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沙城外已經(jīng)成為了屠戮場。我手握長槍立于城墻之上。
女騎營與數(shù)千將士列于我身側(cè)。對面，蠻軍黑壓壓如潮水般涌來，掀起遮天蔽日的沙塵。
五千對三萬，彈盡糧絕?！皩⑹總儯帽M了用刀，刀打斷了用棍，城在人在。
”“我們是最后一道防線，身后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兒?！薄八酪惨涝诔菈ι?，這城，
我們守定了！”聲音隨著風(fēng)傳出去很遠(yuǎn)，城墻下瑟瑟發(fā)抖的百姓，也拿著扁擔(dān)沖了上來。
所有人掙扎著，從前朝的淤泥中爬了出來，好不容易迎來新生活。怎么可以倒在黎明之前！
此戰(zhàn)，必勝！1父親短短幾年便官拜右相，除了出眾的才華，便是因?yàn)槲摇?/p>
妻妾成群的相府中，我是唯一的女兒?；栌苟嘁傻膽c帝是百官的傀儡。
借著貪官的手登上帝位，殘害了不少手足，卻逃不出貪官的掌控。貪官借著傀儡皇帝的手，
能更好的大肆斂財(cái)。慶帝急迫的想要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反抗群臣的控制，卻又狠辣多疑，
重用了沒有后嗣的我爹。很是欣慰地看著我爹一房又一房的妾抬入府中，卻再無所出。
雖是官家小姐，我也是宮中的?？停聘癖环鉃榭ぶ?，賜號安寧。
這一份殊榮使我在京中囂張跋扈，無人不知我威名。策馬行過擁擠的街道，
翻飛的裙角帶起一片敢怒不敢言的嘆息。“父親，東街的鏤空金玉蝴蝶簪栩兒喜歡?！薄百I！
”“父親，西街的月華錦剛好給栩兒做一身新衣裳?！薄百I！
”......我整日里從東街逛過西街，從金銀首飾買到綾羅綢緞，
卻鮮少有人看到我戴那些衣裳首飾。流水般的銀子從相府花出去，
誰也不知道這些銀子從哪里來。但好像，銀子花的越多，慶帝對父親的信任越多。
我越是跋扈，慶帝對父親越是放心。我眼睜睜地看著家中庫房滿的快要放不下了?！拌騼?，
你常買些衣裳首飾，怎不見你穿戴那些？”云貴妃溫聲問道。聞言，
我從宮中精致的點(diǎn)心里抬起了頭?！澳锬铮騼河写鞯模?/p>
栩兒進(jìn)宮便只戴娘娘賜的紅瑪瑙簪子，這簪子遠(yuǎn)遠(yuǎn)聞著便有一股異香，栩兒喜歡的緊。
”云貴妃滿意點(diǎn)頭，“難得你喜歡，今日你太子哥哥還留在宮中，你一會兒可去找他。
”從云貴妃宮中出來，我轉(zhuǎn)身便去了御花園。太子非嫡非長，仍穩(wěn)坐東宮之位。
我二人幼時(shí)相識，我記得他曾經(jīng)每到春季里便咳嗽，從不敢在這時(shí)去往御花園賞景。
長大了好些，春時(shí)的景致便不肯再錯(cuò)過。“太子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不同于在云貴妃宮中時(shí)的拘謹(jǐn)，我熟稔地拍了拍太子的背。“林栩，你這丫頭，
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太子哥哥，一切可好？”“自然，諸事順利，
栩兒看到喜歡的稀奇物件便買，太子哥哥差人再送些銀兩去你府中。
”“栩兒謝過太子哥哥了。”進(jìn)宮一趟的賞賜足夠我城南城北走個(gè)來回的揮霍。
十?dāng)?shù)個(gè)箱子就這么抬進(jìn)了右相府。2是夜。我悄悄溜出府。穿過無人的后巷，
拐進(jìn)聚福樓不起眼的小院中。前廳是熙熙攘攘的酒樓，朝中大小官員常在此設(shè)宴。
誰也猜不到，有人會如此大膽，在聚福樓中進(jìn)行著見不得光的交易。“林小姐，
京城大大小小的胭脂鋪?zhàn)?、成衣店都被你光顧了，想來定是?zhàn)果十分可觀?！薄吧購U話，
那些都是幌子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銀子我都借由那些頭面的的交易，交給了珍寶閣，
帶回家的都是些仿制品，能瞞多久你我都不知道，加快速度吧?！眮砣耸谴蠡首?，
一個(gè)病秧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是名副其實(shí)的嫡長子，但因?yàn)樯眢w不好，
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朝中大皇子派與太子派分庭而立。我父親明面上是絕對的太子黨，
我也是云貴妃選定的太子妃。白日里，我與太子相熟，夜晚，我又與大皇子相對，這可真是，
唉，難得說清。“就快了，阿栩，還差一點(diǎn)，不出一月，我們的計(jì)劃正式開始。
”像來時(shí)那樣，我靜悄悄地回了相府，一夜好眠。清晨，我是被府里喧鬧聲吵醒。“穗兒，
發(fā)生何事？”“回小姐，老爺帶了一匹千里馬回來。”我瞬間來了興致，跑去馬廄。
一匹棗紅色的千里馬立在那里，頭細(xì)而精致，胸窄背長，眼神靈動且銳利，四肢修長而有力，
毛發(fā)細(xì)膩而光滑。好馬！“栩兒，為父托人尋來的，日行千里，比尋常的馬兒快了將近一倍，
來取個(gè)名字吧?！薄熬徒兴饭獍?。”原以為，我還有月余的安然時(shí)光。我沒想到，
這一天竟然來的這么快。3肅王連破三城的消息傳來。
我驚得來不及換下赴宴所穿的繁復(fù)襦裙，策馬就向太子府去。不在，太子哥哥不在。
焦急地等到夜晚，我前往大皇子所在地。不在，依然不在。我頓時(shí)手腳冰涼，怎么會這么快。
不是還不到一月嗎，難道大皇子地計(jì)劃提前了，那太子哥哥怎會消失不見。
六神無主地回到府中，卻只見父親在房中早已等我許久?！拌騼海阍谧鲂┦裁?，
為父多少猜得到，如今時(shí)局動蕩，為父私心里希望你待在府中，為父也知道，你的性子，
一旦決定了地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你?！薄叭グ桑瑸楦赣肋h(yuǎn)在你身后。
”飄搖的心瞬間有了著陸的地方。也是，怎么會想不到呢。偌大的相府，
有什么事情可以瞞得過父親呢。大概，父親也在其中幫我遮掩了許多。買了卻不曾穿的衣裳，
一次都沒有戴過的華貴隆重的頭面，從沒有限制的，讓我花的銀子?！芭畠喊輨e父親，爹，
保重?！本椭律?，我翻身上馬，和追光一起去往肅王所在。兩日晝夜不息策馬狂奔，
我終于在第三日晨光熹微時(shí)趕到了肅王營帳中。沒有連打數(shù)場勝仗的喜悅。主帳中氣氛凝重。
皇城中消失不見的大皇子也在這里。已近初夏，他身上還是披著厚厚的狐裘，藥味更重了。
我定定地看著他，也不說話。終究還是拗不過我，大皇子長嘆一口氣：“跟我來吧。
”我似有所感般站在一所營帳之前，一股更濃烈地藥味，帳簾怎么也蓋不住。
太子哥哥躺在榻上，氣若游絲?！八牟膩頉]好過，父皇的孩子不會有善終。
”肅王此時(shí)也來了，他還是老樣子，不愛說話。4我們四人的相識緣于一場綁架。
那時(shí)慶帝剛登基。慶帝年輕時(shí)流連聲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慶帝還是慶王時(shí)，
也有王妃側(cè)妃三人，妾無數(shù)?？珊⒆硬皇翘ニ栏怪芯褪窃缲?。最后只剩太子與大皇子。
登基后，擔(dān)心兩個(gè)孩子出事，皇后與云貴妃相約，去皇城外的章華寺祈福。恰巧，
我娘與手帕交帶著各自的孩子出門踏青。皇后與云貴妃想著慶帝剛登基，
便未帶更多隨從就這樣，衣著富貴的我們四個(gè)，便被擄了去。也是這樣，
我們見識到了皇城外的，餓殍遍地。不同于皇城中的繁華，一城之隔，百姓哀聲連綿。饑荒，
瘟疫......民不聊生。那朝堂，當(dāng)真是，爛透了。最終，我們是被異姓王，
當(dāng)年的老肅王所救。幾年之后，大皇子的病沒有再惡化，二皇子已然大好，身體與常人無異，
慶帝大喜，遂封太子。而后，老肅王暴斃，年輕的肅王繼承王位，遠(yuǎn)赴邊疆，與我們，
心照不宣地保持著聯(lián)絡(luò)。慶帝是百官的傀儡，妄圖掙扎又生性多疑，
最終也抵抗不了滿朝文武，只扶持了我爹一人。推翻慶帝只是我們計(jì)劃的第一步，
將腐爛的朝堂連根拔起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我與肅王不忠于君，大皇子與太子不忠于父，
我們只忠于我們的國。而現(xiàn)在......兵甲相撞的聲音喚回了我的記憶。
看著毫無生氣的太子，我的淚瞬間盈滿了眼眶?！八牟膩頉]好過，他吃了禁藥，
透支身體，才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薄案富什幌参遥枰粋€(gè)太子的身份，
才方便我們行事?！薄澳銖幕食侵袚Q出來的銀兩，與百官的周旋，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留下了計(jì)劃，不要放棄，阿栩?！眮聿患霸俣嗫刺右谎?，我披上鎧甲，蒙住了面，
化作男子模樣，舉起了母親再也拿不起的槍。攻城的速度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皇城里的酒囊飯袋，沒有一個(gè)將才，只會在背后里使陰招。肅王站在皇城中時(shí)，
他們跪的比誰都快。5新年的時(shí)候，太子哥哥醒過一次。他說，就要看到枝頭長出新芽了。
可他還是沒等到那一天，他是在睡夢中離去的。慶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被百官彈劾，
新帝的人也難以插入他們之中，一時(shí)之間，陷入兩難。我知道，該我出手了。
我拿著母親的長槍，當(dāng)街捅死了戶部侍郎的兒子。瓦解不了，那就殺掉好了。朝堂上，
戶部侍郎哭天搶地，質(zhì)問我的父親：“林相，你的女兒殺了我的兒子！
”“令郎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我女兒替天行道，諸位應(yīng)該感謝才是?！睙o論私下里多么齷齪，
他們私底下的勾當(dāng)是不會在摸清新帝底線前暴露太多的。戶部侍郎只得吃下了這個(gè)啞巴虧。
又沒兩日，這次殺的是七品官員家的孩子，被父親四兩撥千斤又給擋了回去?！拌騼?，
為父府中那些姨娘......”我還是沒有停手，終于，他們?nèi)滩蛔×?。一日?/p>
我拿著長槍招搖過市。一群刺客從街兩旁疾馳而出。箭矢長槍，刀光劍影。
追風(fēng)帶著我逃往密林深處。一支冷箭當(dāng)胸而過釘在樹上，我連人帶馬跌落懸崖。
幾乎可以說是必死無疑。父親閉門三日不出。第四日，父親告老還鄉(xiāng)，遣散家仆，
帶著姨娘們在回鄉(xiāng)路上不知所蹤?？尚Φ氖?，父親的失蹤竟然沒有濺起半點(diǎn)波瀾。半月后，
城中突然傳聞：“夜哭女，收人命，夜半三更來敲門；害人者，皆殺之，林家父女來索命。
”城中百姓日日家門緊閉，百官惶惶度日。一天一個(gè)貪官，一夜一個(gè)污吏。
完成每日的任務(wù)回到巷中的院子。父親和姨娘們已經(jīng)等了我許久。任誰也想不到，
我們又回到了皇城，就連追光也在院中安然吃草。一手燈下黑玩的出奇的好。
父親真不愧是老姜一塊，算準(zhǔn)了百官內(nèi)部信任不多，全是利益牽扯，
自然不會管我們父女太多。如今回來，我只管殺我的人。相信以我和新帝的默契，
他自然會往空出來的位置上補(bǔ)上他的人手。只等一切結(jié)束，我便與爹爹離開皇城，
去往江南水鄉(xiāng)。速度還是太慢了。貪官們?nèi)缃裼辛朔纻?。我偷偷潛入刺殺?/p>
效率當(dāng)真是太低了。這天回來已是后半夜?？匆娫褐芯奂囊棠飩冇行┏泽@?！拌騼?，
姨娘們明天同你一起吧?！庇谑菓騽⌒缘囊荒话l(fā)生了。二十一名姨娘們褪下襦裙換上夜行衣。