氣又想笑。
這個狗奴才！
她翻了個身，被窩里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溫度。
不知為何，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